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夜深人靜,窗外道道月華亮如匹練,粲然如虹,時而街巷中依稀傳來幾聲狗吠與庭院中的蛙鳴交織一起,襯托得夏夜愈發燥熱、幽靜。
廂房之中,陳瀟剛剛沐浴而畢,梳好頭髮,換上一身深青色衣裙,在几案上燭火的映照下,少女高挑身影倒映在窗戶上,躺在竹蓆鋪就的牀榻上,柳葉細眉之下,明眸定定看向上方的帷幔發着呆。
今天,那賈珩已有所懷疑,她要不要離開此地?可真相就在眼前,還沒有拷問那賈王氏,以後想要再離開就不容易了。
這般心思起伏之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陳瀟眼皮沉重,半睡半醒之間,緩緩闔上明眸,意識漸漸混沌起來。
而就在這時,窗外似傳來輕盈的腳步聲,似有人躡手躡腳而來,陳瀟正在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在寧榮兩府早已將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而後門栓被一點點兒挑開的聲音,伴隨着一道“吱呀”不停的聲音,一個穿着夜行衣的黑衣蒙面人,躡手躡腳進得屋內,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匕首。
在裡廂躺着的陳瀟,擰了擰秀麗的雙眉,心頭一凜,迅速從被子下面摸出一把匕首,想要藏至身後,忽而心頭閃過一道亮光,目中見着幾分思索,嘴角漸漸噙起一絲冷笑。
將被子掀開半截,躺在牀榻上,和衣而睡,但做出個防備的姿態。
這時,黑衣人湊至近前,躡手躡腳地走到牀榻前,冷哼一聲,手中握着的一把匕首湊近,就向少女那張花容月貌的臉蛋兒刺去。
陳瀟正在睡夢中囈語着,忽而翻個了身,匕首當即懸空,凝滯之下,刺在枕頭上。
黑色面巾下的目光,深凝了幾許,看向躺在牀上的少女,聽着翻身之間的咕噥聲,有些無語。
都這時候了,還在裝呢?
黑衣人目中現出一抹冷意,拿起匕首向着少女脖頸再次刺去,其實倒也是收着幾分力。
因是夏天,陳瀟後背的汗水,如同雨下,幾乎浸溼小衣,猛地閃開,冷斥道:“你……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向着陳瀟雪白修長的脖頸刺去。
見得寒芒乍現,陳瀟玉容微變,心頭一凜,再難隱藏武藝,探手出電,抓着一把匕首,向着黑衣蒙面之人胸口劃去,試圖將黑衣蒙面之人逼退。
黑衣蒙面之人身形向一旁閃去,同時以匕首向着少女的手削去。
“鐺……”
兵刃相碰,火星四濺,匕首被掃至一旁,少女剛剛從牀上起來的勢頭又被壓下,拳風呼嘯,直奔黑衣人手掌,點中了經絡麻穴,手臂凝滯了下,匕首旋即落至一旁。
黑衣人只是凝滯一瞬,就已探手如電,一下子捉住陳瀟的手腕,五根手指幾是如鉗子般,死死控制住少女。
陳瀟眉頭一皺,整個人向裡廂蜷縮,佝僂成一張弓,裙下兩條纖細長腿卻如剪子一樣,帶着風雷呼嘯之勢,向着黑衣人脖子絞殺而去。
這不是那賈珩派人過來試探於她的!而是來要她命的!
黑衣人冷哼一聲,閃身躲避之間,再出一手,就是按住了陳瀟的一條腿,旋即身形一頓,跳將牀上,一下子壓住少女的雙腿。
然而少女另外一隻胳膊,屈臂作肘,一擊如風,向着黑衣人肋骨狠狠撞去,如是碰上,至少肋骨撞斷,少女清眸閃爍着一抹狠辣,然而再次被黑衣人死死按住。
黑衣人緊緊壓住少女青裙下的纖細雙腿,雙手將少女的胳膊死死按在胸前,武藝招式雖然沒有少女精妙,但奈何力氣大,一下子壓得少女死死不能動彈。
“蕭姑娘,還說你不會武功?”就在這時,黑色面巾輕動,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陳瀟先是一愣,那張清麗、冷峭的臉上滿是驚訝,旋即,低聲道:“是你!”
