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尤二姐被賈珍等人送到了賈璉門下,其中自然是賈蓉出的主意,賈璉府中的那位鳳姐如今已經是不能生產了,此次特來求娶了尤二姐,只爲着傳宗接代,尤老孃原本便知道他們之間的齷蹉,知道了尤二姐有了好的去處,自然沒有什麼要說的。
可偏偏還有個尤三姐,當初也是跟着尤二姐同幾人廝混,雜亂不提,可偏偏如今尤二姐正正經經的嫁了人,又在外頭有了一套自己的屋子,旁的不說,小院上下伺候的皆聽她一人的,活得又是非常自在,她心裡自然多了幾分的心思,旁的不說,對着賈珍、賈蓉若是心情不好,便拎來打罵;若是順心,便如小女子一般相偎依順。
賈珍等人覺得此事不好,便跟賈璉商量,賈璉問他們對着尤三姐可還有想頭,賈珍道:“這娘們如今是盛開的鮮花帶着刺,香噴噴的熱湯浮着一層的熱油,若是捧着便要燙掉滿手的皮。”賈璉聽到這,便知道這些爺們是玩厭了,便吩咐了尤二姐問問尤三姐的心事,尤二姐連着跟着妹妹睡了三天,打聽完了總算問出了尤三姐心中所想正是柳湘蓮,便告於賈璉等人知曉。
賈璉一聽是柳湘蓮便道此事好辦,又問了尤三姐可是真心喜歡,尤三姐道:“自當初在寧國府一見之後,便再也沒有忘懷過。”又怕賈璉不信,從此休整戎裝,卸了五色的環釵不再跟賈珍、賈蓉等人喝酒調戲,每日緊閉房門只伺候老孃。賈璉見此,便真的去尋了柳湘蓮,道有一門親事要給他提。
柳湘蓮也是個爽快人,只聽說那女子貌美便道好,拿出了他自己的寶劍遞給賈璉,稱這寶劍是祖傳的東西,今日便給了賈璉當做定親禮。賈璉拿着了寶劍,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總算安置了尤三姐,等着他將寶劍送到了尤三姐手裡,只見三姐雙眼微紅,巴巴的將這劍擱在自己牀褥裡頭,每日抱着睡覺,一時都不敢錯落。
沐坤知道消息之後,便安排了薛蟠跟着柳湘蓮巧遇,薛蟠向來會辦事,跟着對方一醉免恩仇,酒過三巡便將此事說出,當初是賈璉尋了柳湘蓮說了此事,又稱很好,如今薛蟠將實話一說,又想起了賈府的門風,心裡一沉又不敢全信。他告辭了薛蟠,正巧遇着了寶玉,便詢問尤三姐的事情。
寶玉也是實在人,便跟着他講了尤二姐,尤三姐一衆,又稱當初是珍大哥哥請了他們去吃酒的,席上見着對方,容貌秀麗身姿卓越,舉止灑脫且性格開放,旁的不說,喝起酒來比男子還要爽氣。柳湘蓮一聽臉色就變了,於是又去尋了薛蟠,想要請對方幫忙一起去要回了鴛鴦劍。
“不忙,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跟着你一起去,當初是我不曉事,侮辱了你,如今既然讓我知道了風聲,就當是賠禮了。”薛蟠說得實在,又指天發誓道自己如今是真的改過了,又跟柳湘蓮說了如今自己的妻子甄氏的來歷,柳湘蓮便道這也是個苦命的人,既然薛蟠要幫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等着薛蟠等人到了尤二姐處,池宸便帶着賈環坐上馬車,吩咐去賈璉安置的新房,柳湘蓮跟着薛蟠,自然是前後腳的事情,又有寶玉在其中參合一腳,等着鮑二等人在外頭忙碌,忽而比之賈府中的大房,更像一處家。
柳湘蓮跟着薛蟠套好了話茬,等着進了屋,便跟着賈璉道:“原本就是兩頭來回奔波,忙碌了一些,當初因着你的話便將鴛鴦劍給了你,只是老家的姑母在四月間已經替我說了一門親事了,今日前來,便是來告罪的。”
薛蟠也接口道:“世間最重是孝道,若是表哥使得,便幫了他這個忙,反正都沒過了正經的聘禮,旁人若是問起又怎麼會知道。”
賈璉一聽便道不好,當初在尤三姐面前已經是千萬的諾言許盡了,才安撫住了她,若是此事不成,之前她又威脅自己要去告訴了自己屋裡的王熙鳳,這事便不好了。心裡一定,便請着柳湘蓮坐上一坐,自己則迴轉去了後屋,請了尤老孃前來招待。
尤三姐聽聞柳湘蓮前來,便在裡屋坐着,見着賈璉前來便喜不自禁,忙站起來問:“是不是姓柳的來了?”
