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林墨白詳談過後,雅爾江阿就召集宗人府的成員,對年羹堯和幾個刺客進行了突擊審理。本來宗人府只處理皇室、宗室成員,年羹堯這次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還是因爲他所犯的事和胤禎有關的緣故。
年羹堯派刺客意圖刺殺新皇的事情,在人證物證之下,容不得他辯駁,案件非常的清晰明瞭,經過幾天的突擊審理,雅爾江阿和左右宗正一起將審理結果呈給了胤禛。
雅爾江阿呈上來的罪證不僅僅是意圖刺殺皇上這一條,還包括其他的,諸如大逆不道、欺君枉法、僭越專擅、狂悖殘忍、忌賢刻薄、貪婪侵蝕等等,一共羅列了幾十條。其中有些是胤禛知道的,更多的是胤禛都不清楚的,他看了年羹堯犯下的這麼多罪行,氣得臉都黑了。
“年羹堯此人爲官不過十餘載,卻是犯下累累罪行,可見其人從根子上就是壞透了的。皇阿瑪當初賞識他的才幹,他卻如此以報皇恩,實在是罪不可恕!宗人府的判決朕以爲是比較合理的,就照此辦理吧。”
胤禛用硃筆在摺子上批了意見之後,就讓雅爾江阿下去執行了。
年羹堯被判了秋後斬首,年家嫡系成員,十六歲以上的男丁悉數被收押起來,等候秋後一併斬首,十六歲以下的男丁被流放至寧古塔與披甲人爲奴,女人全部成爲官奴。除此之外,三族之內的男丁三代不可入仕。
歷來造反和行刺皇帝就是最大的罪,年羹堯在行事之初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成王敗寇,每個人都應當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年家的判決出來之後,京城譁然,雖然也有人在暗中散佈流言,說胤禛這是在排除異己。不過當日年羹堯派人行刺之時,因爲胤禛提前得到了林墨白送來的消息,所以有所準備,陣仗鬧得比較大,京城百姓也是有所耳聞的。因此,對於暗中的那些流言,大家也就是聽聽而已。
況且年羹堯爲人處事特別的狂妄自大,得罪的人也比較多,而且年家的奴才也沾染了不少年羹堯的習性,在京城裡面也是經常耀武揚威的,沒少欺辱平民百姓,年家在百姓中的名聲也並不好。
所以,在年家被判抄家滅族之後,大多數人都是拍手稱讚的。
年氏在年羹堯被林墨白羈押上京之時就惶惑不安,等年羹堯的判決下來之後,年氏更是惶恐不已,她當時就暈倒過去,醒來之後就急匆匆的跑去暢春園求見烏嬪了。
“額娘,皇上今天宣佈了我哥哥的罪狀,其中有一條就是與他人合謀行刺皇上。額娘,皇上這是要把爺往死路上逼啊!如果我哥哥的罪名被坐實了,那爺豈不是也脫不了罪?額娘,您可要救救我哥哥,幫爺逃過此劫啊!”
年氏滿臉淚痕,她慌亂間連妝也沒有上,皮膚看起來特別的蒼白,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病態來。
胤禛對年羹堯的審判以及對年家的判決讓她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這個時代的女人,想要過得好,必須得要有一個實力強悍的孃家撐腰,如今年家忽然被打落塵埃,哪怕胤禎因爲身份的關係得免一死,以後她在府內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有一個因爲行刺皇帝而被抄家滅族的孃家,讓年氏如何能在府中擡起頭來?更何況她如今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僅有的一個兒子也不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
年氏只要一想到將來可能會面對的生活,就覺得不寒而慄。
年羹堯因行刺皇帝被判死刑,年家被抄家滅族?烏嬪鬆弛且佈滿了老年斑的手猛的收緊。
自從被康熙貶斥,烏雅氏整個人就衰老的厲害,她心心念唸的老十四失去了皇位,反而是一向被她所不喜的老四坐上了那個位置,而她自己不僅沒有得到聖母皇太后的尊榮,反而失去了德妃的位子,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
烏雅氏心力交瘁,整個人就衰老得非常的快,如今頭髮已經變得花白,身上的皮膚全部都鬆弛下來,上面佈滿了老年斑,看起來就像是七十好幾的人一般。
年氏帶來的消息讓烏雅氏心裡越發的焦慮,老四和老十四一直就不對付,如今又有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難道老四真的要置老十四於死地?
烏雅氏蒼老着聲音,對一旁伺候的錦然說:“去,去給本宮把老四叫來,老十四是他親弟弟,他敢對老十四動手?本宮絕對不許他對老十四動手!”
