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初一,老嬤嬤從昨晚便吩咐人泡上了十斗的米,過了三更便煮上了,等着天一亮便讓人扛着去了秦淮河附近,那處原本乞丐就較多一些,到了地方支了帳篷,方丈雖然說的是一斗,可是一斗的米才能煮多少,趙姨娘便吩咐煮十鬥,連着十個月送了下來,那附近的人皆知每逢初一便有人來施粥,早早的便在老位置排上了隊。
夫子廟原本便是在秦淮河附近,早起的先生,掌事的,館主自然皆有聽說,沒身份的自然沒什麼打聽的渠道,有身份的隨便一打聽便是知道是榮國府二房的庶子,雖常人皆看不起庶子,可牽扯到榮國府,自然又有些不同。
窮人自然沒有富人這麼多的想法,聽聞這邊施粥,便一邊喝着一邊道謝,只是聽聞是爲着小公子求福,便口口都是好人那,等着老嬤嬤等人收拾好了回去,便都散了,之後又是一月。
趙姨娘先前聽着賈環說不用去看,便真的沒有去看,只是平常喊了老嬤嬤等人聊天,或是接見了孃家裡的人,日子過的自然比賈府舒服,又有這邊伺候的下人不如賈府中的貴重,便是日常有什麼吩咐也不推脫,算來算去統共就這麼一個主子,來來去去的倒是讓趙姨娘明白了一些事理。
等着快到過年,趙姨娘又風風火火地收拾好了上山來,見着了在寺中包着書生巾的賈環,也不過三四月沒見着,愣是生疏了,趙姨娘坐在椅子上瞅了半天,在老嬤嬤的提醒下,才尷尬地握着賈環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說話,看着個子長了不少,等着過完年可要跟着一道下山了?”
賈環如今少了一絲煙火,跟着老和尚自然是多了一分仙氣,整個人看着就有些飄,因着身子長了不少,新做的衣服皆仿這江南的風氣,多素雅,又有青竹裝飾,遠遠瞅着便跟以往很是不相同。
到底是十一歲的人了,長了一年去了孩童的頑劣,黑白分明的雙眼看着你的時候又彷彿沒有看着你。趙姨娘說了兩句,見着賈環只是應了兩聲,之後藉着要收拾的話扯了開來,等着賈環出了門,趙姨娘看着老嬤嬤便道:“原來我這個兒子長得便比旁人漂亮一分,不知怎麼如今大了反倒漂亮了三分,若是個閨女我也就不愁了,可環兒到底是個哥兒,如今又修行了一年,別是這輩子就被老和尚誑了去了,那我可就白生了!”
老嬤嬤忙勸:“這是少爺大了,唸書唸的書生氣,原本爺們便是前院,總不能跟着姨奶奶一直在內宅,這是上進!明明是喜事,怎麼到了姨奶奶嘴裡又多了幾份憂愁了。”
“是因着大了嗎?”趙姨娘眼巴巴地看着老嬤嬤,彷彿抓着最後一根稻草了。
老嬤嬤笑道:“你可見着哪個爺們大了還在母親膝下轉悠的。”
趙姨娘點點頭,覺得心裡可算好受一些了,兩人還未說幾句,春耕便提着一籃子的熟食過來了:“少爺吩咐了,是自己種的,讓姨奶奶嚐嚐鮮。”
趙姨娘忙上前,瞅着掀開了的籃子,不過是一碗的黃豆跟着一碗的玉米,不過聽說是自己兒子種的,便笑開了顏。春耕拿了碗碟出來之後便退出了房間,等着到了外頭便見着賈環正一臉嚴肅的瞅着院子裡的樹,雙手背在身後。
“等着過完年,少爺便要去官學去了,可是要跟姨奶奶說一聲。”原本賈政打過照顧的知府如今已經被砍頭了,前陣子夏耘前來,便說池宸讓賈環回都中,上官學,直接在都中應考。
賈環看了一眼春耕,又將視線調回到了樹上,道:“老和尚讓收拾收拾去尋他熟人,我想着要不便不回京都了。”
春耕正想皺眉,忽然瞅着樹上樹葉隨風而落,到底少爺的身份跟世子不同,若是如今回去恐怕更爲艱難一些,俗話說富貴險中求,若是不回去,便少了機會。可是賈環畢竟才十一歲,他忽然有些心疼了。
賈環盯了一會落葉便往外走去,春耕也不打擾他,賈環往每天都要去的方向走去,老和尚果然坐在屋中,似乎其他人都在變,就只有他是不變的。
賈環習慣性地看着老和尚那張長滿了皺紋的臉,平靜的彷彿沒有一絲波動。他盯着和尚看了一會,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佛珠,解了下來,放到了和尚面前,又對着和尚磕了一個頭,起身便走。
等着賈環回來吩咐春耕,讓他收拾東西回京都,春耕一時疑惑:“少爺不是要留在金陵?”
“躲又能躲多久。”賈環臉上掛上了溫柔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更何況我有什麼好怕的,她如今又能奈我何!”
