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最歡喜的莫過於城中士紳人家。
先有尤家、張家被抄家,後有吳家祖孫三代被當衆斬殺,隨後沈家、蔣家、楊家悄無聲息消失。
兩個多月的功夫,數得上來的三十家士紳商賈,只剩下二十五家。
霍五在百姓中的名聲有多“良善”,在士紳中間的名聲就有多“殘暴”。
只是大軍駐紮,誰也不敢咋翅。
如今城裡還有不少人馬,大家也沒想怎麼着,就是覺得呼吸都順暢。
如今城中士紳分了兩夥,一夥是新貴,鮑家、郭家、鄔家等,子弟多在白衫軍中開始嶄露頭角,以宋家爲首。
另一夥兒,就是還存了二心,藉着不耽誤學習將子弟從白衫軍撤回來。
他們與白衫軍隔絕,只曉得大軍開拔,不知往哪裡去。
只盼着打個敗仗,別那麼猖獗狠毒。
又盼着朝廷早日調人馬南下“剿匪”,好裡應外合,謀個平叛的功勞。
可是霍寶一個徵兵令,這些書香人家都沒跑,子弟都在徵招名單上。
“豈有此理?文武殊途,哪裡能用儒家子弟充軍伍的道理?”
這一家的主人,就是心中不忿白衫軍的。
他們家是宋家表親,家主隋老爺是宋老大人的內侄,背後沒少嘀咕宋老大人“失節”,可明面上還要仗着宋家在滁州立足。
隋家長子隋青雲十五歲,正在這次徵招名單上。
少年秀才,被家人寄予厚望,明年秋天就要往揚州應舉試。
“我早就說了,要去揚州,爹不讓,這下怎麼辦?”
少年語氣帶了暴躁。
六月裡伴讀落選,他被充了童兵。
只去了一日,腿都要跑折了,就不肯再去。
那一批人陸陸續續退出童兵,就是從他開始。
他裝病不肯再去操練,又有宋老大人的面子,無人與之計較。
隋青雲自己不願不說,連隋老爺也不肯放兒子去。
“我這就去找你表叔,我就不信,他就放着那小賊胡爲!”
隋老爺振振有詞,真的親自往州衙尋宋二爺去了。
如今白衫賊正用宋家,怎麼也會給宋家幾分面子吧!
……
宋二爺如今任州衙戶房掌印,協助李千戶執掌州府事。
“二弟,這讀書人的事兒可耽擱不得,金秋就是鄉試之年,闔家就指望你侄兒上進呢!”
隋老爺人未至,話先道。
宋二爺立時變了臉色。
這裡是滁州,這表哥的“上進”也忒不合時宜。
再看戶房幾個小吏,果然神色古怪。
宋二爺冷着臉迎出去:“表哥這是吃罪酒了,來這裡耍酒瘋?”
隋老爺惱怒,剛想要說話,就被宋二爺狠瞪了一眼。
“表哥想想這是什麼地方?莫要糊塗了!”
宋二爺曉得這表哥頑固迂腐,警告道。
隋老爺跺腳道:“強徵書香弟子入軍營,這是怎麼道理?就不能容人說了?城裡城外泥腿子那麼多,作甚就盯着咱們這樣的人家?你們就不管管?”
宋二爺皺眉道:“若是知州下令徵書香子弟入伍,表哥也敢高聲?”
隋老爺立時跟捏了嗓子似的。
歸根到底,還是欺軟怕硬罷了。
吳家數條人命,似乎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宋二爺不耐煩,就要擺手送客,就見一隊少年甲士“噠噠噠噠”進來。
爲首的什長不是別人,正是被霍寶抽調到參謀處的宋謙之。
參謀處不能只有書香子弟,要不然就都成了少爺兵;童兵中,身體素質尋常,有文化課出色的百人,被抽掉到參謀處。
“宋掌印!”
宋謙之穿着布甲,對宋二爺行了個軍禮。
宋二爺心情十分複雜:“這是……”
“奉命拘拿謀叛者隋春!”
隋老爺氣的不行,立時大喊道:“荒唐!真是荒唐!不讓我家青雲應招,就是謀叛了?我們家是受了霍元帥佛帶的,誰說我家要謀叛?證人呢,證據呢?”
宋謙之正色道:“寶爺下令,不服徵招者,心裡想‘造反’,闔家拘拿!”
隋老爺與宋二爺都變了臉色。
“帶走!”
宋謙之一聲令下。
隋老爺還想要掙扎,幾個童兵上前,直接堵嘴捆人。。
“啊啊嗚……嗚……”
隋老爺掙扎着,舉人冠滾落在地,像死狗似的被拖走。
宋二爺看得心驚。
這小寶爺在林師爺與自己老爹面前恭敬,讀書也勤勉,可似乎並沒有將讀書人當回事……
大軍外出要打仗,這滁州還是當唯穩爲主。
宋二爺咬咬牙,尋李千戶去了。
……
“兩個月時間,足夠讓他們看清楚現實,若還不知趣者,也沒有留着的必要!”
霍寶對找上門的李千戶、宋二爺道:“非友即敵,這不是玩笑話,不容人輕慢”
李千戶道:“用不用跟六爺招呼聲……調兵馬戒嚴,以免得生事端!”
霍寶道:“戰狼營已經調五百人待命……”
李千戶避重就輕道:“是我多操心了……怕臭小子太強硬,辦砸了寶爺差事!”
霍寶看着李千戶笑道:“李叔也要加把力,李遠與您就差一級了!”
