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
大批京營漢軍再次發動攻勢,就在短短几天之內,對遼陽城開始圍攻而起,此刻,一隊隊兵卒扛起一架架雲梯,向着遼陽城攀爬而去。
火銃和炮銃齊齊發出一股股濃郁硝煙,向着城牆噴射。
此刻,勒克德渾立身在青磚黛瓦的城頭上,身披一襲棗紅色重甲,手裡正自拿着一柄刀鋒凌冽的鋼刀,兩道宛如臥蠶的濃眉之下,粲然虎目咄咄而閃。
“王爺,漢軍似是加大了攻勢。”好那一旁的副將鄂倫眉頭緊皺,目中滿是陰鬱之色。
勒克德渾濃眉之下,目光幽幽而閃,面容微怔,朗聲說道:“讓手下兄弟堅持住,不能讓漢軍從城頭上爬上來!”
身旁的馬弁和親衛將校聞言,紛紛大聲應是。
而這樣的攻城之戰,就在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持續,漢軍在城牆之下丟下了大概幾百具屍體,而城頭上的八旗旗丁也漸漸有些支撐不住。
或者說,逐漸在這種高強度的攻勢下,懈怠下來,或者說,軍心士氣漸漸怠惰。
……
……
崇平十九年,七月初五,這已經是連續六天的晴天,天氣暑氣炎熱,讓人身上燥熱難當。
這一日,伴隨着炮聲隆隆而響,大批漢軍軍卒再次發動了攻勢,源源不斷,幾乎如潮水一般,向城頭髮起悍不畏死的衝鋒。
而城牆之上,城牆垛口上可見大批滿清軍卒探着頭,手持一張張弩弓,向着下方的漢軍攢射而去
在這一刻,一根根箭矢“嗖嗖”響起,落在下方的漢軍盾牌上,發出“叮叮噹噹”之聲,清脆悅耳。
漢軍則是在江南水師將校的率領下,向着城頭攀爬不停,與城上的滿清八旗兵丁廝殺一起。
而就在這時,牆頭下的漢軍士卒則是帶着鐵鍬,沿着土道,向着城牆而去,然後行至近前,埋下用罈子裝滿的黑火藥。
而後,點燃了那一根根引線。
“轟!!!”
伴隨着陣陣震耳欲聾的炮聲,整個城牆恍若晃了三晃,而後,遼陽城城牆的南側轟然坍塌,在無盡煙塵當中,漢軍似是歡呼一聲。
城頭上的滿清八旗兵丁,卻是心神一懼。
而後,大批漢軍士卒幾如潮水一般涌進遼陽城中,與正在出來的女真八旗旗丁廝殺在一起。
正在街道上指揮着手下一衆兵丁,向着城牆馳援的勒克德渾聽到那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心頭不由一凜。
勒克德渾面色平靜無波,冷聲說道:“擋住!諸位,都將漢軍打出去,不能讓他們在城中站穩腳跟。”
說着,手中拿着一把環首大刀,率領身後的一衆馬弁,向着轟炸而開的城牆而去。
此刻,大批漢軍的水師已經在將校的率領下,進入了城中,與勒克德渾手下的正紅旗旗丁,交手在一起。
勒克德渾手裡握着一把長刀,眉頭皺了皺,目光凜然無比,帶領手下的親衛扈從,向漢軍廝殺而去。
於是,雙方宛如兩團熾熱火焰,瞬間相撞在一起,似要焚燒一切,湮滅虛無。
而漢軍的江南水師在戰力上,自然比不過女真的精銳八旗兵丁,但因爲有河北的兩三萬邊軍,倒也勉強維持着一股不勝不敗的局面。
但因爲漢軍兵力衆多,故而,死死壓制着女真八旗兵丁的活動範圍。
勒克德渾自是敏銳察覺到這一幕,面色倏變,目光咄咄而閃。
這會兒,北靜王水溶兩道銳利的劍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轟然坍塌的城牆,白淨、俊朗的面容上,也有幾許欣然之色。
“城池破了。”康鴻聲音中難掩激動。
遼陽城一旦攻破,盛京城也就在大漢兵鋒之下了,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他們偏師先一步圍攻盛京,這在朝堂上可是大大的露臉。
當然,以盛京城中的兵力,單單靠着江南水師與康鴻的河北邊軍,根本攻打不下。
北靜王水溶面上也有激動,說道:“遼陽一破,盛京就在眼前了。”
