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河大橋上,圍觀人羣已經圍了幾層。
人羣中間,大理石護橋柱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該男子面色凝重,披着長髮,身着白色連衣裙,看樣子像精心打扮過的,面向河道,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
安泉趕到時,劉濤、楊廣州、林志,還有幾位附近片兒區剛加入羣聊不久的業界同行都在。
幾個民警與當事人保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苦心勸說着,十幾分鐘下來當事人絲毫不理會,一句話也不說,民警很是棘手。
安泉問劉濤,“他在上面多長時間了?”
劉濤:“我過來的時候她就在上面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了,這橋這麼高,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報了警。”
安泉:“消防隊什麼時候到?”
劉濤:“消防隊正在出火警,高層着火,有人員被困,情況緊急,說全勤出動,人員實力不足,還得一會兒,所以我就在羣裡發了求助。”
安泉找到民警表明退役消防員身份後,一同商量救援辦法。
經討論,民警同意採納安泉提出的方法:民警繼續對其進行勸說,儘量分散其注意力,安泉和林志假裝發生爭執,逐漸向當事人靠近,伺機將其撲下。
爲防不測,救援行動開始前,安泉讓林志準備好救援繩,並打了一個腰結,萬一救援失敗不慎落水,安泉下水救人。
安泉又讓劉濤從快遞車上拿來膠帶和一個大小適當包裹快遞用的紙盒子,快速用膠帶粘滿紙盒子,打包成了一個漂浮包。
行動開始,民警按照事前計劃上前進行勸說,分散當事人注意力;安泉和林志在人羣中吵鬧起來,又扭打在一起,向當事人靠近。
安泉和林志靠近當事人,民警假裝拉架,一切都看起來很自然。
圍觀羣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紛紛指責安泉二人的行爲。畫風一轉,安泉趁勢一個猛撲,抱住了當事人。
衆人醒悟過來,全場突然靜下來。
正當大家以爲救援已經成功的時候,被抱住的輕生男子奮力掙開安泉,徑直跳入河中。
安泉緊隨其後,在落水的瞬間,抓住了男子的手。
求生欲是人的本質屬性。有的人爲了自己活下去奮力掙扎,有的人爲了別人活下去奮力掙扎,而有的人卻爲了不想活下去而奮力掙扎。
每個人都會滅亡。有的人在自我掙扎中滅亡,有的人被他人滅亡,而有的人爲了不使別人滅亡而滅亡。
跳入水中的男子一心求死,奮力掙脫救他的安泉,爲了擺脫安泉,甚至對他進行撕打、沉溺。
全力救人的安泉絲毫沒有防備,被嗆了水,幸虧抱住林志及時扔下的漂浮包,才得以緩解。
不會游泳的男子,掙脫安泉後緩緩下沉。
安泉回過神兒,潛入水中將男子拉出水面。喝了大量水的男子此時已餘力不足,但仍在抵抗救援。無奈之下,安泉只能將其打暈。
安泉隨輕生男子跳入水中後,橋上人員一哄而上,擁在橋柱上看水上情況。劉濤趕忙扔下安泉剛纔粘的漂浮包、林志放下救援繩,準備救援。
安泉用救援繩套住輕生男子,但因其已被打暈,必須二人同時上橋。
在安泉要求下,楊廣州又放下一根救援繩。
安泉把自己固定好後,抱着被打昏的輕生男子,在民警的協調下,橋上羣衆拉着兩根繩同時用力向上。
拉到半空時,輕生男子一時清醒,又試圖掙脫安泉。
掙扎之中,拉繩的羣衆更加吃力,他們只能求得穩定,不得不把二人懸在半空,待確定情況後再決定是否可以繼續上拉。
輕生男子不停掙扎,繩子擺幅難以控制,繩子與護橋石反覆摩擦,已經被磨出斷口。
在掙扎一段時間後,輕生男子筋疲力竭,再也無法大力掙扎了。
繩子擺動幅度基本穩定後,拉繩的羣衆見機加速向上拉,終於將二人拉了上來。
正當衆人慾將輕生男子摻扶到護橋柱內側時,該男子瞬間掙開,抱着安泉向河中跳。
輕生男子的行爲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誰也沒曾料到他會來這麼一下。
繩頭一側隨着二人下落不斷縮短,眼看繩子就要掉進水裡,兩雙手突然抓住兩條繩子,用盡力氣將繩子上提。
因橋下二人重力過大,橋上二人被拉拽至屁股蹲地,拖拽滑行至橋邊。見二人眼疾手快,四腳撐在石柱上。
此時,橋上橋下力量達到平衡,兩根繩子四個人就此僵持住。
局勢控制住後,其他消防員上前幫忙,衆人也上手幫忙,合力上拉。
已經被磨出斷口的繩子,順時受力過大,安泉二人沒上多高最終還是斷了。
一根救援繩承載二人重量,十分危險,橋上衆人小心翼翼,牢牢抓住繩子。
一名消防員索降至半空,將輕生男子固定好,兩繩三人終於成功被救上橋。
此時的安泉已精疲力盡,癱軟在地上,渾身溼透,身下是一攤水,消防隊戰友和劉濤、楊廣州等人在照顧他。
安泉問消防員,“那邊怎麼樣了?”
