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賈蘭從府學趕回家裡的時候,遺憾地發現熱鬧早已停歇,估計好戲也已經散場了。走進園子回到了稻香村,卻見衆位姑娘們都在這裡,圍着哭得哽咽難言的平兒勸說着好話。見此狀況,賈蘭便知,果然好戲已經散場了。賈蘭進了屋,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拉了碧月到書房裡,細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碧月說,今日王熙鳳因過生日高興跟衆人喝了不少酒,便辭了大家想回屋歇一會,誰知去了沒多久就折了回來,跑到賈母老太太的跟前,爬在賈母懷裡,嘴裡只喊着老祖宗救她,且說璉二爺要殺她。老太太和太太們忙問怎麼了?王熙鳳哭訴剛纔回家去換衣裳,不防璉二爺在家和鮑二家的媳婦商議說王熙鳳的利害,要拿毒藥給她吃了,治死她,把平兒扶了正。王熙鳳生了氣,打了平兒,又問璉二爺爲什麼害她。璉二爺臊了,就要殺王熙鳳。
果然,賈璉拿着劍趕來,明仗着賈母素昔疼他,連母親嬸孃也無礙,逞強鬧了來。王夫人攔住罵他下流東西,邢夫人氣的奪下劍來,只管喝他快出去,賈璉這才趔趄着腳兒出去了。
平兒早被李紈拉進大觀園來。只聽見寶釵勸慰平兒,說王熙鳳今兒拿她出氣,是因爲王熙鳳素日待她好,若是拿別人出氣,豈不是說明王熙鳳待平兒的好都是假的了。這會兒,琥珀從外頭走進來,說了賈母要她來傳的話。
原來,王熙鳳在老太太那邊,邢夫人和王夫人也說了她,賈母卻覺得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且說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兒似的,哪裡保的住,從小兒人人都打這麼過,還說王熙鳳是多喝了兩口酒,吃起醋來了,又罵平兒背地裡的壞。尤氏忙笑說平兒沒有不是,是王熙鳳拿着人家出氣,兩口子生氣,都拿着平兒煞性子,平兒纔是那個應該覺得委屈的。賈母這才說平兒可憐,白受氣,叫了琥珀來告訴平兒,說知道她受了委曲,明兒叫賈璉來賠不是,且說今日是王熙鳳的好日子,不許平兒胡惱。
平兒聽了琥珀所傳的賈母的話,自覺臉上有了光輝,方纔漸漸的好了。
襲人也說王熙鳳素日待平兒好,這不過是一時氣急了。平兒想到那鮑二家的娼婦治了她,王熙鳳不理解她,賈璉又打了她,此時仍然覺得委屈,禁不住淚流下來。當晚,平兒就在稻香村歇了一夜。
次日,鮑二家的媳婦吊死了,孃家的親戚要告,賈璉和管家林之孝商議,着人去許了二百兩,又命林之孝將那二百銀子入在流水賬上,分別添補,開消過去。
賈蘭早知這個結果,鮑二家的媳婦倒是死不足惜,只是死得有點愚蠢了,反而那二百兩銀子卻是浪費了官中的錢,這邊王熙鳳過生日不用官中的錢,讓衆人都來也只湊了一百五十兩,那邊就因賈璉的下流行徑流失了官中的二百兩銀子,這一屋子裡的人可真是會算計。
眼下這會兒,賈蘭也不想多管這些,反正李紈沒出分子錢,做個安靜的美男子,陪着她們一起看熱鬧就是了。於是這日,賈蘭依舊前往府學讀書,對他而言,下落不明的宋天賜,可比賈府裡的是是非非,更加令人抓狂多了。
在府學裡見到李陟,賈蘭問他昨日回家有沒有問外祖父和舅舅,他們是否知道宋天賜究竟去哪兒了。李陟吞吞吐吐,只說昨日不是商量好了,等今日和賈蘭回去一起問。賈蘭心想,昨日那可不叫商量,李陟明明就是不敢問。
到了放學,賈蘭便和李陟一起去了李宅,先是等到了舅舅回來。爲了防止舅舅像學監那樣狡辯,賈蘭問候了舅舅,隨即先試探地問道:
“舅舅可還記得前段時間,和我們一起謄寫《幾何原本》的宋天賜?”
“宋天賜?”舅舅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反問道:“有這個人嗎?我記得,當時就你和陟兒兩個人幫着謄寫呀!”
“不不不,舅舅,你好好想想,當時李陽哥哥在準備鄉試大比,李陟除了叫我來幫忙以外,還找來了我們在府學的一個同年生員,他的名字叫宋天賜,當時你還問了他的父母兄弟。”
“這樣啊?舅舅記不大清楚了。”舅舅又眨了眨眼,隨即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他有說父母兄弟是誰嗎?”
“他說雙親都住在鄉下,獨自在都中府學讀書,寄居在親戚家中。”賈蘭答道。
舅舅這會兒似乎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就算如此,又是如何呢?”
賈蘭大聲驚呼道:“舅舅,大事不好了,宋天賜失蹤了。”
“失蹤?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失蹤!”
“是真的失蹤了?一個月沒來上學了?我們問了學監,學監卻說不存在宋天賜這個人,你說是不是非常可疑?”
“什麼?你們去問了學監?”舅舅突然緊張了起來,隨即又說道:“既然學監都說不存在這個人了,那這個人應該就是不存在吧,又談何失蹤?”
李陟這會兒激動地說道:“父親,你剛纔不是承認,已經想起宋天賜這個人了嗎?”
“剛纔我可什麼有沒承認,是你硬要那麼說的。”舅舅果然開始狡辯了,隨即又轉移話題,對賈蘭和李陟說道:
“你們在府學的課業是不是太輕鬆了,管着別人的事情做什麼,李陽已經通過鄉試大比,中了舉人,明歲就要參加會試了,你們別以爲可以考國子監特科,就能放棄舉業,不寫八股文章。不管你們是考夷學科還是國學科,舉業的功課都不能落下。”
李陟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拉了拉賈蘭的衣袖。賈蘭不甘心,又多說了一句,問道:“宋天賜是不是攤上了什麼大事?他之前說,雙親都住在鄉下,獨自在都中府學讀書,一個人寄居在親戚家中,所有這些都是假的,對不對?”
果然不出賈蘭的所料,舅舅聽了賈蘭的猜測,便愣住了,隨即焦慮地在徘徊了一會,轉而說道:
“事關重大,你們就當不認識宋天賜這個人,今後也不要再問他的情況了,尤其在府學的時候,切忌向其他任何人打聽宋天賜這個人,否則攤上什麼大事了,我和你祖父兩個人加起來都保不了你。”
李陟聽了,不禁瑟瑟發抖,賈蘭也不敢再問了。眼見天色不早了,舅舅也不留賈蘭吃飯,送賈蘭上了馬車,進了車廂裡面,並看着馬車駛離了李宅。然而,他們並不知,賈蘭剛上了馬車,就遇到了麻煩。
原來,車廂裡早已躲着一個人,當賈蘭進了馬車廂裡,那人隨即將匕首頂住了賈蘭的下巴。完了,這就攤上事了?
賈蘭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假裝安然無恙,在車廂裡向舅舅招手告別,回頭卻見拿匕首頂着他下巴的人竟是一位姑娘,真是非常特別的一位姑娘。
好姑娘,刀劍無眼,劫財還是劫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