康鴻粗眉之下,目光閃了閃,慨然道:“王爺在此督軍壓陣,末將這就派兵前往。”
這無疑是立功的機會。
北靜王水溶點了點頭,道:“那康將軍此去萬事小心。”
北靜王水溶身爲一方主帥,自然不在乎這等微末功勞。
而此刻,江南水師提督韋徹,已經率領着一衆將校,衝進了遼陽城中,開始搶奪城池,控制城門,接應大批漢軍入城。
漢軍與兩紅旗的旗丁,在這一刻就廝殺在一起,喊殺聲在整個城池中響起,聲震雲霄,驚天動地。
而勒克德渾正在率領兵馬,驅逐着漢軍進入城池。
其人不愧是滿清八大鐵帽子王之一,武藝嫺熟,勇猛無敵,掌中長刀劈砍來回,虎虎生風。
在其率領兵丁的狙擊下,漢軍的攻勢甚至爲之一沮。
勒克德渾招呼女真的八旗兵丁,不停打退着漢軍的進攻。
在其鼓舞帶動下,滿清八旗的旗丁,在這一刻竟然打出了連續反擊之勢。
而城牆上下的漢軍則與滿清八旗旗丁交手在一起,雙方兵線犬牙交錯,爭執不休。
而就在這時,河北提督康鴻則是率領手下親兵進入城池,面上現出一抹惱怒,掌中大刀劈砍來回,不大一會兒,就被康鴻殺出一條血路。
似是兩人都是領兵大將的氣場,隔着老遠都已有所氣機牽引,此刻,康鴻目光注視而去,正好對上勒克德渾的目光。
康鴻握緊了手中的把柄大刀,暗道,這虜王好生兇悍的目光。
不過,再是兇悍,女真人已經大勢已去,任是孫吳復生,也無計可施。
此刻,康鴻掌中一柄長刀舞動得虎虎生風,驅動胯下的馬匹,伴隨着馬匹的嘶鳴之聲響起,掌中的那柄刀鋒清冽的長刀,正是向着勒克德渾砍殺而去。
“刺!”
刀鋒凌冽,銳芒閃爍,只聽虎虎生風,在空氣當中發出陣陣的爆鳴聲,似要摧枯拉朽一般。
“鐺!”
兩把長刀頓時交鋒在一起,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震動人的耳膜。
兩人聞言,面上都是心頭一震,震驚莫名地看向對方。
而後,一道凌厲刀光迅速閃過,幾乎宛如走馬燈一般,雙方不知不覺就交手了十來個回合,不分勝負。
勒克德渾面色凝重,劍眉之下,目中不由現出一抹思忖之色。
兩人誰也拿不下誰,但隨着時間過去,漢軍的大批士卒已經涌進了城中,與兩紅旗的旗丁交手。
“鐺鐺……”
伴隨着兵刃此起彼伏的碰撞之聲,而後就是刀刃“噗呲”入肉的聲音,女真旗丁則是節節潰敗。
不大一會兒,漢軍徹底涌入遼陽城,大約有六七萬人。
但兩三萬女真八旗旗丁,則是誓死不退,爭奪每一條街巷,因爲遼陽城已是盛京城前的最後一道防線。
就這樣,廝殺自上午一直到傍晚時分,仍未徹底落下帷幕。
並沒有城破之後的諸軍崩潰,四散奔逃的情形。
這其實也是正常現象,因爲女真的八旗精銳原就戰力強悍,分屬天下一等一的軍卒。
北靜王水溶外罩玄色披風,內穿山字甲冑,在一衆中軍將校的扈從下,手裡拿着一根單筒望遠鏡,眺望着城牆垛口,見着其上漢軍兵丁已然佔據了上風。
只是仍未出現壓倒性優勢。
北靜王水溶面色凝重,想了想,說道:“來人,將中護軍調動過去,儘快拿下城池!”
一旁副將說道:“王爺,我們手裡的兵丁也不多,需要防備意外情況纔是。”
北靜王水溶皺了皺眉,正要再次命令。
就在這時,遠處的曠野上忽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鐵蹄聲響起,讓北靜王水溶心神一凝。
循聲望去,只見大批漢軍精銳騎兵打着一面面紅色旗幟,遮天蔽日,似火燒雲一般。
而爲首之將不是旁人,正是賈芳。
賈芳先前在北靜王水溶的吩咐下,前去城池之外,此刻見到遼陽城已經攻破,心頭不由暗暗懊悔不已。
此刻,在大批親衛扈從的陪同下,賈芳揚鞭策馬來到北靜王水溶近前,朗聲說道:“王爺,遼陽城破了。”
北靜王水溶見此,心頭大喜,連忙說道:“賈芳將軍來的正好,城中戰況焦灼,賈芳將軍率兵前去馳援,爭取一錘定音!”
