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細細說於父皇聽
大明宮,長春殿。
身穿明黃色龍袍,四十出頭,頭髮卻已灰白相間,面容清癯,一臉疲倦,斜臥在龍榻上,漆黑濃眉如墨染,眉宇只見凝成川字,顯然承受着如山的壓力。
他便是大幹泰平帝姜祁玉。
在其身後,氣質端莊嫺淑徐貴妃正溫柔的給泰平帝揉着太陽穴,一邊說着家常話,爲泰平帝分散着朝堂的注意力。
“今個,水兒拿回一本書,特別有意思,名爲《西遊記》,萬歲爺或可看看閒書,跳出時局看時局。”
雲鬢金釵,一襲雍容華美淺紅色長裙,將徐貴妃襯托的更加風姿綽約、曲線玲瓏,舉手投足間散發着那種歲月靜好浸潤下,成熟嫵媚的古典韻味。
正說話間,一身青衣,頭戴軟腳襆頭帽打扮的俏公子靜寧公主若水蹦跳着回來,見到泰平帝,趕緊上前施禮。
“在家裡,免了!”泰平帝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你的書屋經營的如何?”
“父皇,孩兒簽約了一本奇書,叫《西遊記》,簡直是曠世奇書,或許能賺些浮銀。到時給父皇、母妃建一處避暑山莊。”
這可是讓我滾燙的報國之心澆了個透心涼啊?!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原本,我應在邊境殺敵,既然報國無門,老子氣憤之下,不幹了!
“父皇?”若水聽到泰平帝的旨意,不禁失聲道,“此舉,不是撕下了邊軍的……僞裝?”
他是寧國府正玄孫,卻被攆出府了,家世清清白白,孩兒想讓他當我親衛團的頭,行不?”
“他說,窩囊廢邊軍幹不過瓦剌,就知道窩裡橫,不但不獎勵我,拿老子出氣。
……
“有點意思……”泰平帝看完後問道,“第二本呢?如飲甘醇啊?!傷春悲秋,無病呻吟的話本,只會讓大幹萎靡頹廢!
我寧願大幹上下,多看些這樣有血性,有鬥志的書。”
“據他說,當時他脫離了隊伍,大軍根本不知道他的行動。”
“父皇不生氣了?!”
弱水白膩的臉上微微一紅,卻不好說蠻熊王子正在享用大幹的甜點。
“他說了什麼?”泰平帝臉色更是陰沉如水。
若水頓時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父皇勿怒,兒臣知錯了!”
若非他進入及時,我大幹的一位郡主必受凌辱。”
“嗬荷……”泰平帝滿臉蕩起陰森的笑意,“朕,就是要狂打他們的臉!
“父皇……是說,因爲有大軍策應,他才梟首王子?”靜寧公主鳳眼圓睜。
在這帝京寫書掙外快,存夠了錢,多娶幾房美人,左擁右抱,多美啊?!
再寫一些瀅詞豔曲滿足精緻婦人久曠的寂寞,也爲她們的日子裝點一些亮色。”
“怎麼?”泰平帝錯愕。
原書中,賈元春封妃後省親,便是夏守忠陪同,也不是個好鳥,蘊含着‘下手重’之意。
泰平帝再也控制不住,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向案几!
“混賬!”
“遵旨!”角落中閃出六宮都太監夏守忠,神態畢恭畢敬。
每日的文山會海已讓泰平帝練就了快速閱讀、分析及判斷力,看書極快。
“很好!”
而且,有了此軍功,只要苗子正,也爲下一步提拔埋下了伏筆。
“老虎打盹的時候,他貓入大帳,先用機關弩射殺,然後用王子的蒙古彎刀割下了王子的腦袋,順手,還救了一位郡主美人。
甚至,下旨方式也不倫不類,居然是從後宮下旨,完全不走三省六部。
“這麼說,他斬首王子,和大軍無關?”泰平帝面色一沉。
若水眉頭微顰,眉宇之間浮上了淡淡的哀傷,繼續道,“梟首了王子,原本大功一件,卻遭到了瓦剌瘋狂的報復。
“他知道你的身份?”泰平帝面色一沉。
泰平帝眉梢一挑,微微頷首道,“據說他僅有十六歲,一衆將士爲了策應他,死傷無數,但他能萬軍從中梟首王子,也算本事!
