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死了,因爲難產,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賈瑚整個人都懵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亂哄哄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司徒景一定會很傷心,那是他新婚不到一年的妻子,是他膝下一雙稚子的母親,無論他們之間擁有怎樣的感情,悲傷和難過都是一定的。
年前收到司徒景的來信,賈瑚出於自己都理不清的一些奇怪心理,沒有給他回信,過後想來,很是有些後悔。司徒景並不知道他的想法,也從來不曾將自己的心思顯露出來,他在賈瑚面前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在朋友的範圍之內。試想一下,將爲人父這樣的好消息,怎麼可能不跟朋友分享,他規規矩矩回封信道喜不就得了,矯情個什麼勁兒,賈瑚懊惱地想抽自己兩耳光。
司徒景的個性一向敏感,面對賈瑚如此不合常理的表現,不可能沒有覺察。他要麼就是覺得賈瑚疏遠他了,要麼就是由己及人,推斷出賈瑚某些不爲人知的心思。可無論哪種結果,都不是賈瑚想要的,他固然不看好自己和司徒景的未來,所以纔會偷窺到了司徒景的心思也咬牙裝作不知道。但這絕不意味着,賈瑚就願意和司徒景拉開距離,君臣佳話什麼的,他還是很想要的。
聞得太子妃薨了,賈敏感概良多,司徒家的皇后,除了繼娶的褚太后,就沒有一個不是追封的。這樣的想法太過不敬,賈敏並沒有說出口,只在心裡想了想,就化作了微微一嘆。賈敏有分寸,不會亂說不該說的話,民間的小老百姓就不同了,什麼說法都有。有人說蘇家的女兒命薄,明明嫁了真命天子,也沒登上後位的命,更有人說,是天家的人命硬,簡皇后一樣也是追封的。
就是因爲這些說法傳得太過蹊蹺,原是大吉大利之兆的龍鳳雙胎,也被人忽略了。
賈瑚沒有見過蘇悅,只是聽蘇怡說過,他們兄妹長得很像,因此他想象中的龍鳳胎,就是縮小版的司徒景和蘇怡的模樣。想着兩個粉粉嫩嫩的小娃娃,賈瑚不禁笑出了聲,也把自己飄遠的思緒從遐想中拉了回來。他走到書案前坐下,鋪開紙,拿起筆,打算給司徒景寫信。賈瑚想對司徒景說的話很多,可到了下筆的時候,卻不知該寫什麼,好多話寫到紙上,他看了都覺得怪怪的。
於是,賈瑚寫一張紙揉一張紙,一連揉了七八張,才寫出一封看上去比較正常的信件。晚些時候,不言不語來到書房收拾,都被滿地的紙團給嚇到了,大爺這是怎麼了,寫廢了這麼多紙。
除了薄薄的一頁信紙,隨信送到宮裡的,還有賈瑚親手捏的兩個大阿福。儘管當時沒給司徒景回信,賈瑚還是利用閒暇功夫,捏了兩個大阿福出來,打算今年給司徒景當生辰賀禮。不想司徒景可能是惱了他沒有回信一事,此後竟然再無音訊,賈瑚拿不準他的意思,賀禮也就沒有送上去。如今他要寫信安慰司徒景,這兩個大阿福正好帶過去,給小皇孫和小郡主當個見面禮。
賈瑚的來信到了司徒景手上,已經是在中秋節過後,由於生而喪母,乳名喚作歡歡和喜喜的雙生兄妹,洗三禮和滿月酒都取消了。司徒景雖然覺得這樣做虧待了孩子,可蘇悅剛剛離去,他着實沒有心情爲兩個孩子慶賀,就是簡辦也不行。不過見到兩個可愛的大阿福,司徒景還是忍不住笑了,把東西拿去了歡歡和喜喜的房間,還在牀邊對比了下,意外地發現賈瑚捏地居然還很像。
不知從何時起,司徒景就很驚訝地發現,自己對賈瑚的感情似乎跟對簡明和蘇怡的不一樣。最開始見到賈瑚,司徒景只覺得他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在自己面前不像旁人那般拘謹,就把他留在了身邊當伴讀。相處的時日長了,賈瑚的好處漸漸顯示出來,心思細膩、行事穩重不說,而且學識淵博、興趣廣泛。不知情的外人看來,賈瑚擅長的那些都只能算是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大臺面。
只有司徒景明白,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小玩意兒,給他們解決了多少麻煩。再說賈瑚懂得那些,也不是從天下掉下來的,而是從書裡看來的,其他人若是願意看,也能看懂,只是科舉考試不考,他們覺得對前途無益,不肯去看罷了。司徒衍就曾經問過賈瑚,爲什麼對西學如此感興趣,這些東西考試可是不會考的。賈瑚的回答很簡單,因爲有用,再說只是現在不考,以後不一定的。
