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識甦醒了,但知覺還處於迷迷糊糊之中。
這一覺彷彿睡了很久很久,口渴的他想找點水來喝,當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卻只覺得眼前一陣昏暗。
他試圖從牀上起身,卻發現有一個小姑娘正趴在自己的牀邊睡着了。
“嗯,那個,我說……”
他剛出聲,便被自己稚嫩的聲線給嚇到了,還沒來得及繼續問話,那趴着的小姑娘已經醒來,猛擡頭,打斷了他的問話。
“蘭哥兒,你醒了?”
蘭哥兒?他像個摸不着頭腦的丈二和尚,想問問小姑娘這是哪兒,誰知剛一開口,又再次被小姑娘給打斷了。
“蘭哥兒,你可醒了,真是太好了。你這一病就是昏睡兩日,可把我們給嚇到了,大奶奶已經連續兩日茶飯不思了。”小姑娘激動地說道。
什麼蘭哥兒?什麼大奶奶?他一句也聽不懂,意識更加覺得昏昏沉沉了,焦急地問道:
“你是誰?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
稚嫩的聲線,顯得十分別扭。
“蘭哥兒,你昏睡了兩日,現在連我素雲都不認得了?蘭哥兒,你可別再嚇唬我們了。”
這個小姑娘爲什麼口口聲聲喊着蘭哥兒?他環顧四周,房間裡並沒有其他人了,莫非小姑娘口中的蘭哥兒說的就是他?再聯想起剛纔自己那可怕的稚嫩的聲線,他猛然意識到,看來自己十有七八是穿越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的目光隨即轉向門口,只見另一個小姑娘走進了房間,身上穿着的服飾同樣像是丫鬟的打扮,手裡還端着一個花碗。
“呀!蘭哥兒可醒了,大奶奶一直等着呢!”小姑娘說着,踮着腳尖,快步走了過來。
另一個小姑娘伸出手來,說道:“碧月,把蘭哥兒的藥給我,你快去告訴大奶奶吧!”
於是,那個叫碧月的小姑娘把手裡裝有湯藥的花碗遞給了這個叫素雲的小姑娘,接着轉頭又踮着腳尖,快步走出了房間。
蘭哥兒?大奶奶?素雲?碧月?他的腦海裡滿滿是這些字眼,感覺整個腦袋就要炸掉了。
......
自從甦醒後,繼續在牀上躺了兩天,他終於想明白,自己穿越到了紅樓夢的世界,附身在了賈蘭的身上,時年九歲。
穿越之前,他就對紅樓夢的故事着迷,花了不少時間翻看這部厚重的小說,對書裡的人物十分熟悉。
在書中,賈蘭是賈珠和李紈之子,是賈寶玉的親大哥。賈珠是賈政和王夫人的嫡長子,賈蘭也就是嫡長孫。賈政對於賈珠的前途是非常看好的,希望賈珠能考個功名,賈珠也的確很努力,十四歲就進學,當了秀才。然而,賈珠娶了妻生了子,不到二十歲就一病死了,在書中是已故人物,賈蘭和李紈因此成了孤兒寡母。
既然已經穿越了,既然已經附身了賈蘭,那麼,從今往後,他就是賈蘭了,他需要適應這個新世界,適應賈蘭這個新身份。
第三天一早,丫鬟碧月照舊前來伺候洗漱,不久,丫鬟素雲陪着李紈一起來到了賈蘭的房間。看到李紈,按理說,賈蘭應該喊一聲母親的,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終究還是不習慣,只好悶聲不說話。
“蘭哥兒,今兒可還覺得不舒服?還燒着麼?”李紈憂心問道,說着便坐到了賈蘭的牀邊,伸手撫摸了賈蘭的額頭。
丫鬟碧月站在一旁,笑道:“我摸着感覺燒已經退了,大奶奶別擔心了,蘭哥兒昨日就已經說了,不覺得有不舒服了。”
“這就好!這樣,我也好向太太和老太太交代了。”李紈舒氣道,臉上露出了微笑。
丫鬟素雲緊接着說道:“前日,蘭哥兒醒了,我去向太太報了喜。今早兒,太太又派人來問了,還叮囑說,蘭哥兒不必急着去請安,讓蘭哥兒躺着多加歇息幾天。”
“雖然太太這麼說了,可是如果已經沒有大礙,蘭哥兒還是應該親自到太太的跟前報個平安,讓她安心纔是。”李紈想了想,轉而對賈蘭說道:
“外面的天氣是真好,蘭哥兒,要不今兒就別躺着了,出門走走可好?”
