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探春這般模樣,其她人倒則罷了,都知道探春打當年就最喜歡賈琮這個哥哥。
然而“見多識廣”的葉清卻忽地一揚眉尖,悄悄吸了口冷氣,同黛玉擠眉弄眼起來!
黛玉小眼神嗔了她一下,讓她別多思弄鬼。
葉清哂然,明媚的大眼睛用眼神和黛玉在打賭:“這丫頭先前要是不喜歡賈琮就見鬼了!”
黛玉氣的用小眼神回道:“不許胡說!麼有的事!”
葉清問:“賭幾本?”
黛玉俏臉登時暈紅,怒視:“賭個鬼!”
葉清無聲的仰頭笑了笑,她喜歡這個純粹鍾秀的女孩子。
這世上配與她爲友的人不多,女孩子就更鳳毛麟角。
黛玉卻是極少數人中的一個,即使拋開賈琮的因素,她也喜歡。
不過沒等她高興完,就立刻變了臉色,怒視賈琮,出聲喝道:“看什麼?”
原來她正和黛玉頑的高興,卻見賈琮回頭用看智障的目光嫌棄的看着他。
她這一吼,卻唬了迎春、探春等人一大跳,以爲賈琮在宮裡是受人欺負,隨意啐罵的。
就聽賈琮冷笑道:“我看你撞客後的樣子!”
“噗嗤!”
黛玉忍俊不禁,噴笑出聲。
葉清大惱,抱住她搔癢道:“好啊,你也笑我!看來是反叛了,瞧我怎麼收拾你!”
黛玉就笑着躲閃跑開,賈琮對下面目瞪口呆的賈家姊妹們笑道:“瞧見了吧?皇宮也就是屋子大點,人多點,金枝玉葉也就這樣了,沒什麼了不起的……三妹妹,你們用過晚飯了沒?”
探春等人的神情的確輕鬆了些,不過還是帶着些拘謹,一起點了點頭。
賈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問道:“你們是和林妹妹一起同清兒住在慈寧宮,還是隨我回東宮?”
這話讓葉清滿意的彎起了嘴角,賈琮沒有因爲從前親近的姊妹進宮,將和她們劃成一個小圈子,而將她排斥在外。
一句清兒,就向衆人表達了她和他的關係。
總算還有些良心……
這個問題探春等人覺得完全不用考慮,立刻答道:“去三哥哥那裡!”
若在人生地不熟的慈寧宮,和那“趾高氣揚”的金枝玉葉一起,她們怕非得委屈死……
葉清自然看出了她們的心思,不過也只是一笑了之。
若讓她和朝廷上的新黨鬥鬥法,她或許還有興趣。
在後宮和這些小丫頭子們作對,偶爾調解下心情還行,多了她自己都會小瞧了自己。
何況她也知道,若是她下手欺負這些女孩子,賈琮斷不會依她的。
這個男人若發起狠來,憐香惜玉的可能性不大……
只要這些女孩子不撞客了來惹她就行。
賈琮對葉清、黛玉道:“你們也早點歇息,明日再頑耍。林妹妹明天還要招待姊妹們逛逛皇宮和御花園,不歇息好明兒可沒力氣。”
黛玉笑着應下,又上前同迎春、探春等人一一作別。
探春等人知道她就要成太子妃了,所以居住在此。
不過多年的姊妹情,也未生疏多少。
且她們也極敬重當日黛玉要與賈琮共生死的決絕,往常也只有在戲曲中才見識過……
時候畢竟不早了,也沒多談,只約好了明日好好說話,便分別了。
賈琮引着迎春、探春、惜春、湘雲及邢岫煙、妙玉等人出了壽萱殿,又匯合了各自的丫頭,再加上東宮過來候着的宮人們,浩浩蕩蕩足有數百人。
這等陣勢,又讓迎春等人緊張起來。
賈琮見之,對東宮總管太監王春擺手道:“都散了,孤與姊妹們散步回去便是。哪邊近一些?”
王春忙道:“主子可從隆宗門走回丹鳳門,向西穿過月華門,再走左銀臺門。左銀臺門的南邊就是御膳房,北邊就走則是養心殿。穿過御膳房庫房,走九仙門便能回到東宮。聽起來遠,不過也就一刻鐘的路。”
賈琮點點頭,同迎春、探春等人微笑道:“坐宮輦還是散步回去?”
迎春似已經聽不懂賈琮的話了,只懵懂的看着他。
探春只好道:“既然不遠,那就走回去罷。”
她想着初次入宮,還是別麻煩別人了,不然豈不是顯得輕狂了去?
