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飄飄忽忽的回去了儲秀宮,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永和宮的,只是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心跳很快。想起胤禎強有力的手臂將她摟在懷裡,年氏嚶嚀一聲雙手捂臉,臉上的溫度都有些燙手了。
手碰到臉頰,年氏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就在不久之前,有一隻長者薄繭的手掌也曾輕撫她的臉龐。那隻手不同於她的細嫩,粗糙得讓她的臉也感覺到了微微的刺痛。
然而就是這淺淺的刺痛讓她的心有一種癢癢的感覺,真想讓那隻手伸到她的胸膛裡狠狠的在她的心上撓兩下!
手在臉上輕輕的撫摸了兩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種感覺。年氏低低地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帶着一絲空虛、幽怨的意味兒,讓年氏猛然一驚。
她怎麼會有那樣羞人的想法的?
手飛快的縮了回來在裙子上擦了兩下。就在這時,門外有人輕輕敲門,年氏拍了拍臉,深吸了一口氣:“進來吧。”
進來的是負責年氏所在這間房的宮女,她提了一個銅壺,另一隻手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個瓷碗。
只見她殷勤的笑着說:“奴婢給小主兒請安,今兒個天氣熱,奴婢給小主兒送了些溫水過來用,小主兒可以洗洗去去乏。這兒還有一盞銀杏露,奴婢沒敢加冰,只用井水湃了一下,並不會傷到身子,小主兒要是用着好,奴婢明兒再給您送。”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年氏還是比較警惕的,她淡淡道:“倒些水來我淨一下面。”卻絕口不提那銀杏露的事。
那宮女妥貼的伺候着年氏洗手淨面,嘴裡奉承道:“小主兒真是膚如凝脂,奴婢在儲秀宮當了幾年的差也沒見到過比小主兒還完美的人兒,怪不得十四爺讓奴婢好生伺候小主兒呢。”
年氏心裡一跳:“十四爺?”
那宮女含笑道:“奴婢不敢欺瞞小主兒,奴婢家中父兄曾受過德妃娘娘的恩惠,奴婢是自願進宮伺候娘娘以報答娘娘對奴婢全家的大恩大德的。只可惜奴婢進宮之後,娘娘就將奴婢安排在了儲秀宮,不能親自侍奉娘娘奴婢覺得挺遺憾的。”
年氏理解的點點頭,作爲後宮主位,這儲秀宮確實是必爭之地,絕對是要放上心腹之人在這裡的,如果這宮女所言屬實的話,德妃對她們家肯定很信重。
那宮女接着道:“這幾年娘娘也沒有什麼吩咐下來,誰知月前十四爺卻找到奴婢,讓奴婢想法子來伺候小主兒。十四爺可真是看重小主兒……”
年氏一甩帕子,紅着臉嗔道:“這樣羞人的話你同別人說去。”
“奴婢真要同別人說了,怕是大家都要以爲是小主兒您故意去炫耀呢!”
年氏嘟囔一聲:“這有什麼好炫耀的?”不過那微微彎起的嘴角卻泄露了她的心聲。她端起銀杏露來淺淺的嚐了一口,只覺得那滋味兒一直甜到了心坎兒裡。拿着調羹輕輕攪動,嘴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本來就是乾的察言觀色的活兒,這會兒就明白年氏是很滿意了,她趕緊笑道:“奴婢名喚吳桐。”
“梧桐?”
“不是梧桐樹的梧桐,奴婢姓吳,單名一個桐字。”
“倒是梧桐好聽些。”
那宮女就笑道:“奴婢謝小主兒賜名,以後奴婢就叫梧桐了。”
年氏抿着嘴笑:“你的名字是要你的主子起的,我算什麼?”
梧桐笑道:“小主兒若是覺得奴婢還不是很粗笨,就收下奴婢吧。只要小主兒開口,十四爺是絕對不會說個不字的。”
年氏嗔道:“你又知道了?”梧桐只是笑,年氏擺擺手:“好了,我記下了。這裡暫時用不着你,你先下去吧。”
梧桐喜笑顏開的謝了恩退了下去,出了院子遲疑了片刻,腳跟一轉,朝着儲秀宮外走去。
在她離開之後,年氏一個人悶着樂了半晌,情緒才緩緩平復。
平復下來之後,年氏的心情就複雜起來,父親和兄長看好的都是四爺,她怎麼能和十四爺在一起呢?一邊是可能有的尊榮,一邊是心之所向,她該如何抉擇?
“四哥除了老十三還有誰幫他?這回推選儲君,選他的可是寥寥無幾……”
胤禎的話在腦海中纏繞不散,年氏咬着脣,臉上晦暗不明。
永和宮發生的事當天就傳遍了宮闈內外,當然,在德妃的控制下,胤禎所說的那幾句犯忌諱的話是沒有的,只有完顏氏欲請旨賜側福晉、胤禎表態看重年氏、以及年氏不小心和胤禎有了親密接觸這幾點。
對於前面兩條衆人沒有什麼興趣,大家感興趣的是最後一點:到底年氏和胤禎之間有了怎樣的親密接觸?
