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結局·中
“怎麼了,慌慌張張?”今天是第二次了,這丫頭雖說忠心,可到底欠些穩重。
玉釧兒揪着自己的衣襟,眸孔都放大了,一邊彎腰喘着氣,一邊擡頭對着王夫人道:“不好了,王老爺的屍身擡進來了,外頭的人都瘋了,府裡的太太聽說都哭暈過去了。”
王夫人倒退了一步,覺得腿有些軟:“怎麼會,怎麼回事,怎麼連着哥哥都……”她想起死去的元春,想起被抄的甄家,想起被抄的賈家,面色蒼白,是了,逃不過的,這是逃不過的。
她癱軟的跌坐到了地上,也沒了心思去管剛剛的飯菜,只強撐着,託着玉釧兒伸過來的手,氣軟道:“去,帶我,去外頭。”
王家上下已經瘋了,跟着王子騰一道出門的管家正抹着眼淚,“老爺的屍骨都是用這冰的,原本便是要回來了,誰知就差二百里地了,不知道怎麼的就得了風寒了,老爺就喝了一貼子的藥,當晚便去了。”
那十幾個的下人扛着棺材才進門,王家太太便撲倒在了院子裡,王家上下上百口的人如今都在院子裡哭,等着王夫人到了的時候,王家太太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
王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強撐着想要上前。
“不要過來!你這個倒了黴的喪門星,你氣死了你婆婆,剋死了鳳丫頭,如今帶累的我的夫君都死了。”她也不管王子騰死得其實比賈母還早,只一味的覺得都是王夫人的錯,若不是她來了,也不會把黴運帶到了王家。她正想上前撕扯,外頭就呼啦啦地圍上了一羣人,王夫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
趙堂官對着王夫人嘿嘿一笑:“呦,您也在呢,可好,您知道規矩,且跟這位夫人說道說道,省的我們多費了口舌了。”
那王家太太看看趙堂官又看看王夫人,滿眼的疑惑。
王夫人覺得口舌有些乾澀,卻依然開口道:“我哥哥剛死,聖上不會這麼對王家的。”
“可不巧,正好是這樣的呢,不知府上管事的是誰,且出來指指,也好省些力氣。”趙堂官理了理自己的官帽,這次總不會有什麼王爺過來干涉吧。
隔着人羣,王夫人見着自己二哥王子勝縮在人羣中不說話,又見着王仁被他母親推着悄悄往後走,王家兄弟雖分了家,可是不過是前後兩進的宅子,中間用的是圓形的拱門。
那王家太太早早的便暈在了媳婦婆子的懷裡,跟着賈府不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正院,官兵們前後掃蕩了一陣,忽然有個官兵小跑到了一直坐在院子中間的趙堂官身邊,在他耳朵旁一陣的耳語,那趙堂官原本還喝着水,聽完,眼神對着院子裡的掃了一陣,輕聲一笑:“不知西小院是誰住的?”
王夫人聽罷,搭着玉釧兒的手指一縮,一個婆子道:“回稟大人,是,是府上金陵賈家的姑太太住的。”那個婆子說完還心虛地往王夫人這裡看了一下,默默地縮了回去。
王夫人的眸孔一縮,死死地盯着那個穿着破舊藍色布襖的婆子,是王仁的奶嬤嬤,之所以認識,是因着之前見過許多次。
“尋着主人了便好,也省了下官不少的事情,這位夫人不如跟着下官一道去一趟,點點您的財物可好?”他嘴上問着,一旁的官兵卻對着衆人亮出了大刀,逼着王夫人往西小院走。也不知道玉釧兒是哪裡來的力氣,愣是扶着王夫人一道往回走,原本便不長的小徑,這會走起來還格外的快。
要說王夫人當初被安置在這,也是王家太太特意安排的,離主臥也不遠,裡頭裝飾得繁花似錦,更重要的是它單獨有個小倉庫,可供王夫人放些雜物。
倉庫正巧在正房的側面,裡頭擱着大大小小屬於王夫人的箱子,等着衆人到了門前,裡頭的大部分都已經被砸了,唯一收好的是兩個木箱,從外頭看並沒有太多的花哨。
“正是這兩箱,他們正想砸,屬下眼尖便看見了,這是金陵張家銅鎖的手藝,跟着我們都中的鎖有些不同,就算拿到鑰匙也需要繞着一定的圈數才能打開,且每把鎖都得自個尋了銅材給送過去,這鎖看着便是稀罕物,砸了實在可惜。”一旁將趙堂官喊來的一個侍衛指着那箱子的鎖給他說。
趙堂官哦了一聲,湊近蹲下了看:“這麼稀罕?”
“這款式的,都中不超過十把,您若是不信,可拿了這鎖去打聽打聽。”那位嘿嘿一笑,而後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將視線移向了王夫人。
趙堂官回頭看了一眼,揚了揚下巴:“去打開!”