賈琮笑着點點頭,問惜春道:“四妹妹不認識我了麼?”
小惜春沒想到賈琮會問她,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害羞的紅了臉輕聲笑道:“認得三哥哥哩。”
賈琮呵呵一笑,又同湘雲等人點了點頭,道:“平兒姐姐還有晴雯、春燕、香菱她們都在東宮,小角兒她們也在,都是自家人。如今宮裡不比從前,沒那麼多人,也沒那麼多規矩,我雖改了姓,但心裡依舊拿你們當最親近的人,所以你們也不必拘謹。都得和林妹妹學,沒瞧見她都胖了些麼?”
衆人終於放鬆的笑了起來,等王春安排着大批宮人退下後,氣氛愈發輕鬆起來。
探春走到賈琮身邊,看着他身上的明黃龍袍,驚歎道:“三哥哥怎就變成了皇太子?”
連最是閒雲野鶴的邢岫煙和清清涼涼的妙玉都望了過來,神奇的看着賈琮。
賈琮呵呵笑道:“我都不知怎麼回事,好像是當年先榮國或者還有其他人一起,把我從火海中換了出來。我生母也不是賈赦養在外面的那個花魁外宅,而是牖民先生教導過的一個女弟子,身負前朝皇族血脈。而我和孝賢皇后,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所以他們認得出我。大致就這麼一回事,但不管我是劉元,還是賈琮,其實都沒什麼分別。我就是我,你們瞧我變了麼?”
湘雲連連搖頭道:“三哥哥身上一點架子也沒,並沒變。”
惜春也嘻嘻笑道:“沒有,就是這身衣裳好看,以前不曾穿過。”
衆人好笑道:“以前哪裡敢穿?”
妙玉忽然問道:“不是說貴妃接我們進宮陪伴麼?怎不去貴妃宮中?”
賈琮看向妙玉,見她眸光清洌,面色疑惑,他微笑道:“貴妃身子確實不好,也不便見客。這幾日你們暫不能去作陪……”在元春未誕下先帝血脈前,外人沒可能接觸到她。
直到她臨盆之後,確認過男女,纔有可能。
只是這些話不能明說……
賈琮又道:“之所以將你們都接進來,是因爲賈家發生了些事,不是很好,我不放心你們。”
探春輕聲問道:“可是寶姐姐落水的事?”
賈琮看她道:“你也知道?”
探春有些傷感,點了點頭道:“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可,那和咱們家有什麼關係?”
賈琮淡淡道:“賈王氏在背後出謀劃策,推波助瀾。”
探春、湘雲等人反應了下才想清楚賈王氏何許人也……
待聽明白後,無不面色駭然,這簡直顛覆了她們整個人生的信念!
賈琮安撫道:“不用想太多,人心最是難測,本也是尋常,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想了想,他又坦言道:“國喪之後,父皇登基,會正式禱告上天立我爲太子。登基大典之後,我也要成親了。另外今年宮裡還要進行宮廷選秀,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宮中撿選。家裡姊妹們大都在送選範圍內,我便趁這個機會把你們都接進宮來,住段日子試試。若是覺得住的慣,往後就可留下。若是住不慣,我也早些和太后說,賜你們免選。”
迎春還未反應過來,探春早已面紅耳赤,有些埋怨道:“三哥哥,這些事當和老太太、老爺說,哪有……哪有讓我們自己做主的?”
賈琮呵呵笑道:“老爺他們自然不會不同意,此事原也沒有臣子家點頭搖頭的機會。只是你們終究不同,日子還是你們來過,若是覺得宮裡不自在,我又怎忍心困你們一世?”
素來不參與是非超然如閒雲野鶴的邢岫煙卻先開口道:“雖得殿下照顧,但我原也不在送選人中。再者,宮中雖然富貴,可我生性安貧,反而受用不得,只能辜負殿下美意了。”
賈琮忙正色道:“我素知表姐心性,所以原也未算其中。而且早之前就爲表姐尋了門好姻緣,等來日我再同表姐細說。當然,一切以表姐的意願爲主。相識一場,也算有緣,總要讓你人生如意美好纔是。”
邢岫煙俏臉到底紅了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感激的福了福身。
她知道自己總是要出嫁的,但她着實不願在帝王之家生活。
在這座美輪美奐的皇城宮殿中,她只覺得沉重和壓抑……
而且,她雖崇敬賈琮,但卻並未有過他念……
尤其是知道她的姑母邢夫人苛虐過賈琮後,更不敢妄想。
邢岫煙開口罷,妙玉也聲音清冷的問道:“不知殿下接我入宮何事?”
