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賈蘭正準備回書房,恰時,王熙鳳帶着一個丫鬟進了園子,來了稻香村。只聽見王熙鳳的笑聲傳來,接着是說話聲。
“大嫂子,我把茜雪親自給你帶過來了,以後由她伺候着蘭哥兒了,你覺得可還好?”
當王熙鳳的身影進了屋時,她的話已經說完了,只等着別人迴應她,好像還急着趕着,要到下一戶人家問話去。
李紈偏偏不着急應她,只等王熙鳳把人帶到了跟前了,上瞧瞧、下看看,左摸摸、右揉揉,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鳳丫頭挑的人,那當然是好的了,我看她就比什麼襲人、什麼晴雯好個幾倍呢!”
王熙鳳聽李紈這麼一比,就不樂意了,說道:“大嫂子還真會挑人來比,罷了,我也問不着你,這丫鬟是老太太配給蘭哥兒的,還是蘭哥兒來說。”
此時,賈蘭見王熙鳳的身後站着一個面生的丫鬟,只見她長得還算標緻,只是顯得有些膽怯。見王熙鳳問他“怎樣”,賈蘭也不多說,只答道:“挺好的。”
李紈可不想就這麼放過王熙鳳,聲東擊西地對賈蘭說道:“瞧你璉二嬸嬸說的,難不成老太太給你用的丫鬟,我還用不上了?敢情之前的素雲和碧月都白給你用了?”
“母親當然也用得,二嬸嬸一定不是這個意思。”賈蘭爲二人開脫道。
“還是蘭哥兒會說話,要是像大嫂子這樣,以後我都不敢進這個屋了。”王熙鳳說着,轉頭把丫鬟茜雪推到了賈蘭的身邊,又說道:“你們這會兒先認對了人,以後我可就不管你們了。”
王熙鳳說着,也不管賈蘭和茜雪了,轉頭又拉了李紈,輕聲說道:
“茜雪這丫鬟之前被寶兄弟攆了出去,但畢竟是家生子,她的父母又都在南京老宅守着舊業,本來我正想年底前就攆她回南京去的,還琢磨着此事如何跟老太太說起。恰好今日老太太要給蘭哥兒配丫鬟,就索性留下吧。當時寶兄弟在氣頭上,所以這事一直被壓着,還沒有跟老太太通報。今兒你來了這丫頭才又回到了園子裡來,想必寶兄弟也已經氣消了。他日要是寶玉認出了她,且問了起來,大嫂子可得好好教教蘭哥兒怎麼答他。”
“你就放心吧,寶兄弟和幾個姑娘一樣,跟我還是比較好說話的。”李紈說着,轉而又問起了王熙鳳那件事,說道:“賈璉兄弟捱了打,怎麼我都不知道,你也太藏着掖着了吧!”
王熙鳳嘆息道:“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難道我還要跑進你們園子裡,滿園子挨家挨戶地報喜?”
“我聽說又跟那個賈雨村有關,到底怎麼回事?”李紈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嫂子,還是別問了,我還有事呢!”王熙鳳說着,脫了李紈的手,轉身就想走。
李紈哪能就這麼放過,一把拉住了王熙鳳,只說道:“不給本奶奶說上一說,好解解悶,橫豎你也別想出去。”
王熙鳳哭笑不得,叫道:“我的大奶奶喲,姑娘們是不是都不來找你了,怎麼把你無聊成這樣了,本丫頭這就給你說說,還不成嘛!”
李紈於是拉着王熙鳳坐了下來,聽着她慢慢的說來。
原來,今年春天,賈赦不知在哪個地方看見幾把舊扇子,回家來,看家裡所有收着的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處搜求。
誰知就有個不知死的冤家,混號兒叫做石頭呆子,窮的連飯也沒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舊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門來。
賈璉好容易煩了多少情,見了這個人,說之再三,他把賈璉請到了他家裡坐着,拿出這扇子來略瞧了一瞧,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寫畫真跡。
賈璉回來告訴了賈赦,賈赦便叫買,要多少銀子給他多少。偏那石呆子卻說就算餓死凍死,哪怕一千兩銀子一把,也不賣。
賈璉已經許他五百銀子,先兌銀子,後拿扇子,他只是不賣,只說要扇子先要他的命!賈璉沒法了,賈赦天天罵賈璉沒能爲。
誰知那賈雨村沒天理的聽見了,便設了法子,訛那石頭呆子拖欠官銀,拿他到了衙門裡去,且說所欠的官銀,靠變賣家產賠補,把這扇子抄了來,做了官價,送了來。
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賈赦問着賈璉,說人家賈雨村怎麼弄了來了?賈璉只說,爲這點子小事弄的人家傾家敗產,也不算什麼能爲。
賈赦聽了就生了氣,說賈璉拿話堵他呢,接着又有幾件小事,都湊在一處,就打起來了。賈赦也沒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麼東西打了一頓,賈璉的臉上只是打破了兩處。
王熙鳳說到此處,便又怨起賈雨村這個餓不死的野雜種,心情不悅。
李紈見狀,早知不該細細問她了,此時見她臉色突然不好了,又發現王熙鳳的雙手下意識地撫摸着自己的腹部,便覺疑惑。
李紈正想安慰她一番,不想這時,王熙鳳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即說道:“大嫂子別見怪,我這身子久坐不得,這會兒功夫就腰痠背痛着了。”
王熙鳳說着,仍然不停地撫摸着腹部。李紈見了,又聽她這麼一說,早已瞭然於胸,說道:“鳳丫頭呀鳳丫頭,怎麼不早說呢,我要知道是這樣,剛纔就不留你說那些了,已經幾個月了?”
“才三個月,還不穩。”
“可別太操勞了。”
......
此時,賈蘭已經把丫鬟茜雪拉進了書房,命他把書房整理一下,尤其是堆得滿地的書籍。從書房出來時,賈蘭恰見王熙鳳要走,便跟上前,把王熙鳳送到了院子的門口。
賈蘭再回到房間時,卻見丫鬟茜雪正一本正經地專注於整理書籍。還算是一個好的開始,賈蘭就喜歡主動聰明的姑娘,可是想到她之前被寶玉攆走,心裡又覺得不平和好奇。
賈蘭正想着,茜雪已經把書籍往書架上整理擺放整齊了,只見她走過來,行禮道:“公子,已經收拾好了,要不要給你泡一壺茶來?”
“好極了,我正口渴着呢!”賈蘭說着,突然意識到,那書架上少了一件什麼東西,這幾天就一直沒見着,於是喊住了茜雪,問道:“剛纔再整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金麒麟?”
“沒看見,是放在哪裡呢?”茜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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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蘭想了想,罷了,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屬於他的,於是對茜雪說道:“沒事了,你去泡茶吧!”
見茜雪去了,賈蘭回到了炕榻上坐着,琢磨着等會如何拉攏茜雪這個丫鬟。她雖然曾經是賈寶玉的丫鬟,但卻被攆出去了,這會兒成爲了賈蘭用在身邊的人,賈蘭自然要好好利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