晚上賈亮回了家,家裡已是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前廳候着了。
進屋後,就有丫鬟送來擦手的毛巾。賈亮一邊擦着手,一邊看向次子和兒媳,點了點頭問道:“怎麼纔回來?”
賈琮趕緊上前,把理由又說了一遍,跟着就要妻子抱着新生子上來,給父親行大禮。
賈亮這才發現家裡又添了丁,心情不由好了許多,待兒子兒媳行過了禮,讓人把小孫兒抱上來看來,聽聞還未取名,便定了賈荃二字,待日後再擇一良辰吉日,寫進族譜裡頭。
王熙鳳見該行的禮也行了,該取的名也取了,便上來笑道:“老爺回來的晚,這幾日又忙碌,咱們拖得久了也耽誤老爺休息,不如先擺了飯,再來問話。”
賈亮一想也有道理,自己累得要死不說,次子一家剛到家也是舟車勞頓。趕緊吃飯,吃完了大女婿還得回去洋行呢。
“擺飯吧。”
賈亮一聲令下,王熙鳳便招呼了起來。英蓮把幼子交給了奶孃,在她身後跟進跟出,兩女人好不容易忙乎好,正準備退下去,卻聽賈亮叫住了兩人道:“不吃飯又上哪兒去?”
王熙鳳一愣,要知道平日裡太太雖也是一起吃飯,可那地方卻不一樣。太太吃飯的地方是內宅,她一個媳婦兒跟着倒也無傷大雅。
可如今這裡是前廳,是爺們議事會客之處。即便家裡有吃團圓飯不分桌的習慣,可她還沒在前廳落過座呢。
王熙鳳還在猶豫,就聽賈亮又道:“你也忙了一天了,坐下吧。”
王熙鳳自嫁進來就有感覺,太太對自個是極滿意的,而老爺並不大看中自己。今兒老爺倒一反常態,還讓自己在前廳一塊吃飯,這真是讓她感到意外非常。
又看了一眼英蓮,見英蓮從自己一笑,已經坐到丈夫身邊去了,王熙鳳這才走至賈璉身邊,跟着一塊坐了下來。
她這一坐下,纔算人滿了。身後的丫鬟們立刻上來斟酒,賈亮舉起杯子,乾咳了一聲,對着一桌兒女道:“以前你們母親在,家中之事無需旁人操心,如今她去了京城,少不得要你們幾個放下手頭的事情,爲家裡打點。
“我瞧着,老大家的這些日子雖是忙碌,卻也忙中有序絲毫不亂。”賈亮說到這裡,想起自己以前一直對王熙鳳很不滿,就算妻子把王熙鳳改造過了,他也始終不喜歡,心裡莫名的有了一點愧疚。
“你辛苦了,做得很好。”
王熙鳳聽到這話,感動的頓時淚如雨下。別的倒也罷了,原先她一直戰戰兢兢,不大敢見老爺。總覺得老爺不待見自個,現如今能被老爺接受,她覺得自個付出的努力,也算是有所收穫了。
還不待她說些什麼,就聽賈亮又道:“老大也很好,你推動工業發展這事兒,已經報給了聖上。聖上還派工部專門去山西一帶考察過,覺得你那幾個工廠建的不錯,正準備全民推廣。”
賈璉一聽,喜出望外。他自嚐到了量產的甜頭,便有些覺得其他環節不足了,正愁沒有更強大的靠山加以改進,若是能跟工部合作,那才真是事半功倍。
賈亮誇完了賈璉,又轉頭看向賈琮,賈琮眼巴巴的看着父親,就見父親乾咳了一聲轉頭看他媳婦去了。
賈琮一愣,聽着父親跟自個媳婦說了幾句“辛苦了”的話,他心裡別樣的不是滋味。
一通下來,除了賈琮,所有的孩子都被賈亮或多或少的說上了幾句。賈琮心裡正失落着,就聽父親對本傑明道:“不過你那洋行也忒寒酸了些,掛的那都是什麼擺設,一樓大廳一點氣派都沒有。”
本傑明楞了一下,還辯駁了兩句說:“怎麼沒有擺設,好些畫還是我從英吉利特地買下來帶回來的……”
賈亮一揮手,打斷他道:“那些個畫哪裡好了,就算好,到了咱們這兒就是無名塗鴉。”
本傑明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點明白了:“那岳父的意思,我換成誰的畫好?”
賈亮又幹咳了一下,看了看次子,又看向本傑明:“你小子以前不蠢啊,怎麼今天反而犯糊塗了?難不成你是瞧不起你二舅兄的畫,覺得他名氣不夠?”
本傑明趕緊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二舅兄纔回來,我怎好意思勞煩他。若是有以往的畫作,帶回來了,倒是敢請二舅兄割讓一二。”
賈琮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整個人都飛揚了起來,笑着對本傑明說:“上回畫展的畫是不剩了,不過在海上我倒是即興畫了幾幅。一會兒妹夫跟我去看看,若是覺得可以,只管拿去就是。”
賈亮放下杯子,一本正經的摸了摸鬍子說:“你也不要爲難你妹夫,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他開着洋行,卻白拿你的畫作,傳出去他還怎麼做人?你也不必高喊了,只按着你在外頭開畫展時賣出的價格來給他就是。”
本傑明笑的一臉尷尬,心裡直罵岳父老狐狸,難怪要叫自己回來吃飯了,感情是想讓自己替二舅兄打開市場呢?
其餘人倒是偷笑的偷笑,打趣的打趣,一頓飯吃完已是八九點了,賈亮又以快宵禁爲由,早早就把本傑明趕了回去。
本傑明一到家,就跑去跟妻子告狀,說岳父欺負他了。
迎春靠在牀上笑眯眯的聽丈夫說完,拉着丈夫的手安慰他道:“咱們佔本家便宜也不少了,你就算是報答一回又怎麼了。再說畫商也是極賺錢的,與其培養個名不經傳又不瞭解的畫家出來,倒不如把我弟弟送上去,至少你對他知根知底,不怕被騙不是?”
西方倒是有不少這樣的畫商,會挑選那些最落魄卻畫的很好的畫家,給予一些經濟或者其他方面的資助。
比如幫忙辦畫展,畫家一分錢不必出,全靠着畫商打點。最後若是能打響名氣,日後這位畫家的新作都要優先給畫商挑選,並按着規定的價格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