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王熙鳳派了身邊的丫鬟進園子裡,先是去了賈寶玉的怡紅院,接着又來了李紈的稻香村。
“二奶奶說了,明兒是舅老爺的生日,太太叫了寶二爺去,二奶奶讓我來問問蘭哥兒,想不想跟着寶二爺,一起過去熱鬧熱鬧,若是要去,記得晚上先準備好了,因明兒要早起,耽誤不得時間。”
李紈聽了,心想,這王家的人又要過生日,真真是一年鬧生日也鬧不清。上次,王子騰的夫人過生日,王家打發人來請賈母、王夫人的,王夫人見賈母不去,自己也便不去了。
那個時候,賈蘭還沒進學,自然沒人理會,倒是鳳丫頭來問了李紈去不去。李紈本就不想去湊熱鬧,便藉口說留下來陪林姑娘。最後,薛姨媽同鳳丫頭,並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個,和寶釵、寶玉,一起都去了。大觀園中,只剩了李紈和林黛玉。
這次既然是來叫賈蘭,李紈就不便直接回絕了,只叫了賈蘭過來,讓他自己做決定。
賈蘭心想,這王子騰過生日了,恐怕不會簡簡單單隻叫家人前去祝壽吧?且聽說他近日升了九省都點檢,估計這次朝中文武大臣都會去了,不過祝壽興許是假的,前去巴結這位一品大員纔是真心。
王子騰算是賈蘭的舅公,但賈蘭對王子騰一點都不瞭解,按理說,賈蘭去一趟也無妨,就算不去拍馬屁,也不想結交一羣馬屁精,只是去見識見識也好。然而,賈蘭剛纔聽見王熙鳳派來的丫鬟說,竟然要他跟着賈寶玉去,堅決不當跟屁蟲!
於是,賈蘭說明兒還要去府學讀書,假裝表示非常遺憾,就不能給舅公祝壽了。李紈因此回絕了王熙鳳派來的丫鬟,說會準備賀禮,讓王熙鳳一起往王家送去。
王熙鳳的丫鬟走後不久,賈環便來了。原來,他是和趙姨娘一起進園子裡,看探春來了。趙姨娘去了探春的住處,賈環便來找賈蘭了。
賈蘭問賈環,明兒有沒有去王家。賈環直說,不去,也不想去,且說,就算他想去,王夫人也不會讓他去的。
賈蘭心想,說的也是,對於王家的人而言,賈環興許還不如賈蘭親,他若是去王家,保不定會被趕出來,更何況還是是跟賈寶玉一起去。
上次,王子騰夫人生日的時候,賈寶玉喝了酒回來,在王夫人屋裡拉了彩霞的手,因此被賈環倒了一臉的蠟燭油。這次又是王家的生日,大家怕是都不想賈環和賈寶玉這對冤家碰到一起了吧。
賈蘭帶賈環進了書房,兩人私下聊天沒有那麼多顧忌。賈蘭發現,賈環似乎變壯實了,不知是發育的年齡到了,還是他這半年在東府勤於向賈珍學習射箭的效果。
賈蘭仍然在想眼下官運騰達的王子騰,紅樓夢的原著中對此人的正面描寫很少。賈蘭只知,王夫人、薛姨媽、王子勝等姐弟三人的二哥,而他們兄弟姐妹四人的大哥則王熙鳳之父王子鵬。
想着賈環比自己大兩歲,知道的興許多一些,賈蘭於是問賈環,王子騰這人如何?賈環卻說,王子騰那人如何與他無關,趙國基纔是他的親舅舅。
賈蘭卻覺得,賈環若是想習武從軍,王子騰在軍中有實權,於是善意勸說賈環還是儘量與王家的人親近一些爲好。
賈環依然不屑,表示王子騰雖然兵權在握,卻實非依靠戰功獲得。原來,賈環從東府的賈珍那聽說了一些,關於王子騰這些年來的升官之路。
賈蘭知道王子騰乃是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裔,且從外祖父和舅舅那裡聽說了一些北征之事,王子騰似乎是北征戰敗之後纔在軍中嶄露頭角的。