賈璉尷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見着一旁坐着的尤二姐,更是不自覺的懊惱,他如今跟着尤二姐是如膠似漆,若是因着尤三姐生了不好,便不值當了。
誰知那尤三姐見着賈璉神色不對,脫口便問:“是不是事情有變?我知道你那老太婆難纏,想着當我們姐倆是胭脂粉頭的糟蹋了,如今若不說個清楚,明日一早我便去尋了賈府大門去,你們這些子事,又有誰不知道呢。”
賈璉聽着便知不好,他前個纔去了平安州,如今聽得尤三姐此言,心裡一虛,便轉頭看尤二姐,尤二姐會意,便安撫住了尤三姐。
“萬事都讓你一人說完了,旁的不說,這姓柳的未下過聘禮,未合過日子,今日前來指不定就是這些好事呢,你倒是隨口不是死啊就是活的,你且喝口茶,我去問問。”尤二姐嬉笑,拍了拍尤三姐的肩膀,跟着賈璉出了門。
賈璉回頭見着尤三姐在屋內喝茶,便急道:“約莫是三姐當初的事情讓柳湘蓮知道了,如今來退親的,旁的不說,我自然是願意帶着你去府裡的,可當初因着太急,那大老爺還未過了孝期,我怕如此進去,旁人會看輕了你。”
尤二姐聽完,便細眉微皺,咬了咬脣,道:“我這個三妹妹是個不清楚的,如今聽聞柳公子退親更是悲從中來,當初她便說過,若是不成便是隻認黃泉了。”她小聲地說完,賈璉眼前一黑,覺得此事完了。
等着兩人面色不對的進了屋,裡頭的尤三姐看了賈璉一眼便道:“看你們神色不對,我已經知曉了此事,想來是知道了以前的事情了,這天下的男人也不是各個都像你這樣的。”此話說的賈璉臉色通紅。
賈環蹲在屋頂,挨着池宸,尤三姐拎着寶劍到了大堂,見着了坐着的柳湘蓮道:“你們不比出去再議了,我還你的定禮。”說着一面淚如雨下,左手將劍鞘遞給柳湘蓮,右手回肘往脖子一橫,跟着來的尤二姐哭着撲到了尤三姐身上,賈璉揪着柳湘蓮就要去見官,尤老孃更是晴天霹靂,呆楞在了現場,尤二姐道三姐是自殺,怨不得柳湘蓮,便一力勸服了賈璉,等着柳湘蓮神情恍惚的出了門,裡頭的人便草草地收拾起了尤三姐的屍身,尋了一處地方安葬。
賈環看的呆楞,直覺這尤三姐真性情,只是他還沒回神就被池宸護着跳下了屋頂,上了馬車,定定看着池宸,道:“你今日前來便是讓我看這場人命官司的?”
池宸神秘一笑道:“不着急,你且等等。”說罷就吩咐人駕着馬車往西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在一小道路口停了下來,外頭有人掀起了簾子進來,恭敬地跪在兩人面前,居然是那個剛剛應該死了的尤三姐。
只見那尤三姐面容平靜,脖間似乎剛剛紮了一圈的白布。
“此事做的很好,可有傷及自身?”池宸神情淡淡地喊了起,尤三姐擡頭跟着賈環對視了一眼,露出了笑容,微微地低頭一點,道:“並無傷及自身,剛剛冬藏看了,說並無大礙。”
池宸點點頭,對着賈環介紹道:“這是乙組的沐三,那尤二姐是沐二,是被派到寧國府裡的釘子,此次假死逃生便是因着那賈珍暗地裡跟着廢太子餘黨有些聯繫,此事要多謝了柳湘蓮,否則你也不那麼容易出來。”
沐三點點頭稱是,道等着事情完結別去尋了柳湘蓮告知真相,省的他內疚生了不好的念頭。等着馬車到了世子府,池宸讓賈環跟着沐三先回去,他自己則要進宮去跟聖上回稟。
沐三一路跟着春耕等人打了招呼,賈環覺得好奇,便喊了沐三進屋詢問,那沐三道:“實在晦氣,那些大老爺們居然這麼不講究,要不是主子的迷香,我可混不過去,只是不知道二姐怎麼的,居然跟着賈璉做了真正的夫妻,真是想不明白。”她搖着頭,一力吐槽自己的姐妹。
那春耕端着茶水給幾人倒上,看着自家少爺眼神炯炯的盯着沐三,便有意接了話茬:“二姐不是說她一直想要個娃麼,那賈璉長得也不差,與其再尋一個,不如就將就呢。”
沐三一聽也對,她一口氣喝完了茶,而後對着賈環拱手:“早就聽聞世子身邊有個如兄弟般的少爺,如今見着果然是一表人才,幸好您如今不住賈府,那門第除了門口一對石獅子恐怕就沒幹淨的了。”