其她姊妹們也紛紛看了過來,妙玉雖相貌出衆,氣質似仙子,可到底是出家人啊……
賈琮笑道:“你是我師孃家的親戚,當初先生師孃南下前曾託付我照看你。我都不在賈家待了,你還留在那做什麼?你若想繼續出家修行,宮裡正好有一處清思庵,你可入主其中。若想還俗……那就再說。”
妙玉一雙清洌的眸眼一直看着賈琮,待賈琮說完後,她與賈琮對視了眼後,避開了目光,側過臉去,沉默了稍許,道:“我乃化外之人,自當繼續修行。”
賈琮明白了,笑着點點頭。
再看其她人都不說話,也不敢看他,唯獨小惜春巴巴的望着他,不由好笑道:“四妹妹還小,先在宮裡住幾年,跟姐姐們讀書生活,你這小不點兒,等長大了再自己做主。”
方纔還總覺得離經叛道格格不入的諸女孩子,在聽到“自己做主”四個字後,忽地紛紛明白過來賈琮的心意,無不爲之感動。
對於這世間的女孩子而言,最貴者大概也莫過於這四個字。
葉清奔波經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所求者,不就是這四個字麼……
迎春都紅着臉,悄悄看了賈琮一眼。
她心思沒那麼雜,只想有個能容身之地,沒人欺負她,沒人逼迫她就好。
至於是做灑掃的宮婢,還是做其她的,都沒甚關係。她自知愚笨,也不曾奢望過能如黛玉那夜那般,轟轟烈烈的愛一次,她只求安穩……
在她心裡,賈琮還是那個兄弟,能護着她平安一生就好。
況且若是家裡姊妹們能一直在一起過一輩子,也是極好的事呢。
而探春和湘雲二人則都垂着頭不言語……
賈琮心裡有數,笑道:“走罷,咱們散步回家,順道瞧瞧宮裡的夜景。”
……
東宮,宜春宮。
兩撥賈家女孩子順利會師,場面自然熱鬧非凡。
雖然也只不過半月功夫沒見,卻好似十幾年沒見一般。
探春、湘雲、侍書、翠墨等人同晴雯、春燕、香菱等人打鬧成一團,迎春和平兒也熱情說笑着。
惜春和入畫則同小角兒、方方元元一道嬉笑頑鬧着。
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一羣“故知”,豈能不驚喜?
賈琮在一旁微笑旁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平兒姐姐帶二姐姐、三妹妹她們去休息罷。今兒你們都住宜秋宮,那裡地方大,隨你們頑鬧。不過也別鬧的太晚了,好好休息一宿,明兒去御花園頑,比大觀園更大也更好頑。”
平兒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知道賈琮必是要陪伴寶釵,便沒多說什麼,引着迎春等人在宮人們提燈引路下,去了不遠處的宜秋宮。
待衆人離開後,一直沒有隨大夥兒頑鬧的鶯兒和小五才上前來。
兩人都紅腫了眼,鶯兒滿面委屈傷心的看着賈琮喚了聲:“三爺……”
賈琮點點頭,溫聲道:“放心罷,寶姐姐沒事了,好生睡幾天就好了。以後也不會有事,從今往後,我會好好保護她的。”
鶯兒聞言,眼淚撲簌撲簌落下,聲音沙啞道:“可是,我們太太……”
賈琮搖頭道:“她在大觀園內和她姐姐一道禮佛贖罪,過幾年才能出來。她會明白錯在哪了……”
對於王夫人和薛姨媽而言,最大的痛苦和折磨絕對不是管教嬤嬤那一頓耳光。
皮肉傷算不得什麼,真正難熬的,是被圈禁起來禮佛的日子。
曾養尊處優的當家太太,到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受管教嬤嬤管束的女囚,那日子她們怕是連三天都堅持不下來就崩潰了。
人心一旦被磨廢了,以後就算再出來,也造不出什麼罪孽來。
打發了鶯兒和小五去偏殿休息後,賈琮指派宮人取來了銅盆溫水和錦帕,親自端進了平兒的房間。
見寶釵靜靜的躺在平兒牀榻上安睡,他用溫水沾溼了錦帕,又擰去大部分水,然後細心的爲寶釵擦拭了俏臉,雙手和雙腳。
最後用剩下的水自己泡了泡腳後,躺在寶釵身邊,輕輕道了聲“晚安”,又吻了吻額前髮梢後,緩緩入睡。
……
PS:和寶釵一樣,有點發燒,但沒人幫我擦酒精。當然,我要的是妹紙……容我自己扛兩天,扛不住了再去打點滴。人果然不能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