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第一次出來, 關菲菲一開始還想着時辰，到最後，卻是忘了個乾淨。
蘇靖南找來的時候, 卻見幾個人正坐在那裡歇着, 說不出的怪異。
明明林如海年長關菲菲那麼多, 卻又是看着異常的和諧。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 蘇靖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怎麼可能！
且不說這兩人的身份, 便是關菲菲能夠和賈珍和離，卻也是不可能與林如海在一起的。
林家地位顯赫，林如海這一代算是中興之代, 即便是沒有嫡子，可將來若是過繼了子嗣, 卻也是能夠維繫林家香火的。若真是如自己所想……只怕是林家便也是到此爲止了。
林如海會放棄這些？蘇靖南笑了笑, 怎麼可能呢。
拋棄腦中那並不切實際的想法, 蘇靖南過了去，“夫人,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大街上的人並不算是很多了，只是……
“這個時辰城門已經關了，去前面的客棧住着吧。”
關菲菲很是贊成這個提議，她不會回賈府, 又不能住到林家, 倒是住客棧最爲穩妥些。
黛玉看花燈的時候還是精神十足, 只是現在卻也是倦了, 坐在馬車上沒多大會兒便是睡了過去。關菲菲鬱悶, 這姑娘也太放心自己了吧，就不怕自己把她給賣了呀。
原本以爲林如海會回家, 只是關菲菲怎麼也沒想到，他竟也是在客棧裡住了下來。
“玉兒小時候就來了京城，這些年來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合格，麻煩你多多照顧與她。”
關菲菲笑道：“林大人不必這麼客氣，難得姑娘不嫌棄我。”
林黛玉已經沉沉睡去，看林如海竟是還沒有走得打算，關菲菲一時間也是拿捏不準，卻不想剛要開口，倒是林如海道：“賈府不是長久之地，只是世子爺做事向來難以揣測，與虎謀皮，你走這步棋實在是險了些。”
關菲菲聞言苦笑，“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坐失良機最後等到的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多謝大人關心，過些日子等風頭過了，我會勸姑娘回去的。”
她言下之意很是清楚，自己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若是過多的和黛玉糾纏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好事。
林如海輕輕一笑，“難道你不好奇，我之前有什麼事情要問你？”
關菲菲一愣，不是已經問完了嗎，難道還有別的事情？
“賈府裡一直希望從賈氏女中選擇一個成爲林家的女主人，而王家也有人和我聯絡了一番。”
“王家？”關菲菲聲音猛地一高，意識到林黛玉正在裡面休息，她又是放低了聲音，“王家卻又是哪裡有和你身份匹配的人？”王子騰一共也就倆妹妹而已，薛姨媽和王夫人，難道還多了個尚未婚嫁的……
“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薛姨媽，寡居的薛姨媽是唯一的人選，可是這樣合適嗎？
即便是林如海續絃，卻也少不了世家女，薛姨媽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不合適吧？
王家人怎麼這麼異想天開，竟是有臉來撮合這麼兩人。
士農工商士農工商，便是皇商又如何，那也是脫不了商這個字的，而林如海可是鐘鳴鼎食的書香世家，怎麼看怎麼不和諧的呀。王子騰腦袋被驢踢了嗎，竟是想這麼一出。
待反應過來關菲菲才發覺，林如海竟是在看着自己，好像在觀察自己的反應似的。
“賈府衆人我不是熟悉，所以想要冒昧問一下，薛姑娘如何？”
關菲菲聽到這問題不由皺眉，難道是林如海還真得打算給自己找一個寡婦當繼室，順帶着捎着一個呆霸王的便宜兒子和八面玲瓏的便宜女兒嗎？
“薛姑娘爲人是很好的，說起來她倒是和璉二媳婦還帶着幾分親，雖然不如鳳辣子那般潑辣，行事卻也是八面玲瓏。”
其實對於薛寶釵，關菲菲覺得也是個可憐的。住在賈府，多少也是有些寄人籬下之感，只是她娘和王夫人是親姐妹，卻又是不同於黛玉的，說起來都是筆糊塗賬，不過對於關菲菲而言，也沒什麼關係，畢竟，她又不是皇帝，薛寶釵不過是想要進宮而已，和自己實在是扯不上關係的。