恰巧的是,賈環從賈珍那兒聽說來的,也是當年北征的戰況。賈環對賈蘭說道,北征大軍從都中出發,主帥是史湘雲的父親史鼐,副帥是王熙鳳的父親王子鵬。
剛開始,北征捷報頻頻傳來,然而,北征大軍在趁勝之際並未班師凱旋,而是突然拉長了戰線。當時,後勤物資供給不足,負責糧草的賈珍責無旁貸。
然而,此次戰備物資皆由金陵薛家提供,金陵距離漠北十萬八千里,薛家不曾預料戰線之變,導致物資準備不足,貽誤戰機。
結果,副帥王子鵬重傷,主帥史鼐戰死,北征一役,功虧於潰。北征副帥王子鵬雖死裡逃生,但身負重傷難以救治,回到都中後不到一年,便因傷勢復發而一命嗚呼了。
都說王子鵬在北征一役中主張窮寇莫追,且極力勸阻主帥史鼐將戰線拉進韃靼勢力的漠北,都說是主帥史鼐一意孤行,幸虧王子鵬及時將前線戰況派人傳回都中,撤軍的聖命才能及時傳到漠北。
王子鵬因傷勢過重被免除了軍中大權,不過爲了彌補王家的損失,當今聖上另外提拔了王家的老二王子騰爲京營節度使。
節度使是封疆大吏,乃二品大員,品級與六部尚書相同。京營節度使又處於京畿重地,權責重大。但這些年,王子騰擢了九省統制,奉旨查邊去了。
前些日子,賈蘭又從李陟那兒聽說,王子騰已升了九省都檢點,便是位居一品了,且賈雨村也攀附着他升了官。
此前,賈雨村原本被罷官,在揚州當了林黛玉的家教老師,後來,正趕上皇帝大赦開恩、重新啓用舊員的這一大好機會。藉着林如海的推薦,賈雨村得以攀附上了賈府的賈政。
走馬上任金陵之後,賈雨村在任上因包庇了薛蟠的罪行,得以攀附上了薛蟠的母舅王子騰。之後,因王子騰的保薦,賈雨村得以入京陛見,候補京缺。如今,又在王子騰的提攜下,升任了大司馬。
......
賈蘭本來還想問問賈環,東府的賈珍有沒有說,王子騰在沒有戰功的情況下,就直接被任命爲京營節度使,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賈環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說還得去一趟瀟湘館。原來,趙姨娘讓賈環去問候一下林黛玉,因她近日身子不好。賈環又說,一個人不想去,便拉了賈蘭一起去了。
在去瀟湘館的路上,恰見麝月從另一邊走來,也正往瀟湘館找賈寶玉去。賈蘭心想,這個賈寶玉怎麼又在瀟湘館,乾脆直接住進去得了。進了瀟湘館,卻見寶釵和寶琴也在這。
只聽麝月給賈寶玉傳了王夫人的話,叫賈寶玉明兒一早往王子騰那裡去,就說賈母身上不大好,不得親身來。
賈寶玉忙站起來答應着“是”,又問寶釵和寶琴她們二位可去?寶釵說她們不去,昨兒單送了禮去了。原來,雖是親舅舅,但畢竟是外姓男子,女眷是不能隨便見面的。
見賈環和賈蘭來了,賈寶玉說道:“怎麼一下都來了,這怕是要擾了林妹妹的清淨,林妹妹的身子剛好一些,還是要多休息的,我們還是各回各屋吧。”
寶釵和寶琴聽了,先行起身出去了,卻見賈寶玉也不動身,只是盯着賈環和賈蘭二人。
賈環是趙姨娘讓來的,有幾句話要對林黛玉說,這會兒話還沒說,又見賈寶玉在趕人了,便僵在那兒,好像一個定時炸彈。
賈蘭生怕賈環炸了,拉着他出來了。走到外面,便見趙姨娘風塵僕僕地向他們走來了。
趙姨娘得知賈環在林黛玉面前一個屁都沒放,臭罵了他一頓,又試圖拉他再回去,賈環卻撒腿跑了。
賈蘭見趙姨娘獨自進林黛玉的屋裡了,隨後,賈寶玉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