王夫人不說話,只是拽着玉釧兒的手,玉釧兒輕呼了一聲便剋制地用牙齒咬住了下脣,趙堂官看着對方被咬得鮮紅的脣,不自覺地渾身一熱,嘿嘿了一聲,上前對着王夫人笑道:“要是太太等着我們動手,恐怕就有些不好看了,不如您自個來,保全了您的面子,也保全了我的面子不是。”他說的輕佻,一邊用着大拇指來回撥着腰間的佩刀,錚錚作響。
王夫人顫了顫,到底從髮髻上摸出了一個髮簪,底下凸凸凹凹的跟着普通的有些不同,也扁上許多,這會看着倒是有點像鑰匙。
“呦呵,這倒是稀罕,哥幾個都沒見過吧。”趙堂官對着一旁站着的兩三個官兵點頭示意,衆人皆笑了起來,因着這是底下人孝敬趙堂官的,照理這幾箱東西也就不過明路,直接擡去趙堂官家中,算作抄家的福利。
王夫人來回擰了三次,又往外拔了一次,再往裡頭一擰,便開了。趙堂官上前從王夫人手裡奪過了鎖,看了兩眼,往懷裡一塞,往外走了兩步,還沒等王夫人把氣喘均勻了,他忽然道:“既然來了,便看看用這麼名貴的鎖,裡頭裝的到底是啥,阿根,你去打開了瞧瞧。”
一旁一個穿着小兵樣式的應了一聲,上前打開,周圍人一片的寂靜,趙堂官臉上原本的笑容也收了起來,他一把拉過發呆的阿根,吩咐道:“去叫幾個人來。”
滿滿一箱子的黃金,所有人都傻了,趙堂官上前的時候,站在這裡的幾個士兵的心跳都快了不少,人人都覺得他們這次要發了,結果趙堂官拿起一個金子看了兩眼,又往底下摸出了一個,湊近了瞅瞅之後放了回去,小心地把箱子蓋頭蓋好。
“師,師傅,傅,金子,金子——”那個阿根吞着口水,巴巴地看着趙堂官。
趙堂官伸手摸了摸阿根的腦袋,剛縮回手又一巴掌打了下去:“錢重要還是命重要,都給我看好了!這是聖上要的東西,誰動一個都要掉了腦袋的!”他陰狠地說完,眼睛向飛刀一樣,刺向兩邊,幾個官兵不自覺地都低下頭躲開了。
“來人啊,封箱,擡走,咱們先回宮。”他招手吩咐了八個人擡箱,浩浩蕩蕩地出了院子,王夫人顫着身跟着一起到了前院。
那趙堂官對着衆人一拱手:“原本便是今天能幹完的活,誰知府上居然有這要命的玩意,下官不能自己做主,如今等着將東西呈給了聖上,看聖上如何決定了,下官告辭,勞煩各位老實呆着!”他說完便帶着那幾個擡箱子的走了,幾個外頭圍着的官兵,倒是一個都沒有退去。
“你幹了什麼?”那個好不容易轉醒的王家太太低聲問道,她的兩眼都哭得紅腫了,她捏着手帕,整個人都靠着別人的支撐,“我夫君對你,一向照顧有加,如今他去世了,府上還要被你帶累,你且告訴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其實王家被抄跟王夫人一點關係也沒有,畢竟王夫人的事是抄家過程中出來的,可這就像一個發泄口,好不容易有了目標,你不能怨來抄你家的官兵,不能怨那個下了旨意的聖上,唯一能怪罪的便是眼前這個站着的人。
就好像一瞬間被提醒了,所有的人都對着王夫人怒目而視,場上一片的寂靜,王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沒有說,只是眼角瞟見了王子勝,忙喊了一聲哥哥。
王子勝正想說話,卻被他夫人扯了一把袖子,他兒子王仁便站了出來道:“不要喊我父親,我們家跟你恩斷義絕,你若是想着我們,怎麼不帶着我妹妹一道回來,害她死在了賈家,到現在都沒一場體面的喪事!”
王熙鳳的死,也不過是剛剛來的消息,王仁雖說糊塗,可是對着妹妹卻是有些記掛的,至於到底記掛他妹妹本身,還是妹妹手裡的銀子,又另外說了。
王夫人看着是搖搖欲墜,只是如今是沒人再能幫上她一把了,原本便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十幾二十年的不過是走個親戚罷了,更何況她婆家如今倒了黴,還有誰會照應她。
親兄妹尚且如此,外人又如何,只是王仁說完,王子勝到底是心軟了,正想吩咐兒子不要再說,那王家太太忽然便開口了:“聖上英明,自然知道你所做之事跟着我們王家毫無關聯,只是不想你還是走到如此地步,不知道賈府會不會看在往年的情份上收留於你。”王家太太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衆人皆不再說話,只是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等着明日趙堂官等人再次上門。王家太太到底沒有從王夫人嘴裡問出實情,她手上還有些銀兩,便打點了一個小門的侍衛,放了一個小廝出門,她孃家不顯,以往她都有些不願意來往,此次卻已經是救命的稻草。
王夫人的結局……碼的過頭了……英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