兩人言談,絲毫也沒有將這些士紳人家放在眼中。
宋二爺不免心急,想要開口說話,被李千戶使眼色止住。
待從霍寶這裡離開,宋二爺面帶憂色道:“我不是爲隋家說情,只是……無憑無據,只一句‘心裡想造反’就定罪未免兒戲!開此先河,恐怕不是好事!”
那豈不是以後霍家父子看誰不順眼,就能用這條罪名定罪?
李千戶停下,望向宋二爺。
“要是都按照規矩走,就沒有現下的滁州!宋兄切記,滁州,已經是五爺的滁州,是小寶爺的滁州!”
這父子倆說的話,就是滁州的規矩。
不將他們爺倆說的話放在眼中,就是壞了規矩。
大家只是下屬,就不要逾越本分。
連馬六爺都不說話,別人就不用裝大瓣蒜了。
李千戶走這一趟,是爲了滁州穩定,不是爲了給不知好歹的人家說情。
宋二爺怔住。
……
三日功夫,李遠按照名冊,兩百參謀生徵招完畢。
有隋家人被拘拿在前,其他人家不管背後怎麼咒罵,面上也乖乖的聽了徵招。
其中,有幾家正當用。
如鮑家,鮑白英的侄兒鮑山,也在徵招之列。
宋家,宋謙之的堂弟宋誠之也是新兵。
“寶爺,這兩人?”
“如常視之,無需另眼相待!”
霍寶說完這一句,想了想,又道:“參謀生也是兵,不能手無縛雞之力,按照尋常新兵待遇,先操練一月……等下個月,三百參謀生中,擇優遴選五十人,我親自給他們授(洗)課(腦)!”
這三百人,除了二百新丁,還是將童兵先前抽調的一百人也算在內。
這一個月之間,他也好好想一想,參謀生那邊上什麼課。
霍豹、侯曉明在旁,卻是聽出不對來。
這“參謀”的意思,他們也明白了。
以後屯級開始都設參謀,主抓“思想”,類似軍師、幕僚樣的身份,是軍隊裡的文職。
這些人並不歸在五個兵種裡,隸屬參謀處統一管理。
霍寶許久不親自帶兵,這回要帶參謀生!
回頭肯定與那邊更親近!
兩人對視一眼,霍豹道:“寶叔,這好事兒不能只落到那些少爺兵頭上啊!除了黑蟒山老人,寶叔親自教導過,後來的這些小子,還沒聽過寶叔教導呢!”
侯曉明也道:“新兵過幾日就要入營,老兵中又要提拔一批小頭目上來……這些人,寶爺是不是也都見見?”
兩人有些私心,可更多的是爲霍寶考慮。
隨着戰狼營人數增加,也出現一批出色的中低層頭目。
可因爲不是出身黑蟒山,與霍寶這個首領都沒打過交道。
霍寶笑了!
這不是想到一塊去了?
知曉國家近代史的人都曉得,軍校的強大作用。
軍校是要辦的!
“什長以上,按照考覈成績、功過排等,第一批也是選五十人出來,聽我講兵法!”霍寶道。
侯曉明忙道:“寶爺,屬下可否也在侯選之列?”
霍豹也激動道:“就是,就是,第一批怎麼也該有我們倆個!”
霍寶笑着點點頭。
這兩人同庚十五歲,都是該學習的年紀,以後好獨當一面。
就是他們不提,霍寶也要點他們兩個的名字。
……
從大營出來,霍寶就帶了霍豹、李遠去了城門口。
李家家眷與秀秀早上從曲陽出發,估摸着時間,也該差不多快到。
李遠接李家衆人,霍寶接秀秀。
霍豹則是跟着來湊熱鬧的。
“寶叔,戰狼營人數越來越多,後勤賬目繁雜,表姑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霍豹道。
這兩月童兵後勤他兼着,一千來號人,就已經忙得不行。
按照霍寶給朱剛等人的徵兵要求,要徵兵三千五到五千人。
這涉及的後勤事務,會更加繁瑣。
“抽調人手,成立後勤處!”
霍寶有了決斷。
向偉大祖國致敬。
總政可以與總後二合一。
委員會這裡,回頭找個合適名頭,可以讓曲長以上將領爲委員,千戶爲常委。
霍豹臉上帶了糾結,小聲道:“寶叔,男女有別!這……”
就算秀秀姑姑老實,可難保有膽子肥的撩騷。
都是十四、五歲年紀,正是愛在姑娘面前湊近乎的時候。
就算不怕戴綠帽子,這中間出來閒話也難聽。
霍寶心下一動。
最好的法子,就是徵調士紳少女入營給秀秀打下手。
可在這個世道,那就是比造反還大逆不道之事。
真那樣做了,怕是一盆污水就要衝滁州白衫軍潑下來。
霍寶不想自找麻煩,就只能按捺住這個想法。
“朱強抽調後勤處,給秀秀做副手!”
朱強原本是輔兵隊長,管轄事務與後勤多有重疊的地方。
霍豹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朱強這小子,是寶叔鐵桿,打死他也不敢去惦記寶叔未來媳婦。
……
一行人緩緩而來。
馬車將近。
想想那個可愛小姑娘,霍寶臉上多了笑意。
隨即心中鄙視自己一把,蘿莉控要不得!
可看着一個小蘿莉一點點兒長大,似乎也是一件很有期待感之事。
霍豹在旁,帶了幾分眼饞:“什麼時候,王家人也來州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