賈芳聞言,神色一震,朗聲說道:“王爺放心!末將這就前去蕩平女真韃子!”
說着,賈芳當機立斷,再不耽擱,招呼着手下的騎軍,如一團紅色火焰,浩浩蕩蕩地向着遼陽城城門鋪天蓋地的衝去。
而遼陽城中的漢軍有了賈芳這股生力軍的加入,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豁然開朗。
尤其是賈芳所率領的還是河北邊軍當中的騎軍,無疑是精銳當中的精銳。
北靜王水溶清竣的劍眉挑了挑,目送着賈芳的背影遠去,心神就有幾許欣然莫名。
遼陽城中,已是殺聲震天,驚天動地。
勒克德渾在發現拿不下康鴻之後,並沒有選擇戀戰,而是再次讓手下的將校,迎上前去,自己則是率領一衆女真兵丁,徐徐退入內城,與漢軍的江南水師、河北邊軍展開攻防對抗。。
反而一時間還逐漸站穩了腳跟。
內城的城牆上,副將鄂倫面色惶急,轉眸看向一旁的勒克德渾,朗聲說道:“王爺,遼陽城守不住了。”
勒克德渾面色鐵青,那雙如虎狼一般的眸子,目光可謂堅定兇悍,沉喝一聲,道:“守不住也得守!”
副將鄂倫聞言,心神一震,也不好再勸。
勒克德渾面如玄水,目光冷芒閃爍,朗聲道:“我們的後面就是盛京城,一旦城破,我等家小都會被漢人奴役,縱然戰至一兵一卒,也要狠狠撕下漢人身上的一塊兒肉來!”
身旁的一衆親兵馬弁聞言,臉上多是現出振奮之色。
就在勒克德渾慷慨陳詞之時,忽而陣陣鐵蹄踏地之聲,自城門響起,讓人震耳欲聾。
不大一會兒,就見大批軍容雄壯的騎士,浩浩蕩蕩而來。
爲首之將,其人身形頎長,面容白淨俊朗,劍眉朗目,策馬奔騰,手裡挽着繮繩,風馳電掣。
一柄柄馬刀,在日光的照射下,似是閃爍着寒芒,每一次揮斬而下,都有陣陣血雨激盪而起。
大漢的騎軍到了。
賈芳此刻外罩玄色披風,內着軟甲,坐在馬鞍上,手挽一根馬繮繩,掌中的一柄鋒銳無匹的長刀,刀花熾耀閃爍幾下,就已向着不遠處的士卒揮斬而去。
但聽“噗呲,噗呲”之聲響起,頓時可見腥風血雨裹挾而起,原本還在依託內城守衛的兩紅旗旗丁,一下子被鐵騎壓制而下。
這一路而來,慘叫聲連連,不少兵卒倒地不起。
在這一刻,漢軍的兵力再次佔據上風,宛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勒克德渾眉頭緊皺,目光宛如凝露一般,心頭不由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王爺,城中守不住了,不如退回渾河,隔河而守,縱然漢軍兵臨城下,我大軍還有阻遏的機會。”鄂倫開口說道。
勒克德渾搖了搖頭,目光堅定無比,沉聲說道:“堅守此地,讓漢軍付出代價,盛京城的守備也能減輕一些壓力。”
這會兒,副將鄂倫開口道:“王爺不如先率領兵馬撤出遼陽城,末將統帥兵馬,與漢軍相抗,既能遲滯漢軍攻勢,也能顧全盛京大局。”
“現在還沒有到那個時候。”勒克德渾開口說道。
就這樣,在勒克德渾的堅持下,城中的兩紅旗旗丁以及漢軍旗兵馬,死戰不退。
……
……
寧遠城
在經過了士卒打掃戰場之後,賈珩在陳瀟以及錦衣府衛的陪同下,大步進入城中。
寧遠城,府衙衙門
在經過了兩天之後,經受戰火摧殘的寧遠城,也被重新清掃一空,屍體被漢軍搬運走,只是城中瀰漫的一股血腥氣,表明前幾天戰事的慘烈。
而原本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用來議事的廳堂當中,賈珩落座在一張漆木條案之後,過手裡的戰報彙總,輕輕翻閱着簿冊。
不大一會兒,賈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陳瀟,朗聲道:“讓人將濟爾哈朗的人頭硝制起來,裝入木匣,連同報捷的軍報,一同遞送至神京城。”
寧遠城被攻破,標誌着漢軍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取得了重大勝利,剩下的就是鬆錦一線的國戰決戰。
陳瀟朗聲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進兵?”