“父皇陛下,他有一句話,讓孩兒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秉忠,擬旨!”
“父皇,這第一冊纔剛印刷出來!”若水爲泰平帝捏肩捶背,“這個作者是個奇人呢?父皇可有興趣聽聽?”
弱水見此,頓時喜上眉梢,眼珠一轉道,上前乖巧給泰平帝錘着肩膀,“父皇,兒臣想組建一個親兵團。
“他是一人脫離軍營,潛伏敵營整整七天,是趁着……”
連賈薔都不知,被刺殺的王子是瓦剌部落內定的太子,隕落之後,瓦剌內部亂了很久,這也給大幹帶來了片刻的喘息之際。
現在無需提着腦袋邊境禦敵。
“等等……‘名將之花凋零月神山’,就是這個寧國公之後叫賈薔的小英雄所爲?”
儘管那場戰役大敗,有這唯一的亮色,也說得過去!”
直到若水說完,泰平帝一聲感慨。
也難怪他能寫出《西遊記》,不畏強權,大鬧天宮,他是在抒發憤懣啊?!”
若水將賈薔對時局的分析以及現狀的不滿說了一遍,中間過程,泰平帝始終安靜的聽着,表情卻陰晴不定。
儘管,獎勵很少,但背後的意義非凡,甚至隱含着,皇帝已然知曉,還要護着這個好苗子。
邊軍重創,居然找了個極其可笑的理由,因爲他單獨行動,破壞了整個抗遼部署,差點將他送到瓦剌大營平息對方的怒火。
“未曾!孩兒在外,都是男兒家打扮!除了書屋掌櫃,無人知道孩兒身份!”
泰平帝雖面若平湖,內心卻巨浪翻騰,怒氣沖天,胸前不可遏制的微微起伏。
這樣一個熱血少年,一個軍中明日之花,卻被這些蛆蟲糟蹋了,硬生生要將他變爲精緻的利己主義。
泰平帝幽邃的眼神閃過一道精光,深深的吸了口氣,面色稍緩:“起來吧!
所謂親兵團,也就是隨身錦衣衛侍衛,編制也就是十人左右。
這一巴掌,既不是對你,也不是對那賈薔,而是對那窩囊廢邊軍。
但這二十回,依然看了半個時辰。
居然敢合夥欺君?幹不過敵酋,窩裡橫卻不手軟。
“他的名叫賈薔,曾在遼東邊境,萬軍叢中取瓦剌王子首級……”
“奇人?!”泰平帝一愣!
“這本書的作者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看這本書,以爲他是文人?事實上,他是武將,而且是一名儒將呢!”
雖貴爲帝王,泰平帝生活相當節儉,每頓不過六菜一湯,六年前大月山之變的戰創至今尚未恢復,二十萬精銳家眷的撫卹,堪稱天文數字。
泰平帝也不看書了,興致盎然道,“他還對你說了什麼,細細的說於父皇聽!”
“哦?!拿來看看!”
如果按大幹軍功,斬殺敵將獲得減等二級軍爵,他起碼是五品武官,卻差點被宰了泄憤。”
若水乖巧的上前捶肩,“父皇陛下要不要換下腦,看看?”
“根源在腐肉,打蒼蠅何用?……透過迷霧直抵本質,一針見血,如此赤子之心,少有啊?!”
建二十萬新軍更是遙遙無期。
無形的帝威漣漪般向四面盪開,殿內空氣凝固,如同冰窖。
隨即臉色和藹道,“對了,你的侍衛團,也應該是女護衛,他做頭子,多有不便!”
“父皇……”若水嬌聲道,“孩兒一身男兒打扮,帶一羣女侍衛是怎麼回事嘛?”
“後日我正好要去獵場,你把他約上,我微服去見見這個小子,然後再做決定!記住,我們的身份都要保密!”
“兒臣遵旨!”垂首的若水,嘴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