消防員:“被困人員已經全部疏散出來,沒有傷亡,增援力量到場我們就趕過來了,沒事兒的話,我們得趕緊回去……”
輕生男子稍緩之後,民警正在對其進行詢問做筆錄。無論民警問什麼,男子依舊據不開口。
男子趁人不備,又一次掙開人羣,衝向橋邊。
男子迎面一拳,倒地。
救上輕生男子,在場羣衆總算舒了口氣;然後緊張於男子的意外行爲;又驚訝於眼前這一拳。
揮拳的是安泉。男子倒地後,安泉依舊拳打腳踢,在場羣衆同情安泉,此人確實該打,但又怕激怒了他,害怕再去跳河。
衆人上前試圖攔住安泉,安泉大吼,衆人後退,“都別攔我,誰攔打誰……”
消防隊帶隊的陳炳故意擋住民警執法記錄儀,做現場交接,向民警解釋道,“當事人執意要尋死,如果不讓他死一回,他是不會放棄輕生的念頭,你放心,他有分寸,不會出事兒的。”
民警擔心道,“那也不能這麼打人啊,刺激到他,他再去跳河怎麼辦?這麼多人看着呢,萬一傳到網上,我這不是失職嘛。”
陳炳:“你不刺激他,他就不跳了?你看他現在的狀態。我的人一會兒會向羣衆做個解釋,如果你們領導問責,我們也可以給你們作證,責任我們來承擔。”
民警:“救上他兩次,這是第二次往河裡衝了。”
安泉抓住男子領口,大聲說道,“看來你真是一心求死啊。爲什麼不想活了?總得有個理由吧,啊?這麼多人苦口婆心勸你,屁都不放一個;這麼多人救你,還是要死。”
安泉又掄一拳,男子一臉死相,無動於衷,求死的節奏,安泉繼續說,“你憑什麼死,啊?多少人爲了求生累到死,你他媽不想活了,對得起誰?老子爲了救你,差點他媽被你害死,這些人,看看……”安泉抓着男子半坐起來,讓他看人羣,衆人也都看他,“一羣人,爲了不相干的你活下去,不在我們面前死掉,三番兩次救你,他們圖什麼?圖你錢嗎?你給錢嗎?他們有那份責任心、社會責任感,你有什麼?再看看他們……”
安泉又拽起躺下的男子,讓他看消防員——炎熱的夏天,他們穿着滅火戰鬥服,雖然沒有下水,但是也全身溼透,擦汗擦花的臉上,能看清的只剩眼白和牙齒。
安泉繼續對男子說,“他們正在救火救人,救那些沒想過死,但面臨死亡威脅的人。他們分不開身,還是擠出人手趕來救你這個不想活的人。就因爲救不想活的你,可能會錯過救幾個想活的人。你真他媽該死。”說完安泉又給了他一下,暈過去了。
安泉體力透支,癱坐在地,對圍觀羣衆說:“放心吧,他再醒過來不會尋死了,大夥辛苦了,散了吧。”
男子暈過去後,早已到場的120將其送往醫院。
消防人員收整完器材,鳴着警報一路逆行趕回火場。
參與救助的快遞員和外賣員各自返回,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