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你們又沒證據,沒得這麼攀污人的。這會我開口,瑆大爺只怕又要說我是挑唆大家的關係。不過,好好的,這麼一來,一家子就四分五裂,老太太在天上,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了。”李紈按着眼睛,不過,也看得出,這會的她,還真的是有峙無恐了。
“爲什麼罪犯都會問人要證據?!”賈瑆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一臉的困惑。
“也是,之前我審的案子也是,但凡問我要證據的,就基本上可以確定是犯人了。”張鎮點頭,“這種人,最是怕死,一打就招,沒有例外。”
賈瑗擡頭,看看這兩人,這種時候,他們這樣,好意思嗎?
“要不要證據,我也能用忤逆之罪,送你去和璮兒做伴。”賈政恨恨的說道。
賈璮冷笑了一下,不說話了,但那冰冷的目光足夠讓李紈打一個寒顫。
“老爺,你就這麼聽一個外人的話?”李紈一下子跪下,嚶嚶的哭泣起來。
李紈很明白,若沒證據,賈瑆說得再狠,也不可能真的把人給關進牢裡,大刑伺候。但是,賈政說的倒是真的,把她關進家廟修行,根本不用理由。甚至於,直接把她沉塘都可以!反正,賈政說她忤逆,這就是理由。連孃家都不能來討說法。再說,孃家早就退回江南,誰能管得了她。
而賈政現在說的可不是家廟,而是賈璮所在的廟中,現在,心證已成。她有點不敢想了,賈璮會怎麼折騰自己,那纔是真的活不下來了。
賈蘭也忙跟着跪下,一臉的慌亂,“老爺……”
“唉,賈環做過屍檢,沒有藥物的反應,不過胃中有蠟丸,那是他留給我的信息。求我去接璮兒回來,所有的罪,都是他自己犯的。他不恨任何人,就恨自己投錯了胎。”賈瑆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匣子,裡面一小塊娟。雙手呈給了賈政。
賈政打開看看,上面蠅頭小楷,好一會兒才說:“環哥兒在用功上,不輸珚兒,而珚兒醉心教育,環兒則更有野心。”
“出身不好,這幾年,家中諸事都理順了,也不會真的厚此薄彼,只不過,我們攔不住世人的眼光。”賈瑆輕嘆了一聲,低頭看看李紈,“這是物證,我還有人證。畢竟事關老太太,二房的清譽,我辦案子這麼多年,少有用一個月時間來找證據。就是務必做到鐵證如山!”
賈瑗起身去接過了那張絹帛,和她想的差不多,李紈越勸,賈環越不敢去和賈政說。一直到,賈珚去找賈赦了,他也聽到賈赦的話,讓他明白,賈赦放棄了姐姐,而軟弱的父親不會駁了大老爺的意思。後來聽李紈說等老太太走了,兩房分家了,再勸勸的老爺,說不定就成了,畢竟老爺年紀大了,耳根子又軟。勸勸,他說不定就答應了。
賈環這個倒是聽進去了,不過,他又聽李紈說,但老太太一向不喜歡賈璮,這回說是大老爺一個人做的主,可是老太太若是臨終再說點什麼,賈璮只怕也回不來了。沒看大老爺做得多絕,直接讓賈璮剃度,頭上都有戒疤,真連還俗都不容易。回頭更別說嫁好人家了。 賈環原本就敏感,想去找老太太,正好那日老太太精神好一點,和鶯歌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說話,起因是什麼,賈環也沒聽到,不過正好聽鶯歌說“老太太真是,教不好慢慢教就是了,種個蔥還得慢慢的打理呢。”老太太閉着眼,好一會才說,“很難。教育這個事,因人而異,想讓人放下執念其實是很難的。這時就回到‘救一人,還是救數人’的僞命題上。而對我們當先生來說,精力有限,爲一個學生,放下幾十個學生?因爲他們自覺、聽話,學習好,於是就不管了,專心管那個不聽話的?這纔是不公平吧!那麼,不聽話,不學好,還有理了?”
賈環默默的回去了,寫了蠟丸,把事情說清,還交待了自己的產業匣子放在何處,請賈瑆拿出來還給賈璮,說女孩子還是在家裡好些,有點錢膀身好些。最後寫了“謝謝!”
賈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絹帛遞給了賈璮,自己回去坐下了。她發現自己幸虧剛剛沒有息事寧人。有些事,就是因爲息事寧人,於是往越來越遠的道路上走過去了。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鬧得家宅不寧纔好!”賈璮看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纔是一直膽小怯懦的弟弟,可他再膽小怯懦,最終,他還是想爲自己的姐姐爭取一下。賈璮後悔了,後悔她從沒給過賈環好臉色,而賈環其實一直對她還不錯,心裡還是認她這個姐姐的。她最後的憤怒對上了李紈。
李紈瑟縮了一下,卻沒開口。
賈瑆也不用她開口,對外招了一下手,刑部的人就在外頭,把李紈拖了出去。他剛說了,他用一個月時間找證據,在他辦過那麼多的案子裡,這也算是長的。因爲這是賈政真正嫡長子的嫡妻,因爲身份尷尬,若不是鐵證如山,就算是像賈政說的,送到廟裡去,也會有人說,是他這個養子容不了人。
“大嫂子這是爲什麼?”賈珚開口了,他簡直不能想,一場家族的悲劇,竟然是這麼來的。主要是,這件事上,並沒有真正的贏家啊。
賈璮和賈環一個沒了俗世的前程,一個人生停留了十二歲。不說他們情有可原的話,但確確實實是人生的輸家。
而李紈也是,若是說圖錢,剛也說了,賈璮的私產大多都是產業,根本昧不下來。所以爲了兩萬兩的三分之一,真不至於,還不如去賈璮那兒多刷存在感,讓賈璮把錢給賈蘭。
還有老太太更是,人家原本就那幾天的事了,結果背上了一個不得好死的壞名聲。弄不好,還得被有心人說,那是老太太之前做惡太多,縱是最後八年勵精圖治,也逃不過‘報應’二字。
“動機只是查案時有用,用來確認嫌疑人。但是案子確認了,找到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了,直接按律判就完了。”賈瑆動了一下嘴角。
“老太太說她死後,讓李氏進家廟守孝。”賈政低頭幽幽的說道。
大家一塊回頭看着賈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