賈珩面色微凝,朗聲說道:“接下來整頓兵馬,多爾袞肯定死守錦州城,遼東女真原無多少戰略縱深。”
陳瀟修眉皺了皺,目中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遼陽那邊兒情況如何。”
賈珩道:“遼陽城倒也不難攻破,就看北靜王水溶等人的謀略了。”
陳瀟點了點頭,也不再說其他。
賈珩道:“現在先不忙說這些。”
正在兩人議論之時,就從外間進來一個錦衣府衛,抱拳說道:“都督,楚王和魏王來了。”
原來,魏楚兩藩押運糧秣至山海關,向着盛京而來,聞聽寧遠城爲大漢攻破,心頭大喜不已。
賈珩轉眸看向陳瀟,說道:“他們兩個過來了,你隨我一同去迎迎。”
陳瀟清冷玉容展顏一笑,輕輕“嗯”了一聲,隨着賈珩前往迎接兩位藩王。
此刻,楚王與魏王兩人已經在王府護衛的陪同下,來到了寧遠城門前的街道上,正在敘話。
楚王朗聲道:“子鈺當真是能征善戰,這纔多久的光景,寧遠城已經攻下了。”
魏王陳然點了點頭,清聲道:“寧遠一破,就是錦州,那時又是一場大戰。”
不過,因爲領兵之將是賈珩,魏王顯然信心十足。
楚王面容也有激動之色,感慨了下,說道:“˙錦州一下,即是盛京,我大漢收復遼東之期不遠了。”
等那時,大漢江山社稷再無外患。
正在哥倆兒個敘話之時,卻聽大門處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說道:“兩位王爺來了。”
楚王與魏王循聲而望,自是見到了賈珩與一旁的陳瀟。
楚王面上帶着笑容,說道:“子鈺,別來無恙。”
賈珩笑着說道:“兩位王爺真是及時雨,我這邊兒說正攻打錦州,軍械和糧秣匱乏。”
楚王點了點頭,朗聲說道:“子鈺一舉拿下寧遠城,女真之寇都盛京城,已是遙遙在望了。”
魏王那張清竣、俊朗的臉上也有幾許欣然之意,清聲道:“子鈺這一勝,父皇知道以後,定然龍顏大悅。”
賈珩點了點頭,道:“已經讓人遞送軍報和奏疏給聖上了。”
說着,伸手相邀道:“此地非說話之所,還請兩位殿下,至府衙一敘。”
楚王與魏王二人聞言,點了點頭,然後隨着賈珩一同前往寧遠城的衙堂當中。
三人分賓主落下,錦衣府衛奉上香茗,然後徐徐而退。
楚王點了點頭,清聲道:“這次主要是遞送軍器監遞送而來的紅夷炮銃銃彈,一共三萬枚,此外還有兵器、軍甲,冬日所需的被服等物,還請子鈺過目。”
說着,身後的王府長史廖賢,整容斂色,將手中的清單簿冊,遞將給賈珩的錦衣親衛。
賈珩從府衛手中接過清單簿冊,垂眸閱讀,說道:“楚王殿下辛苦了。”
魏王陳然似乎也不甘示弱一般,說道:“小王也籌措了糧秣,大約有一百萬石,羊十萬頭,各種酒肉六百車,以供大軍所需。”
而一旁的王府長史鄧緯也將手裡的書冊,遞將過去。
賈珩同樣閱覽而畢,將簿冊清單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了笑,勉勵道:“兩位王爺,這一路操持辛苦了。”
楚王笑道:“爲國效力,爲社稷謀事,不敢言苦。”
魏王也謙虛道:“本分之事而已。”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去吩咐後廚,準備接風宴,我爲兩位王爺接風洗塵。”
而後,賈珩引着兩人來到偏廳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