賈蘭心想,躺了兩天,是時候出門走走了,於是朝李紈點了點頭,還是不想說話,仍然對那稚嫩的聲線感到彆扭,反正是大病初癒,不說話也不會有人怪他。
時節已是寒冬,李紈親自挑選了一件暖和的棉衣,讓丫鬟們給賈蘭穿上,然後準備領着賈蘭前往王夫人的屋裡請安去。
李紈先是安排丫鬟素雲去王夫人那兒請示,丫鬟碧月則伺候賈蘭吃了早點。當賈蘭跟着李紈出門時,素雲恰好回來說,太太在屋裡候着大奶奶和蘭哥兒了。
得益於穿越前對紅樓夢這部小說的着迷,賈蘭對賈府的室內佈局大體是瞭解的。榮國府以榮禧堂作爲內室的中心,王夫人時常居坐宴息在榮禧堂東邊的三間耳房內,而李紈則居住在王夫人院的房後。
當李紈領着賈蘭從房中出來後,賈蘭率先看到的是三間小抱廈,這裡顯然比李紈的屋熱鬧多了。只見幾個小丫頭都在抱廈內默默坐着,另有兩個丫鬟掀了簾子出來,手裡都捧着茶盤茶鍾,見到李紈和賈蘭,其中一個丫鬟問候道:
“蘭哥兒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大奶奶終於可以放寬心了。”
“是呀!我正要領他去給太太請安呢!姑娘們幾個可都在房內呢?”李紈問道。
丫鬟答道:“二姑娘和三姑娘正在這個屋的窗下下棋,四姑娘在那屋裡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兒兩個一處玩耍呢!”
賈蘭聽明白了,原來是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位姑娘。她們仨原本住在賈母老太太的屋裡,自從林黛玉進了賈府之後,賈母說孫女們太多,一處擠着倒不便,只留寶玉和黛玉二人在這邊解悶,將她們三人移到這三間小抱廈內居住,令李紈陪伴照管。
眼下,李紈領着賈蘭穿過後廊,來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丫鬟碧月留在屋外候着等待呼喚,素雲則跟隨李紈和蘭哥兒進了房內。賈蘭剛進門,便看見正面炕上橫設一張炕桌,上面堆着書籍茶具。
王夫人坐在西邊下首,見李紈領着賈蘭來了,便示意她們上炕挨着坐下,說道:
“蘭哥兒大病初癒,請安之禮就免了罷,讓蘭哥兒到炕上來坐着,免得受了涼!”
李紈答應了一個“是”字,示意素雲領蘭哥兒坐到炕上挨着王夫人坐下,自個兒在挨炕一溜的椅子上坐了。
在王夫人面前,賈蘭更加不敢說話了,也不敢歪頭去看她,心裡還嘀咕着,應該喊王夫人一聲祖母呢,還是應該喊太太來着?心裡沒有把握,所幸就不喊了,也不去看他,只是低着頭,悶着!
穿越之前,他也看過不少紅樓夢世界的穿越小說,有附身賈環的,有附身賈琮的,有附身賈寶玉的,還有附身賈政的,似乎還未看過有附身賈蘭的。也對,附身賈蘭有什麼意思,有什麼好折騰的,沒勁!
就在賈蘭悶聲不說話,且對自己穿越後的人生毫無眉目的時候,只聽見王夫人又開口說道:
“蘭哥兒這次病倒,想來也是讀書寫字太用功累着了,你也不必對他督促得過於太緊了,他這個年紀最是貪玩的,該玩的時候吧,你還是得讓他多玩玩。”
李紈仍舊平平淡淡,答應了一個“是”字。而賈蘭聽了王夫人這麼一說,倒是突然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有了眉目。
既然沒什麼好折騰的,索性就不要瞎折騰了,做一個好好讀書、天天向上的士子,立志繼承賈珠的遺志,依靠科舉考取功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