方纔,這人刀刀奔她要害,一副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樣子,她都以爲不是賈珩,不想還真是他!
在自己家都弄這種夜行衣,簡直……這人有毛病吧?
賈珩此刻也被黑色面巾蒙的臉頰滿是汗,在少女肘子上扯掉,旋即問道:“蕭姑娘,別亂動,和我說說,來我府上潛藏做什麼?”
既是白蓮教的那位刺客,爲何要到府上?如說圖謀不軌,但好像這段時間也沒有做什麼。
要不要抓起來,拷問一番呢?
賈珩看向眉眼五官近似咸寧的少女,心頭隱隱有一些不願,一旦進了錦衣府的囚牢,這女子所要忍受的折磨,絕對不是他可以說的。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陳瀟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此刻正值夏天,衣裳原就單薄,剛剛拳腳交手,早已出了一身脂粉滑膩的香汗,因是小衣貼在身上,頗爲黏糊糊的。
只是少女目光清冷,並無多少羞澀,想着脫身之機。
見賈珩失神,心神一動,提膝而起,就要一個膝撞,向着賈珩撞去,試圖脫身,然而賈珩又變幻手法,再次按住。
賈珩低聲道:“蕭姑娘的招式和廚藝一樣,精妙無雙。”
“你放開我。”陳瀟身形受制,心頭一急,冷聲說道。
賈珩看向被壓在身下的少女,目光冷冽,說道:“剛剛錦衣府衛還給我說,要將你抓進錦衣府的大牢,好好拷問一番,比如你爲何在大慈恩寺刺殺忠順王?你和白蓮教又有什麼關係?”
陳瀟聞聽此言,清冷玉容倏變,瞳孔幾是凝縮成針眼大小,低聲道:“什麼忠順王?什麼白蓮教?這些都是什麼?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蕭姑娘,這樣就沒有意思了,蕭姑娘菜餚做得挺好吃,我還是挺喜歡吃的,如果不是這樣,直接喚了錦衣府衛來拿人。”
陳瀟目光冰冷,看向居高臨下的少年,心神微動,抿脣不語。
眼前之人縱然不是太子遺嗣,也與太子遺嗣脫不了干係,而這些要不要告訴他,以圖脫身?
“你先放開我的手。”陳瀟心思電轉,打定主意,冷聲說道。
賈珩目光眯了眯,鼻翼之間浮動着剛剛沐浴過後的香氣,皺了皺眉,問道:“你先說說。”
“你先起來,壓在我身上,我喘不過氣。”陳瀟秀眉微蹙,低聲道。
此刻兩人姿勢,賈珩在上坐在少女腿上,幾是貼靠在一起。
賈珩皺了皺眉,沉聲道:“就是讓你喘不過氣,不然,如是鬆開以後,你跑了怎麼辦。”
陳瀟冷聲道:“我不跑,既然到你府上,我原也沒打算跑。”
以她的身份,縱然落在宮裡那位手裡,最多也就是被圈禁的下場,並不會有性命之憂。
賈珩笑了下,說道:“蕭姑娘武藝太過精妙,實不敢鬆開,咱們就這般說話罷,不過我可以鬆一鬆你的手,腿還是要壓着的。”
如果只是手上功夫,少女招式雖然精妙,但力氣不如他,還能制服。
陳瀟:“……”
這樣人貼人,你就不嫌熱嗎?
少女畢竟性情大氣,也沒有糾結,清麗如雪的臉蛋兒上默然片刻,低聲道:“我的確是白蓮教的人,來到你府中,只爲查着隆治朝的一樁宮廷秘聞。”
“什麼宮廷秘聞?”賈珩心頭微動,隱隱覺得接觸到了實質。
陳瀟清絕玉容如籠冰霜,輕聲道:“廢太子遺嗣的下落,就在賈府之中,你爲錦衣都督,不會不知道這幾個字意味着什麼吧?”
或許可以試着爭取一下這賈珩。
賈珩眉頭皺了皺,聲音聽不出絲毫端倪,問道:“白蓮教的人調查廢太子遺嗣做什麼?難道是爲了出師有名,便於造反?”
陳瀟目光凝了凝,一時默然。
賈珩凝眸看向對面的少女,見着有些像着咸寧的眉眼五官,心底生出一念,試探說道:“你是宗室之女?”