年氏急忙道:“額娘,我哥哥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請額娘一定要救救我哥哥……”
年氏在底下磕着頭,烏雅氏俯視着她的眼神之中滿是冰冷,年氏卻一點也沒有察覺。過了好一會兒,在年氏的額頭都磕得紅腫之後,烏雅氏才溫聲道:“好孩子,快起來吧,你放心,等一會兒皇帝來了,本宮一定好好跟他說。”
年氏頓時心裡充滿了感恩。
哭靈並不是一天到晚都在進行的,真要是這樣,皇室宗室這些嬌生慣養的主子們有幾個能受得了?這哭靈也就是一陣一陣的,按着時辰哭,哭了一陣之後,就到周圍的宮殿之中休息,到點兒之後又再去靈堂接着哭。
經過了上次的事情後,錦然學了個乖,她沒有在大家哭靈的時候去求見胤禛,而是在剛哭完,胤禛回到旁邊的書房之後,纔上去求見。
“錦然姑姑不在烏嬪娘娘身邊伺候,怎麼有空到這裡來?”蘇培盛一眼看到錦然,就知道她是所爲何來了。之前年氏進了園子求見烏嬪,他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以前蘇培盛見了錦然,那是整個人都要矮了一截,畢竟錦然是胤禛生母身邊的心腹奴才,蘇培盛自然是要敬着她一些的。然而這時候,錦然在蘇培盛面前,卻是滿臉賠笑,“蘇總管,皇上這會兒沒有在忙吧?”
蘇培盛淡笑道:“這段時間政務繁忙,皇上又因爲先皇駕崩悲慟不已,這處理政務的時間也就更緊張了。”言下之意卻是說胤禛沒時間見人。
錦然頓時就哽了一下,她心裡苦澀不已,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往日在宮中極有臉面的她,如今卻是連一個小小的蘇培盛也敢爬到她頭上對她橫眉豎眼了。可嘆現實如此,也由不得她不低頭。
錦然上前往蘇培盛手裡塞了一個荷包,“娘娘這幾日身體虧損得厲害,還請皇上務必過去看看娘娘。”
蘇培盛捏了捏荷包,感覺裡面圓滾滾的,挺大一顆,心裡就明白了,這是東珠。東珠可是好東西,蘇培盛臉上立刻就笑出一朵花兒來,他迅捷無比的將荷包塞到袖口裡,一臉正直的說:“烏嬪娘娘到底是伺候了先皇幾十年的老人兒,皇上還是比較關心的,錦然姑姑請稍等,我去看看皇上這會兒還忙不忙。”
蘇培盛轉身推門進去,輕巧的走到桌案前,小聲道:“萬歲爺,烏嬪娘娘身邊的錦然過來求見,說烏嬪娘娘這幾日身體虧損得厲害。”蘇培盛頓了一下,小心的道:“奴才問過太醫,烏嬪娘娘這段時間心神耗損很大,人也衰老了很多……”
若是論起對胤禛的瞭解,蘇培盛覺得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他很清楚,在胤禛心中,對烏雅氏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他渴望得到生母的關愛,並且也極力做到爲人子應該盡到的孝心,然而,在一次次被生母傷心之後,他對生母又難免的心懷怨憤。
但是,無論怎樣,事關皇上的生母,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卻是不好擅專。
胤禛頓了一下,“年家的判決已經公佈出去了吧?”
蘇培盛躬身道:“已經張榜貼出去了,前不久年側福晉纔去見了烏嬪娘娘。”
胤禛面上就冷笑了一下,“那朕就去探視一下烏嬪娘娘吧。”
這一次烏雅氏仔細的反省了她之前在對待胤禛的時候所犯的錯誤,所以,在胤禛進去的時候,烏雅氏笑得很慈祥,眉目間也顯得非常的柔和,她柔聲道:“老四過來了,快來額娘看看……瘦了。皇上去了,你也別太難過了,祖宗江山還需要你把它撐起來呢。晚上就在額娘這裡用餐,額娘讓小廚房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胤禛從來沒有見到過烏雅氏這麼慈祥的模樣,不,見是見過,只是她慈祥的對象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老十四,在面對他的時候,表情從來都是冷淡而疏離的。
胤禛心裡又酸又澀,如果額娘以前也能這樣對待他該有多好啊。可惜現在一切都遲了,更別說他心裡還很清楚,額娘能這麼慈祥的對待他,也只是想爲老十四求情罷了。
儘管知道事實的真相,胤禛卻依然很珍惜這難得的祥和氣氛。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緩緩的說:“多謝額娘關心,朝中還有許多事情,晚膳就不吃了,朕陪額娘說說話吧。”
烏雅氏嘆息道:“額娘也知道你政務繁忙,沒有多少時間陪額娘,要不你讓老十四來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