司徒衍聞言大笑,他曾經嫌棄賈瑚的字跡太過奔放,只怕是個不安分的,要不是司徒景堅持,根本不會把他留下給他當伴讀。可隨着接觸機會的增多,司徒衍對賈瑚的看法就有了改觀,他不止一次對司徒景說過,賈瑚是個胸中有溝壑的人,這樣的人能成大事,身爲君王,遇到這樣的臣子堪稱幸事。司徒景最是信服父親,連司徒衍都說賈瑚好,他看待他,自然更不一般。
後來,賈瑚揭穿尹美人和七皇子的陰謀,救了司徒衍父子的性命,就是太上皇,也因此對他刮目相看。雖然賈瑚再三表示,此事只是機緣巧合,司徒景對他還是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賈瑚南下回鄉參加童生試,一走就是一年多,司徒景很不習慣,一直書信不斷。好容易把人盼回來,卻是病得半死不活,好幾個太醫看了都是束手無策,司徒景病急亂投醫,只好在從來沒信過的菩薩面前許願求保佑。不曾想,賈瑚的病真的就好了,司徒景不知道這是不是菩薩保佑的結果,不過既然許了願,菩薩也成全了他,他就要還願,再難也要還,不能在菩薩面前不講信用。
司徒景察覺到自己對賈瑚的感情有異,是太上皇決定禪位以後的事。當時,所有人都在猜測,司徒衍登基後是要繼娶皇后,還是設貴妃暫攝六宮之事。豈不料,他兩種打算都沒有,司徒衍告訴司徒景,他不會再繼娶,但是後宮不能無人做主,所以會盡快給他娶太子妃。司徒景一臉茫然,什麼話也沒說,腦子裡卻是模模糊糊冒出了賈瑚的身影,他有點鬧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感情這個東西奇怪得很,要是從未曾察覺還好,可一旦起了念頭就再也壓抑不住,隨時隨地因爲點點星火就可能燎原。那天之後,司徒景開始正視自己對賈瑚的想法,他甚至裝作開玩笑的語氣跟他說,賈瑚要是女孩子,他就娶他當太子妃。賈瑚明顯是被嚇壞了,一時間慌亂無措,可司徒景看得出來,賈瑚對自己並沒有類似的心思,所以那樣的話,就是開玩笑他也只說了那麼一次。
司徒景看待問題一向透徹,因而他在賈瑚的面前,也一直掩飾地很好,他不希望賈瑚看出自己不爲人知的心思,繼而疏遠他。讓馬蒂亞給他們畫像那次,是司徒景唯一的一次任性,他覺得只要回了京城,他們就連這樣的親密,也不可能再有。馬蒂亞畫的畫被司徒景放在了書房,他知道賈瑚有讓馬蒂亞多臨摹一幅,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思,賈瑚的這個舉動,都讓司徒景感到開心。
大婚過後,司徒景一再提醒自己,往事不可追也,既然是自己親手選擇的放棄,就不要再去想。司徒景是真的想和蘇悅好好過下去,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的夫妻緣分,竟然只有那麼淺。
司徒景在牀邊坐了片刻,雙胞胎中的一個扭了扭小身子,恰在此時醒了過來,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不等跟在旁邊伺候的奶孃伸出手,司徒景自己就把孩子抱了起來,先是看了眼手上繫着的紅繩,方溫和笑道:“歡歡醒了,這是在跟爹爹打招呼嗎?”聽到熟悉的聲音,小朋友扭地更歡了,還不停吐着口水泡泡,司徒景也不嫌棄,還在孩子稚嫩的臉上親了親,笑得一臉滿足。
可能是雙胞胎之間特有的心靈感應,司徒景剛抱着歡歡親了沒兩下,牀上睡着的喜喜就醒了,也“嗚嗚”叫了起來。司徒景爲了表示公平,就把兒子遞給了奶孃,再把女兒抱了起來,嘴裡喃喃念道:“喜兒也醒了,過來讓爹爹親親。”蘇悅因爲一雙兒女而喪命,臨終之前,她拉着司徒景的手,一直求他不要恨孩子,這不是他們的錯。司徒景笑着答應了,其實他也是這麼認爲的。
“噗!噗!”喜喜咧嘴笑着,也往司徒景臉上吐口水泡泡,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倒是旁邊被奶孃抱着的歡歡,也許是不滿妹妹搶了自己的位置,居然哇哇哭了起來,奶孃根本哄不住。
司徒景頓時就傻眼了,一個多月的奶娃娃,骨頭還是軟的,他可不敢一手抱一個,要是抱壞了可怎麼辦。實在沒辦法,司徒景把女兒也遞給了奶孃,自己進屋換衣服去了。說來也怪,兩個都在奶孃手上,歡歡喜喜誰也不鬧,可要是司徒景只抱了其中一個,另一個絕對哭個沒完。司徒景換好衣服出來,見龍鳳胎已經睡着了,不由長長嘆了口氣,這麼小就會爭寵,長大了可該怎麼辦。
這兩章的劇情跳躍有點大,想了想還是分開發比較好,今晚還有一更,親愛的們,
曬曬12月的第一個小萌物:荒晝舞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1?07:3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