衆人深以爲然,賈環以爲這事便做一個了結了的,誰知那王熙鳳真不是個簡單的,從興兒口中知道正是東府裡大老爺出殯的那天,榮哥兒給賈璉介紹了尤二姐,這尤二姐原本便是訂了親的人,後來也不知道賈珍給了張華多少錢,退了親,賈璉便叫人糊了房子娶了尤二姐進門。
鳳姐心下有了算定,等着賈璉去平安州節度,巡邊在外,一個月不能回的當兒,她讓興兒領着路到了尤二姐處,對着尤二姐便訴起了自己的苦,道自己並不是個小氣的人,萬般不會阻攔了賈璉跟着尤二姐的□□,如今只求着尤二姐跟着自己回府,同吃同宿,一起伺候丈夫,一起孝敬公婆,尤二姐被勸的軟了,跟着進了府。
她又道府中規矩居多,若是讓府裡的老太太知道賈璉偷娶保管打死了他,讓尤二姐稱還未圓房等話,只等着賈璉回來再過了明路,尤二姐原本便嫌棄自己名聲不好,此事如此更是合了心意,跟着王熙鳳到了府中前頭三日皆過的順心順事,可第四天起,便發現伺候的人不如之前使喚的動了。
王熙鳳指了人去挑了張華鬧事,到了都察院告了賈璉,等着收了狀子,她又吩咐人給都察院送了三百兩銀子,只吩咐讓虛張聲勢,她自己回府則壓着尤老孃一頓好罵,罵完便哭到了老太太面前,稱寧國府的賈珍、賈蓉害人,嚇得賈珍等人先是掏出了五百兩銀子給王熙鳳,口稱該死,請她幫忙應付着,後又掏出了兩百兩銀子作爲補償。等着事了,又吩咐興兒去打死了張華,悄悄地埋了不要讓旁人知曉露了底細,等着賈璉回來,正巧賈赦給了他一個秋桐做姨太太,王熙鳳悄悄地擡起了秋姨娘跟着尤二姐打擂臺。
賈環頓時覺得當初自己能從王夫人手裡活到如今,一來是對方輕敵,二來是自己心狠,若是小看了女人都是要遭了罪的。旁的不說,單單這王熙鳳的手段,便是旁人想不到的。
等着年底落雪紛紛,春耕又跟着賈環道再過幾日沐二便要回來了,前陣子沐三接了任務剛走,賈環一聽沐二要回來,便問怎麼了?
“您可不曉得,那王熙鳳實在是太厲害了,沐二如今有了身孕,不如做了局出來呢。”春耕最近常常感嘆賈府中的女子厲害,如今不知聽說了啥,更是對王熙鳳口口稱道。
一旁正調着琴絃的秋收停下了手,拿着帕子自己擦了乾淨,走了過來,對着賈環道:“新弦已經換上,少爺不如現在就試試,要是不好,我再調調。”
賈環應了一聲,走到琴旁撥了兩下,又試着彈了一串,點頭稱好,只是剛剛春耕的話未說完,他一邊用手壓住了弦,一邊回頭說:“你剛剛話未說完,怎麼不說下去呢?”
春耕拿過臉盆,遞到秋收手裡,連着他剛剛用的帕子讓他出門去洗,秋收便不肯了:“就你消息靈通,我也沒聽說呢,如今既然要說何不讓我跟着少爺一起聽。”
賈環偷空從一邊尋了琴譜,聽着秋收這麼說,忙應聲:“很是,過了年我便要去國子監了,若是這會還端着,恐怕以後就沒有悠閒的時候了。”
說到國子監,春耕跟秋收都皺起了眉,只因爲世子稱他們幾個莽夫比不得平常書童有用,所以賈環去國子監要另外派了人去。賈環見着自己說話說錯了,便悶頭撥琴。
春耕吸了吸鼻子道:“又不是日後不得見了,不是還有休沐麼,等着少爺念出來了,總能見到的。”他雖看着老成,可年歲到底擺在那邊,也不再提國子監的事情,只是說起了王熙鳳,那王熙鳳果然是個能人,用借刀殺人,使着秋桐害了尤二姐,又壓着府裡的伺候的婆子,媳婦一起作踐了她,最後居然還買通了郎中,想要打去沐二肚子裡的娃,要不是沐二將計就計,她都不一定能活着回來。
賈環跟着秋收聽完,皆道女人是老虎,這王熙鳳比老虎還老虎,秋收不用說,賈環心中下定決心,這紅樓中的妹子都太過厲害,此生絕不求娶!他原本便有了主意,知道到時候池宸肯定生氣,可那會能不能活着回來還不一定,娶了妻子更是累贅,不如一個人舒坦些。
等沐二回了世子府,賈環跟着池宸偷偷見了一回,那尤二姐果然肚子滾圓,繼而忘記看了對方的相貌。
過年前池宸吩咐人將着賈環送去了賈府過了一晚,第二日天未亮便巴巴地接了回世子府,知道的是池宸對賈環多有照顧,不知道還以爲這賈府是龍潭虎穴,常人住上一日都嫌棄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