“不知道姐妹們有沒有聽說京城最近流傳的一件事?”在這一天請安的時候,烏喇那拉氏起了個話頭。
武氏捂着嘴笑道:“可是說的十四爺和年家小姐的事兒?”
武氏前段時間發現懷恪和被禁足的李氏偷偷摸摸的傳遞消息,這讓她覺得有些心寒。一開始胤禛讓她撫養二格格的時候,她是打心眼兒裡高興,雖然懷恪的年紀已經到了記事的年齡,不過她想着,只要自己真心待她,總能慢慢養熟的。
所以,平日裡懷恪時常關照弘時武氏也沒說什麼,她作爲姐姐愛護弟弟也是應該的。可是在武氏發現懷恪竟然暗中和李氏傳遞消息之後,她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懷恪同弟弟們接觸武氏並不顧忌,但是和生母接觸這性質就不同了,這是武氏堅決不能接受的!
所以,慢慢的,武氏對懷恪也就淡了。她現在奉承着烏喇那拉氏,就是想將來要是有低位的姐妹生了孩子,烏喇那拉氏能夠想到她,抱一男半女給她撫養,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對於武氏的識趣烏喇那拉氏還是很滿意的,對於她心中所求烏喇那拉氏也明白,懷恪的動靜既然連武氏也瞞不過自然也就瞞不了她。她想,只要武氏一直這樣識趣,將來要是有侍妾生下女孩兒,抱給武氏撫養也不是不行。
烏喇那拉氏笑道:“武妹妹也知道這事兒?”
武氏笑道:“這樣稀奇的事哪能不知道呢!”她環視一眼:“怕是姐妹們還有些不知道的,福晉,要不婢妾就給大家說說?”
烏喇那拉氏衝她讚許的點頭,年氏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當着她的面****爺,孰可忍孰不可忍!不把她搞臭,她如何甘心?於是烏喇那拉氏頷首道:“左右天熱,讓奴才們多端些冰來,怎們聊聊天倒也有趣,你說着。”
武氏笑道:“是這樣的,婢妾聽說德妃娘娘召見年小姐,正巧十四爺和十四福晉進宮請安,兩邊就碰上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呢?年小姐見了十四爺就走不動道兒了,軟軟的就朝十四爺倒了過去。十四爺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吧,這男女授受不親,年小姐又是待選秀女,這要是壞了名節可如何是好?不接吧,年小姐一個嬌弱女子,要是摔出個好歹來又怎麼樣呢?於是十四爺權衡之下只好接住了年小姐,然後準備去向皇上負荊請罪。”
烏喇那拉氏不由得用帕子掩着嘴笑個不停,武氏這個倒是比她聽到的還要精彩,不錯不錯!
武氏見衆人都聽得認真,興致更高了。她也是不希望年氏進府的,雖然沒有見過年氏的面,不過聽說年家這位小姐也是個絕色女子,琴棋書畫都是很出色的,乃是當之無愧的才女!只不知同林側福晉相比誰更勝一籌?
年氏有才有貌,家世也不凡,要是進府,儼然就是第二個林側福晉,到時候哪裡還有她們這些凡花野草的立足之地?
武氏倒是不奢求什麼寵愛了,但是卻又不得不去爭。沒有寵愛,便是有了合適的阿哥格格爺又憑什麼交給她撫養呢?便是爲了將來能有一個依靠,有些事也一定要爭一爭!
武氏繼續道:“十四福晉是個賢惠的,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逃避也不是好辦法,她也不願意讓爺們兒受罪,便說出由她去向皇上請旨賜婚的決定來。十四爺和十四福晉伉儷情深,真是讓人感動。”
在座的都不是蠢的,自然是看出烏喇那拉氏對年氏非常不感冒,動動嘴皮子就能討得福晉歡心,這樣的事大家還是樂意做的。
於是宋氏板着臉道:“像年家小姐這樣不守婦道的女子,要放在漢人家可是要被浸豬籠的!十四福晉還願意接納她,還要親自去向皇上求旨,婢妾都爲她不值。”
鈕鈷祿氏怯怯的說:“年家小姐自甘墮落,便是看着年大人的份兒上不予處置也不該以側福晉之禮迎娶啊,起碼也應該降一級以示懲罰……”
唔,宋氏和鈕鈷祿氏說的都很有道理。烏喇那拉氏側頭笑道:“林妹妹,你覺得如何?”
黛玉輕聲道:“既然年家小姐心儀十四爺,看十四爺的表現似乎對她也還算滿意,那咱們何不恭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烏喇那拉氏眼神一亮,拍手笑道:“好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林妹妹看的深刻!”年氏要是和十四成了,是好是歹就都與他們家不相干了。果然,現在的重中之重乃是要促成他們兩個的好事!
烏喇那拉氏和黛玉相視一笑,第一次發現她們兩個竟然也是可以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