陳瀟驟聞此言,嬌軀不由輕顫了下,此刻二人身形相近,自是被賈珩察覺到少女身體的異常。
賈珩目光幽晦幾分,心頭篤定,目光在少女略有幾分冷豔氣質的容貌上流連,道:“怪不得,與咸寧這般像?”
眼前少女只怕是趙周或者廢太子的後人,所以才和咸寧眉眼有着幾分相似,還有身下跪壓的這一雙纖細長腿,咸寧幾無二致。
只是相比咸寧清冷外表下,隱藏着火焰的熾熱以及調皮混亂,眼前女子飛更像是真正一塊兒冰玉,此刻被他這般姿勢擒拿,全無羞怯忸怩之態,不是沒有男女之別,就是心智過人。
陳瀟秀眉下的清眸恍惚了下,問道:“咸寧?你是說芷兒妹妹?”
眼前不由浮現許多年前,那個性情爽利的堂妹,在自己身後喊着姐姐。
賈珩打量着少女,目光稍稍在雪巔盤桓片刻,問道:“從雪……年齡來看,你應是咸寧的堂姐,是趙王、還是周王?抑或是廢太子的女兒?”
經過這段時間翻閱一些錦衣府的機密資料,對隆治年間的那段奪嫡秘聞,他大概瞭解了七七八八,還有一些秘聞明顯是被人銷燬了。
陳瀟思量片刻,索性也不隱瞞,清聲說道:“我父王是周王,我同咸寧她一同長大,在五年前,我才離得京城。”
賈珩聞言,心道果然,打量着少女,問道:“那問題來了,周王之女爲何會加入白蓮教,圖謀造反?”
一般而言,皇室之間爭鬥的再厲害,牽涉到男丁已經了不得,不會牽涉到女兒,因爲沒有必要。
換句話說,就算他把眼前之人綁給崇平帝,崇平帝也不會殺,而是圈禁限制起來,除非其本身犯了皇室本身的謀殺之罪,纔會賜死,比如謀刺崇平帝,比如刺殺宋皇后,那就不能留着了。
陳瀟默然片刻,冷冷說着兩個字:“報仇。”
賈珩皺眉說道:“殺父之仇?可週王是病逝,你向誰報仇?”
其實,現在就算廢太子也只是朝野避諱不談,還在崇平十年被追贈了義忠親王,對於隆治、崇平兩朝的神器流轉,真正的丑角,官方定調只有趙王一人。
這是一個想趁着隆治帝重病在宮,打算以兵馬挾制廢太子逼宮的不孝逆子!
至於廢太子,被追贈義忠親王之後,只能算是成爲一段朝堂禁忌,就是大家都諱莫如深,不提此事。
而對當年之事,幸在雍王英明神武,周王深明大義,將趙王叛軍全部拿下。
之後,周王則在崇平三年冬,因爲長期身子骨不好病逝了。
至於會不會是天子暗下毒手,其實可能性極低,因爲周王沒有子嗣,身子骨兒又弱,以他對天子的瞭解,可能會提防,但也不至於狠辣到趕盡殺絕,那麼就是……忠順王?
這的確像是忠順王能幹出的事兒。
那麼就說得通了,爲何周王之女在大慈恩寺要刺殺忠順王,這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問題在於天子有沒有授意,或者說天子默認忠順王行事?
所以,讓咸寧的堂姐一怒之下,投了白蓮教,開始從賊謀逆?
陳瀟那張不施粉黛宛如清水芙蓉的臉蛋兒上神色幽幽,細眉之下清眸疊爍,靜靜看着面上似有所思的少年。
賈珩皺了皺眉,輕聲道:“你也是宗室貴女,身上流的是陳漢皇室血脈,這般謀逆造反,可對得起陳漢的列祖列宗?縱是周王在世,也不會讓你這般胡來。”
周王這位王爺,應該是顧全大局,幫着崇平帝奪下了皇位。
“你也是陳漢皇室血脈。”陳瀟藉着月華,看向居高臨下的少年,目光幽幽,一字一頓說道。
事到如今,唯有先誆騙住眼前之人,再慢慢排查人選,纔是正理。
賈珩:“???”
