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這一日,慈祥莊外來了個人,衣裳洗得褪色,面色疲憊,向守衛拱手說想來找媳婦,同她商議莫要嫁人,自己賺夠了聘禮錢來娶她。壹看?書W?W?W?··COM守衛指了指門子。這會子門子已迎了上來。此人遂又同門子說話去,眼角溜了守衛一眼。

不多時,門子領着他進去,到前廳找管事的白露。白露含笑請他坐下,提起案頭的炭筆:“如能破鏡重圓正是好事。請先生告訴我你的名姓、住址、你要找的女人名姓、多大歲數,大略是個什麼模樣,我去查。”

此人躊躇片刻,問道:“敢問大姐,那些……女人都在慈祥莊麼?”

“不都在慈祥莊。”白露道,“有些在慈愛莊。人數太多慈祥莊住不下。倘若這兒沒有你要找的女人,我會寫箋子送到慈愛莊去查。”

此人點頭:“我叫何鎖子,家住釘子巷,我媳婦姓錢,約莫三十來歲,身長不足五尺……”

白露提筆記下來,擡頭望着他道:“我重複一遍你聽聽。”遂唸了一遍,“可對?”

何鎖子拱手:“對,多謝姑娘。”

白露站起來:“請何先生稍等,我去裡頭查名錄。”

“煩勞姑娘。”

白露走了兩步,忽又喊了個小丫頭給何先生上茶。“名冊子多,怕是要查些功夫。”何鎖子又謝。

他遂當真等了足有大半個時辰,白露走出來歉然道:“我查了一遍沒查到,恐怕漏掉再查一遍,依然沒有。錢女士只怕在慈愛莊。我這就寫箋子,回頭有人去慈愛莊送東西自然帶過去,明兒就有消息回來。”

何鎖子思忖片刻,拱手道:“敢問慈愛莊在哪裡?不煩勞姑娘,小人自去便好。”

白露又歉然:“我不知道。我不過是個登記名錄的。”何鎖子無奈,謝了她,說明日再來。

次日上午,何鎖子又來了。白露笑遞給他一張箋子,箋子上寫了地址:“幸不辱使命。錢女士在慈愛莊,有兩個兒子,一個六歲、一個週歲,可對?”

何鎖子驚喜:“不錯!”乃向白露一躬到地,“多謝姑娘!”拿着箋子走了。

慈愛莊與慈祥莊相距不遠,此人跑起來也快,不多時便趕到了。乃走進慈愛莊,見着管事的大丫鬟,求見錢氏。這丫鬟依然拿炭筆記錄了二人的名姓、地址等,起身去裡頭查冊子。又查了又小半個時辰,出來告訴說:“查着了。今兒她們培訓,我去喊她,你稍等等。”何鎖子大喜。

半晌,錢氏走了出來。何鎖子打量幾眼,數日不見這女人如同變了個人似的。身形顯見胖了一圈兒,穿着藍布的短衫和褲子,頭上扎着藍頭巾,手中拿了塊手帕子,乾乾淨淨。見着何鎖子,淡淡的問道:“有事麼。”

何鎖子心中有種不大好的預感,輕嘆一聲:“孩子可好。”

“都好。壹?看書W?WW看·?·COM?吃得飽睡得香,大小子下個月就念書了。”

何鎖子默然片刻,道:“如今已有些工廠開始招工,蘇知府也張榜招賢治水。我賺了錢去你家正經提親。”

錢氏冷笑道:“你知道我家在哪裡?”

何鎖子柔聲問道:“媳婦兒,你家在哪裡?老丈人、丈母孃什麼性子?可有大舅哥小姨子?你同我說說。”

錢氏面色無波:“我不想嫁你。”

何鎖子懇切道:“往日都是我不好。如今你不在了,方想起你的好來。沒有你,家裡頭都不知成了什麼樣子。”錢氏不語。他又道,“我今後必改。”錢氏依然不語。何鎖子給她彎腰行了個禮,“只看兩個孩子的份上吧。”

錢氏道:“我在你家七年了,從早到晚做事,卻只能吃那麼點子野菜湯水。”

“今後斷乎讓你吃飽飯。”何鎖子道,“只是我母親年歲大了,總不能讓她做事。這些日子連我的衣裳都是她老人家洗的,你於心何忍。”

錢氏目中含淚瞧着他:“你母親日日罵我、行動便打我,在我孩子跟前說我壞話,我爲何要於心不忍?我連月子都沒出便替你們家劈柴、在冰冷的水裡頭洗衣裳被面子,你們又於心何忍?你母親是人,我便不是人?”乃咬牙忍住淚珠子不掉,站起來就走。何鎖子並不挽留,只淡然立着看她轉過裡頭去了。

次日,何鎖子又來找錢氏。管事的丫鬟已認得他了,笑道:“何大叔好癡情。等着,我幫你喊她去。”

何鎖子微笑拱手:“多謝。”

等了半日,丫鬟回來來,有些難爲情道:“何大叔……錢大嫂她……”

“她怎麼了?”

“她走了。”丫鬟道,“昨兒下午就辭工走了。”

何鎖子大驚:“辭工走了?她不是你們這裡的女工麼?你們怎麼會放她走?”