等着母子倆又在廟中過完春節便啓程回了都中,老宅的一應奴僕也跟着一道走了,趙國基看着妹妹離開,原本也想跟着一起走的,只是他還未動身,他孃老子便道:“到了都中哪還有你妹妹說話的份,不如老老實實在金陵,如今我已年老,落葉歸根,實在不想再動。”
來的時候因爲路途未知而顯得新奇又緩慢,回去的時候卻因爲熟悉而變得快速,賈環等人剛剛進了都中城門,遠遠的便看見池宸騎着白馬,披着黑色的裘衣,破開了銀白的世界,只見他一人一馬快速地朝着馬車奔馳而來,眼看着就快撞上了,又隨手一扯,馬匹便被勒得生生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而後停在當場。
池宸翻身下馬到了車前,一把掀起了簾子,賈環因爲馬車忽然停頓,正扶着腦袋暈乎着,就覺得外頭的冷風刷的吹了進來。
“我等了你好久,居然這會纔到。”池宸抱怨着鑽進了馬車中,外頭的馬匹由他身後跟着的四個侍衛拉倒一邊,池宸對着駕車的秋收吩咐道:“去東大街走到最裡,我如今開了府了,今天起你便住我府上,聖上聽聞你要念書,便道你府上向來好學,索性便給了你個恩貢,等着到了年紀直接入國子監唸書,如今你可是貢生了,旁人也是不能隨意欺你。”
池宸雖一力要求賈環回來,但也知道若是不給砝碼可不行。賈環睜着眼睛看着池宸,怎麼自己之前沒這消息?
“聖上直接讓吩咐了人去你府中,旁的不說,你那太太這會自然是知道了的。”池宸如今也不是好貨,他又吩咐人去賈府說一聲賈環被自己接走,便不管旁的了,回京的四五輛馬車便少了一輛,等這些人回了賈府,那賈府中等着賈環去請安的老太太,太太是何表情便不在池宸考慮的範圍內了。
賈環看着池宸,覺得有些陌生,隱約發現對方的眉間多了幾分的冷厲,池宸的府邸居然跟南王府特別遠,也不知道今上到底想的啥,池宸的門前直接就掛上了南王世子府的匾額,還是皇帝親筆。兩旁石獅聳立,馬車順着大門便進去了,等着賈環跟着池宸下車時,便發現院子裡跪了一地的人,遠遠看去似乎有上百。
池宸隨意地擺手吩咐人下去,又親手扶起一位,賈環一看居然是池爺,只是三四年不見老了許多:“阿爺,你怎麼又跪,若再這樣我以後就不走正門了,乾脆每日翻牆,省得麻煩。”池宸一邊說着一邊拉過賈環,“快看,誰來了,我可是從城門口半路接來的。”
池爺笑呵呵地隨池宸說着,反正該跪的時候還是要跪的:“許久不見環哥兒,如今都是大人了,聽聞三月便要進了國子監,可不要枉費了聖上的一番心意啊。”
賈環拱手對着池爺行了一禮:“許久未見,池老爹安好。”
池爺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卻被池宸打斷了:“阿爺想說什麼,日後有的是時間,我先帶着阿弟去洗漱了,這風塵僕僕的,況且阿弟也餓了吧,對吧。”他一手拉着賈環,一邊湊近了對着賈環眨眨眼,賈環忙點頭,他才點頭,池宸就一臉的看吧的表情轉向池爺,池爺無法,便放了池宸回去,池宸一手將賈環抱起,一邊衝向他給賈環準備好的屋子。
賈環覺得自己的雙腿被對方抱住了,身子靠在肩背上,雙手勉強扶着池宸的肩膀,這阿大越來越不講究了,不過他的力氣也是越來越大了。等着到了屋子,池宸也不放下他,只是在屋中抱着賈環轉了兩圈問道:“阿弟可喜歡。”
賈環點點頭說挺好,池宸便又奔向左邊,過了長廊,道:“這是我住的地方,以後阿弟若是寂寞,便可直接來尋我。”
賈環道:“這處也很好。”
池宸雙眼立刻雪亮,他小心地將賈環放下來,道:“阿弟喜歡這邊麼,我原本便準備讓阿弟跟我同睡,可是阿爺說不妥,我便又吩咐人給你造了一個屋子,可是心底也是希望阿弟跟我一起睡的。”池宸握着賈環的手,晃了晃,又指着自己屋子裡的那把大刀道:“那是我在戰場上從一個首領手中奪來的,只是我人帶的少,阿震又說窮寇莫追,哎,否則我便能取下他的項上人頭獻給聖上了。”
賈環疑惑地問道:“阿大不是說這天生神力對皇家來說有些怪異,一般不表露嗎?”
池宸嘿嘿一笑:“我自然還記得,只是阿爺幫我想了主意,每日練武,又去過了戰場,旁人只會以爲我武力精進,哪裡會知道我是天生神力,如今只要做得不太過分,旁人皆不會想太多。”
走啊走啊走啊走……
cp秀恩愛,遲早分的快!啊哈哈哈哈哈【愚蠢的作者頂着鍋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