進……進宮！忽然間意識到什麼的關菲菲猛地看向了林如海，“這件事，她是瞞着府里老太太的？”
林如海輕輕一笑，原本是儒雅至極的人，如今臉上卻帶着幾分嘲弄神色。
這下子，便是關菲菲也覺得有意思的很了。薛姨媽暫住在賈府，無非也是想要依靠賈元春，希望她能夠吹吹枕邊風，把自己女兒送進宮裡去唄，不過也許是元春肺活量小了點，枕邊風沒能吹起來。
薛姨媽也是着急，畢竟寶釵眼看着已經是“大齡剩女”了，再不能進宮的話，便只能許人家了。剛巧如今林如海有了要續絃的風聲，估計着薛姨媽一合計，便是和王子騰一商量，一來二回就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薛家到底是皇商，身份低了些，而一旦薛寶釵搖身一變成了正經官宦人家的小姐，再加上林如海現如今正是得帝寵，入宮卻也是方便的多了。
不過這事若是瞞着賈母的話，卻又是另一番說法了。在老狐狸眼皮子底下動這些念頭，關菲菲都不知道該是誇讚薛姨媽聰明還是愚不可及了。
“林大人把這件事告訴我，卻又是爲何？”畢竟，自己現在可好歹是寧國府的當家奶奶，怎麼着也是賈家的人，林如海不會分辨不清其中的利益關係，卻又是爲何……
“女人更是清楚女人的心思，所以，我想要請教你的看法。”林如海只是拿着手中的茶盞玩，卻並不飲茶。他素來重視養生之道，尤其是經歷那麼一次後，更是對飲食格外注意了些，如今時辰晚的很，再喝茶只會損害身體。
到底是客棧，卻又是能有什麼好貨色？那茶盞製造委實是粗糙了些的。關菲菲有些分辨不清林如海究竟是想要聽真話還是隻是在試探自己，只是不經意卻是對上了那一雙眼睛。
那眼睛中帶着幾分疲倦，滄桑的很，一時間她竟是想起了當初的自己，爲了升職的事焦頭爛額，白日裡還是都市麗人，只是回到公寓裡卻是無比的憔悴，鏡子裡的那雙眼睛寫滿了倦怠。
一時間鼻頭微微一酸，關菲菲笑了笑，“大人行事向來自有主張，何必多此一舉問我呢？姑娘是大人的心頭珍寶，大人所爲種種也不過是爲了姑娘而已，若是真的猶疑不決，何不問問姑娘，畢竟將來大人娶進門來的，算來也是姑娘的繼母，和姑娘要生活一段時間的。”
插科打諢的其實並沒有說出什麼，眼前的人卻是聰明的，只是這樣的聰明並不足夠自保，尤其是賈府本就是一灘爛泥水，沾染進去便是難以抽身的。
“玉兒畢竟是閨中女兒，很多事情看不通透，你卻是不同。”
茶盞輕輕落在了桌上，關菲菲嚇了一跳，心裡不由嘀咕，我不就是個已婚婦人嘛，區別其實並不算是那麼的大啦。
“大人要我說實話？”
林如海淡淡一笑，“但說無妨。”
這可是你要我說的，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默默唸叨了好幾遍後，關菲菲纔開口道：“大人，我並不清楚爲何你現在卻又是要續絃，姑娘如今已經大了，再過一年半載也是該時候許配人家了，當然家中若是有母親操持自然是最好的，不過依照大人您的閱歷，其實想要給姑娘找一個如意郎君並不困難，既是如此，那麼您又是爲何要續絃呢？”
林如海對賈敏情深，只怕是賈敏一死，早已經斷了續絃的念頭，不然不會浪費了好幾年的光陰。
“若是續絃的話，依照大人現在的身份，卻又是什麼樣的太太找不到呢？”這是關菲菲第二個不理解的，黛玉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姑娘了，現在林如海真的要續絃的話，無非是兩個原因：第一，他還想趁着這兩年，鼓搗個兒子出來；第二，也就是找個伴，伺候自己的起居罷了。
可是若是爲了第一個原因，所要尋找的人無非是身體好些的，能生養的女子，這樣的人往貧苦裡說鄉下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再身份尊貴些的話，便是京城裡的閨閣小姐也不是沒有，其他時候還能和林如海吟詩作對一番，豈不是更好？
若是第二個原因，其實第二個原因多少有些說不通，畢竟官宦人家的老爺飲食起居什麼的都是有丫鬟僕人照顧的，哪裡用妻子動手？即便是真的只爲了找個伴，爲何不找個年輕賞心悅目點的？要是不想要孩子，大不了一碗藥灌下去就是了。
這兩點原因考量來，卻是哪一條都和賈府沒關係，賈母是想要憑藉着這件事再度和林家聯繫起來，可是這最終的決定權不還是在林如海手上嗎？
關菲菲倒是覺得，這是林如海拋出去的一塊肉，想要引出來潛藏着的那些個狼崽子狗崽子，只是這一塊肉雖然是拋出去了，他手裡卻還是沾着腥，也正因爲如此，反倒是也擺脫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