丫鬟道:“人家是女工,又不是奴才。她不想幹了,我們也沒法子。”

何鎖子皺眉:“你可知道她去哪裡了?”

丫鬟搖頭:“不知道。聽她領班說,她打聽了去北美的船票,還說太貴了。她領了工錢走的,算算當有個三百來錢吧,北美船票必是買不起的。”

何鎖子“砰”的砸了下桌子,嚇了丫鬟一跳。何鎖子面色黑如生鐵,半晌,一言不發走了。丫鬟在後頭嘀咕:“你媳婦走了與我什麼相干!給我臉子瞧算什麼!”見他走遠些,又唾了一口。

大半個時辰之後,何鎖子到了贛江碼頭,打聽昨日可有人見過一個模樣與錢氏相似的女子。果然有人看見了。“穿着一身的藍布衣裳,手裡牽着個六七歲的小子,懷裡還抱了一個。”

何鎖子點頭:“不錯。”

那人道:“這位大嫂走得好生着急。昨兒有艘去九江的船已滿員了,她愣是求人家讓了張船票給她,還多給了錢呢。我都勸了她,上九江的船日日有,不如今兒再走;她只不聽。”

何鎖子忙說:“日日有?今日也有麼?”

“有啊!早先都沒人坐的。近日聽說吳王在長江出海口新建上海港,急需勞力,特意在長江各處港口開了勞工運輸船,從蜀國開始沿江不知多少人便趕過去做工。”此人笑嘻嘻道,“人家建港要的是男丁,她一個女人去能做什麼?找個有力氣的男人嫁了麼?”何鎖子冷冷盯了他一眼,嚇得他打了個哆嗦。

下午,何鎖子買了張船票去九江。船開走後,碼頭上有人返回慈祥莊給蘇澄楊國泰報信。蘇澄鬆了口氣。

原來,前些日子梅大夫提醒蘇澄,怕是得將錢氏母子藏去別處。那麼多強搶民女的,蘇澄最厭惡這個何鎖子,乃立時送她們去了賈氏馬行。楊國泰想着,綠林人最愛月黑風高夜爬牆上樹,遂在慈祥莊外牆頂上撒了拿青石研磨的細灰。白天頗顯眼,晚上是不大看得出來的。每日早上動身前他都查一回牆頂。雖少不得有些印記,顯見不是貓兒就是雀兒。終有一日,某處牆頂青石灰被抹動過。依着楊國泰這綠林老手的眼神兒可瞧出,乃是人的衣裳拂過留下的。遂叮囑白露留意些。這日上午,何鎖子來了。白露扮作無事人一般哄他明兒再來。

次日,錢氏早早從賈氏馬行趕去慈愛莊,扮作正在那裡做事的模樣與何鎖子見了一面。當晚楊國泰親在慈愛莊守株待兔,果然等到此人。見其穿了身夜行衣順着大路跑向大門——慈愛莊只有一條路往外通。何鎖子到了門口並不着急,圍着莊子轉了兩圈。依着綠林人的規矩,當轉三圈。莊子太大、他又有些着急,只轉了兩圈。隨後肆無忌憚就從大門旁翻牆而入,輕如燕子。楊國泰暗挑大拇指:藝高人膽大。錢氏和兩個孩子都在賈氏馬行呢,他自然也沒找到。

楊國泰覺得此人並非尋常草莽,須得好生對付。蘇澄忙派了幾個人到碼頭演戲去。後來聞報何鎖子那船已走了,蘇澄思忖再三,總覺得賈氏馬行也未必安全。遂同錢氏商議一番,讓她們孃兒三個當即啓程、跟着郵局送信的車隊去嶺南。錢氏有些驚懼,怕再被那男人找到。蘇澄便說:“廣州有船去南洋馬來國,那兒他斷乎找不到。”又給了她些錢。錢氏跪下磕了三個頭,沉聲道:“大恩不言謝。”帶着孩子走了。

次日,釘子巷那專盯何鎖子之人來報,何鎖子父母跟街坊說,有個東家瞧上了他,帶他上吳國做事去,還預支了些薪水。老頭老太一氣兒買了半石米,頗有幾分揚眉吐氣。蘇澄嗤道:“什麼預支薪水,分明是回去幹老行當了。不是答應了姘頭再不入綠林了麼?”

過了些日子,蘇澄接到廣州電報,錢氏已平安抵達,只在廣州住了兩日便買船票移民馬來國去了。乃心下熨貼,將此事撇下不管。

被搶女子及子嗣漸漸都讓蘇楊二人救走。上回老頭兒們欲聯手找知府老爺請願又不了了之,並水泥廠肥皂廠也在招工,後遂再沒人聚攏起請願之人。蘇澄便專心做起巧克力作坊來。

這日下午,蘇澄在工廠指揮人調方子,忙了大半日方忙完。略歇息會子,便坐着馬車回家去。馬車顛顛簸簸來到蘇府大門口,車伕等了半日不見有人下車,喊了兩聲沒人答應,心下奇怪。掀開車簾子一瞧,嚇得好懸跌倒:大丫鬟立夏五花大綁、口中鼓鼓的塞了塊帕子,蘇澄不見了。車伕趕忙扯下帕子,立夏含淚喊道:“何鎖子!”