“你其實是廢太子遺嗣。”陳瀟目光熠熠生輝的看向少年,低聲說道。
“一派胡言!”賈珩冷聲說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他是廢太子的兒子,好似知道當年之事的晉陽,絕不會如此淡然以對,而且一點兒都不阻攔咸寧。
但晉陽好像也不避諱咸寧啊,那再不避諱一次,好像也說的過去,反正都是姑侄。
嗯,不能這麼想,品格證據不能作爲定案依據。
賈珩目光深深,猜測着真相,或許晉陽先前也不知道?可晉陽以往又好似知道一些什麼,起碼知道當年的太子遺嗣的下落。
陳瀟看向面色變幻,難以置信的少年,低聲道:“否則,我不會在寧國府內,以廚娘隱藏身份,接近於你,論起來,你應該喚我一聲堂姐。”
賈珩:“……”
不過,如果從咸寧那邊兒算……嗯,可那也喚不上堂姐,喊一聲大姨子還差不多。
“這只是你一面之辭。”賈珩面無表情,低聲說道。
“那你可以把我送給宮裡,就怕宮裡那位知道你是太子遺孤,現在內掌錦衣,外領京營,不知會怎麼想。”陳瀟清麗出塵的瓜子臉在月華映照下,不見絲毫懼色,而清冽眸光中倒映着少年的清峻面容,語氣更是平靜至極。
賈珩面色陰鬱,低聲說道:“你這是找死。”
陳瀟看着對面的少年,清澈如水的目光恍若一泓清泉,低聲道:“你怕了,你怕宮裡那位猜忌於你,你怕如今的權位不保。”
“我怕你這個陳漢皇室的不肖女,通過一番挑撥離間,使君臣相疑,耽擱了中興的大局。”賈珩目光逼視着少女,心頭甚至閃過一抹殺意。
陳瀟玉容微頓,一時語塞。
賈珩低聲道:“太子早年子嗣艱難,太子妃無子,而太子膝下只有一子爲趙良娣所出,年齡小齊郡王一歲,當年大亂而死於亂軍之中,後來經過宗人府驗名屍身,況且如果活到現在,就算沒有二十六歲,也有二十七歲了。”
說着,伏下身子,湊到少女臉前,看向那張柳眉星眼,瓊鼻高挺的瓜子臉少女,冷聲道:“你看我有這麼老?”
陳瀟:“……”
感受到少年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還有那堅毅眉鋒下,神芒暗藏的目光,不知爲何,心頭有些想笑。
賈珩看向少女,卻見蔥鬱鬢髮連同臉頰,顆顆晶瑩汗珠撲簌簌流淌,秀頸上也滿是細密的汗珠,只是晶瑩目光清冷依舊,冰肌玉骨的臉蛋兒上,也未見綺麗紅暈。
這是把自己當成堂弟了,就以爲他不會堆雪人,腿玩年?
“是私生子,你身爲錦衣都督,可知廢太子曾與靜妃生過一個私生子,被皇室視爲醜聞?”陳瀟容顏淡漠,聲音宛如冰雪融化,清澈平靜。
賈珩故作不知,湊近少女耳畔,低聲說道:“你這謊話真是張嘴就來啊。”
陳瀟被少年在耳畔低語,只覺耳垂陣陣發癢,讓心頭騰騰的慌,冷聲道:“你縱是不信,也改變不了你身上流着陳漢皇室血脈的事實。”
那少年起得身來,垂眸看向目光清冷,微微抿脣的少女,鎖骨下的汗水沁溼小衣,輪廓若隱若現,但這位周王之女卻一點兒都不見羞澀。
是不是他在府中對尤氏姐妹秋毫無犯的名聲,給了她錯覺?
陳瀟冷冷仍是盯着對面的少年,敘道:“靜妃是太上皇的寵妃,她與廢太子生下一個孩子,當初鬧得宮中沸沸揚揚,這是一樁皇室醜聞,錦衣府的密檔中可能沒有,你不知道也屬平常,你可以去問問上了年紀的老人。”
賈珩冷聲說道:“縱有私生子,你怎麼就確定是我,而不是旁人?或者說,怎麼就確定在賈家?”