原來,馬車才走出慈善莊不久,何鎖子便不知從哪裡跳了進來。不待兩個姑娘喊出聲,何鎖子雙手齊出塞住了二人的嘴。擡腿踢倒立夏踩在她胸口,先將蘇澄捆了,再提立夏起來也捆了。立夏這才發覺,眼前的何鎖子與當日在釘子巷所見全然不同。眼神陰狠如狼,通身煞氣。便聽何鎖子輕聲道:“告訴蘇知府,拿我兒子來換他女兒。我兒子大約在上海,人太多我一個人找不着。上海港那幾個什麼工程師都是從臺灣府請去的,買鋼材的作坊也是榮國府開的,他們還有馬行郵局,縱然不在上海也定能找到。”乃提着蘇澄跳出馬車。

可巧前幾日蘇韜領人去巡查江堤,蘇澄恐怕她父親出事,將賈琮留給她的特種營兵士全都派去她老子跟前,自己每日只帶着家中的幾個尋常護衛。從頭到尾,沒人察覺。

出了如此大事、蘇韜還不在,立夏並幾個護衛只得去見蘇錚。老爺子剛琢磨出了一首詩,聽說孫女丟了,嚇得把毛筆砸在案頭:“什麼?!說明白些!”立夏忍着淚說了馬車上的經過並何鎖子所言。老爺子吼道:“何鎖子是誰!”立夏又說了何鎖子來歷。蘇錚怔了半日,忽然說:“他還指着拿我們澄兒換他兒子是吧。”

“是是!”立夏忙說,“他說他自己找不到兒子,要我們尋榮國府幫忙找,找到了跟他換人。”

蘇錚甩袖子就走:“備馬、去找楊國泰!”

老爺子匆忙趕到楊國泰營中。楊國泰正練兵呢,聽說他來了,親迎出營門:“您老怎麼來了。”

蘇錚指着立夏:“讓她說。”立夏雖嚇得厲害,口齒還算清晰,就立在營門口說了一回經過。

楊國泰聽罷奇道:“賈琮留下的護衛她全都打發到蘇大人身邊去了?自己一個都沒留?”

蘇錚跌足:“沒留!我說給她留下兩個,她只說自己在城中必無事。”

“這就怪了。”楊國泰思忖道,“自打在釘子巷遇了回險,這丫頭再不敢獨自亂跑。且極信得過賈琮那些兵,我領兵同她一道出去她都非帶着那幾個不可。柳鵠不是跟着蘇大人麼?那位早年是大內護衛的頭目,遇險時他比什麼特種營管用。”又想了半日,“我先看看馬車裡頭可有痕跡沒有。”又喊了個副將,讓他領一隊人馬去釘子巷找何鎖子的父母;想了想,再命一個副將去天寧觀請真明。

一行人來到蘇府,楊國泰在馬車裡稍翻了翻便尋到一張字條。打開一瞧,上頭正是蘇澄自己的字,寫着,“外出辦事,當日即歸,勿憂。莫讓我母親、祖父知道。”楊國泰翻了個白眼將字條交給蘇錚。

蘇錚氣得破口大罵:“回來非打折她的腿!”

不多時,兩路偏將來報:何鎖子的父母和真明都不見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第五百六十四章第九章第五百三十四章第三百一十六章第二百九十一章第四百七十四章第202章 第一千章第七百五十五章第六百七十九章第四百一十六章第七百三十五章第二百五十九章第四十二章第四百零四章第三百八十七章第五百一十八章第二百六十八章第六百九十五章第六百三十二章第三百八十二章第七百五十六章第四百八十三章第二百一十二章第八十五章第二百三十三章第六百一十五章第七百一十七章第六百二十四章第二百一十二章第四百四十九章第六十二章第四百四十七章第二百二十六章第四百六十章第130章 第九百二十八章第三百七十三章第三百七十三章第三百四十六章第七百五十八章第四百七十六章第六百九十章第二百一十一章第七百九十九章第六百八十三章第四百一十三章第66章 第八百六十四章第一百四十一章第82章 第八百八十章第四百二十八章第六百七十二章第一百九十章第六百一十三章第六百四十一章第五百八十五章第二百八十七章第二百四十八章第八百章第四百四十九章第七十二章第188章 第九百八十六章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二百六十二章第四百八十三章第三百九十七章第五百四十一章第三百六十七章第三百九十二章第四十六章第十章第74章 第八百七十二章第八百一十一章第四百一十九章第五百六十二章第六百三十五章第三百六十七章第四百七十章第七百一十八章第81章 第八百七十九章第六百五十五章第148章 第九百四十六章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百一十章第四百一十九章第三百七十章第五百五十章第五百八十二章第八百零七章第八百零二章第73章 第八百七十一章第四百三十二章第七百七十六章第三百七十五章第119章 第九百一十七章第六百三十章第192章 第九百九十章第七百二十二章第四十章第111章 第九百零九章第四百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