他或許需要去問一問晉陽,他當初就曾懷疑過可卿是不是廢太子遺嗣,但線索在養生堂裡斷了。
陳瀟秀眉輕蹙,粉脣啓開之間,櫻顆貝齒晶瑩閃白,低聲道:“莫失莫忘,仙壽恆昌,這兩句話是廢太子密友長春真人送給廢太子的,意味雋永,頗有傳國玉璽之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之意,而現在偏偏鐫刻在西府的那塊兒石頭上,這是有人將線索指向了賈家。”
“那就不能是寶玉?”賈珩眉頭緊皺,故意問道。
難道當年的小榮國公使出了偷龍轉鳳的手段?
“不是寶玉,他年齡太小,對不上。”陳瀟瞥了一眼少年,淡淡道。
其實眼前之人,年齡依然對不上,她還沒有核對清楚,但並不妨礙她七真三假地用言語誤導於他。
賈珩冷聲道:“也不可能是我,我是賈族偏支一脈,父母俱有籍可查,身世清白。”
他絕不是什麼太子遺孤,眼前之人以一個所謂太子遺孤的名頭,想要離間一位手握兵權,執掌樞密的重臣。
“你的母親,是當年內侍省尚藥局的一位女醫官,而她當年服侍的就是靜妃,你既爲錦衣都督,手下有不少探事,可以暗中派人查一查你母親的身份。”陳瀟看向對面的少年,不疾不徐說道。
這也是讓她頗覺疑點重重之處,不然怎麼會這般巧,許是託養在醫官的手下。
賈珩目光凝了凝,他此身母親的確會一點兒醫術,但面色不變,冷聲道:“你編織了一個謊言,無非是蠱惑人心,離間君臣。”
陳瀟目光幽幽地看向對面的少年,道:“你既不信,去查一查就是了,如果你是太子遺嗣,自要拿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那把椅子原本就是你的,我不須離間,他也不會容你。”
賈珩冷聲道:“妖言惑衆,蠱惑人心。”
現在還真不敢讓這位周王之女送到天子那邊兒,萬一她信口開河,把天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然後頃刻之間起了猜忌之心,於國家大事不利。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我會幫着你拿回來那一切。”陳瀟似是看出對面少年的疑慮,輕聲說道。
如果眼前之人真是廢太子之子,那麼以其奪回皇位,爲父皇討回一個公道,如果不是,也未必不能誆騙、拉攏。
賈珩一時無語,湊近少女的耳畔,輕聲道:“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滅口?”
陳瀟面色淡淡,但感受到耳垂幾近貼近少年溫軟的脣瓣,嬌軀卻已有幾分僵直,低聲道:“我隨你處置。”
賈珩附耳在少女耳畔,低聲說了一句:“先……後殺呢?”
對眼前少女的身份還有廢太子之言,晉陽一定知道,明天去一趟長公主府就是了。
“你……禽獸!”陳瀟柳葉秀眉微蹙,清眸震驚地看向少年,只是片刻之間,心頭一怔,卻見少年緩緩鬆開自己的手,也不在壓制着自己,少年起身,眉頭緊皺,面色看不出喜怒。
陳瀟玉容如霜,眸光凝了凝,心思複雜,這人真是……
賈珩開口問道:“對了,你名字叫什麼?陳三娘?”
陳瀟怔了下,幽幽道:“陳瀟。”
想來這人心頭對自己的身世已有幾分懷疑。
“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折騰的一頭汗。”賈珩低聲說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將頭上的黑色布巾拿下。
陳瀟:“……”
不知爲何,見着上一刻還在喊打喊殺,下一刻就風輕雲淡,心頭竟有些荒謬。
賈珩說話之間,起身撿着匕首離開,這位周王之女比較棘手,殺又殺不了,畢竟怎麼說也是大姨子,但也不能送到天子那邊兒,否則,這一套太子遺嗣之言能把他給坑苦。
那麼留在身旁從其嘴裡套出白蓮教的消息,所以,先留着吧。
陳瀟看向消失的少年背影,抿了抿粉脣,揉了揉手腕,整了整衣襟,清麗臉頰才浮起一層淺淺紅暈,顯然放下的一番“男上女下”,並非沒有在心底起着一絲異樣,只是不過一個呼吸,容色清冷依舊,目光幽幽。
他絕對不敢去問宮裡那位,那麼只要他查察,她也可以藉此查清真相,確定廢太子遺嗣,所以……先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