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枚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那張氣憤到扭曲的面孔。想回擊最終卻變成了無聲苦澀的笑。她說的是事實,她有什麼立場去反擊呢?
仍然她的話讓她感到被羞辱的難受,可她不願再她面前露出一分的難過:“你來就是說這些嗎?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後我和你的兒子也不會有什麼關係!我會離開這裡!永遠的離開!”
她祁紅枚可以接受祁夜不喜歡她,可是她無法仍受,他因爲同情她而對她施捨感情。
面對紅枚突然轉變的態度,祁母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她這是搞什麼鬼?之前對祁夜愛的死去活來,甚至不惜用自殺來威脅他,對了,還有下套。現在居然就這樣沒有條件的離開?
於是她本能地問出了一句。“你要什麼?”
“要什麼?”紅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忽然大笑了起來。“我要的你們祁家能給得起嗎?”
祁母對她這囂張的態度十分不滿。可是既然已經說到這裡。就再也沒有什麼必要去撕破臉皮。她冷冷地掃視她一眼。決絕的丟下一句:“你最好有這樣的覺悟,否則我會自己動手,這一次我絕對不允許你在祁夜的身邊繼續留下去!”
“你這麼遠的跑過來,就爲了警告我這句嗎?那這一次還真是讓你勞師動衆了!”紅枚淡淡的說道。眼底是一片波瀾不驚。也許人只有絕望到這個程度,纔會有這樣疲憊的眼神吧。
祁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面前的紅枚和以往有些不同。往日裡她如帶刺的玫瑰如同野生沒有馴服的貓咪。
她說什麼她反而對着她幹。什麼時候有這樣乖乖的樣子?
“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也會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如果我們都做不到的話,你應該知道在這別墅裡面會上演怎樣的鬥爭!這一次我不會再由着祁夜胡鬧!如果你不想我們母子決裂,最好考慮清楚!”祁母說完,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和吳媽走了出去。
紅枚很想跳腳罵她一句。拽什麼拽!她只不過是喜歡上她兒子!是什麼十惡不赦?需要她用這樣惡劣的態度對待她?只可惜,現在她想跳也沒法跳了!她的腳別說是跳腳罵人了,恐怕以後想要好好走路都是問題!
這樣一個廢人,她要如何走出這座別墅?換給其他人,也許就這樣窩囊地躺在牀上一輩子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可是紅枚是誰,她是紅枚!怎麼可能就這樣認輸?
紅枚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們母子不是都嫌棄她嗎?不是都希望她儘早的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嗎?
好!她紅枚就滿足他!不就是沒有腿嗎?她還有手!她還可以爬!不管是一米還是兩米,她總會爬出他們的視線之外!永遠不讓他們再去爲自己操心!
紅枚狠狠的咬着牙。開始掙扎着爬了起來。腳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彷彿沉重的兩坨鐵塊。
可素來倔強的她又怎肯認輸!
只是不曾想到,這麼狼狽的一幕竟然會被她最不願意讓看到的人看到。
“紅枚,你這是做什麼?”祁夜震驚地望着她,他聽到他母親來過,就急忙進房間,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看到這麼一幕。心裡悶痛不已。
“與你無關!”她揮手就要打開他的手,下意識不想讓他碰,如果可以,她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無所謂,卻唯獨做不到在他面前。
可祁夜怎肯讓她如此卑微地匍匐在地。不顧她的意見就身後抱住了她。一顆心糾成一團。縱使他裝作再無動於衷,看她委屈,他也止不住心裡的疼痛。
這個女人,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彼此找到一個平衡點?
“放開我!你現在這是在幹嘛?你媽剛剛纔來向我示威讓我趕緊離開你,你以前也不是老說讓我離開你麼?我現在終於決定要離開你呢?你這是做什麼?”紅枚厲聲叫起來,她的腿讓她覺得自卑。再加上她確實已經受夠這一切了,挑戰了半輩子,卻輸得一無所有。
她其實早就應該解決這一切的荒唐的,卻一直沒有想通,如今,她的腿讓她徹底想通了。以前的自己祁夜看不上,現在的自己,卻已經不夠格站在他身邊了。不對,她根本站不起來!
“紅枚,你別鬧!你養父母在你昏迷的這半年裡已經移民去了美國,你現在腿又不方便,哪裡都不能去。留下來是最好的方法。”她近乎抓狂的樣子讓他很心痛。如果可以,他寧願代替她承受這一切。
“誰跟你鬧了,我是說認真的。如你所願,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我也不喜歡你呢。我要離開,你讓我離開。”想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推不開,讓祁紅枚覺得非常火大,他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聖母的把退殘的她當成了責任。可是抱歉,她不打算當那個責任。
縱使掙扎不開,她仍舊用力掙扎,這幅倔強的模樣,更刺痛了祁夜的心。他突然意識到,可能自己一開始就錯了。不該一味的拒絕。或許換種方法處理,現在的結果不會是這樣。他們兩個人不會這麼痛苦。
這麼想着,又什麼壓制不住的情感宣泄而出,“紅枚。是不是我說,我愛你,你才能夠振作?”
轟隆,天空忽然響起炸雷。這句話伴隨着雷聲滾滾忽然炸響在她的耳邊。她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這張英俊出塵地臉,想說什麼最終化成了無聲的苦笑。
笑的越來越厲害,甚至身體都開始跟着顫抖起來。忽然她像瘋了一般狠狠地推開他。“不需要!我說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現在想來愛我!晚了,我不想要了!不想要了!”
發自心底絕望的呼喊,讓他的手指緊緊的握起。額角的青筋顯露顯示着他激盪的內心!真的完了嗎?就因爲之前那小小的誤會,居然讓她決絕到這步?
能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能嗎?
“紅枚……”
“你走開!不要擋着我的路!祁夜!從前的二十五年!我擋了你的二十五年的路。我總以爲我可以許給你後半輩子更多的時間。現在我才發現我有多天真!到頭來,我真的像個笑話!”
她竭斯底裡的大吼着。就好像要喊出自己心底全部的委屈!她傷心的無意附加,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剩下的路。強大的自尊心不允許她用這樣的面目繼續面對他。
轟隆。又是一道炸雷響起。烏雲密佈眼看看一場暴風雨就要落下來。肆虐的風將紅枚的烏髮吹的凌亂不堪,如同風中的復仇女王。
他忽然覺得她那麼陌生,原來這一次自己真的錯的厲害!驀然間,他忽然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就好像一直在自己手心裡的某樣東西,突然要從此與自己訣別。
不!紅枚何止已經是她熟悉的東西!她早已經融入到自己的生命裡!從小到大,漸漸變成了扎進他心臟的一根刺!他所有的完美,只是來襯托這根刺的尖銳!因爲這根刺,他才真正意義上顯得有那麼幾分獨特!
少了這根貫穿他心臟的刺,他祁夜又算什麼?不過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個傻瓜罷了!
而現在,這根刺終於要自己從他的心臟上脫離了!她居然想要永遠的拋棄他!
“紅枚!不要在任性了!我哪裡都不會讓你去!至於之前的事情,我可以告訴……”
“不!我不要聽我什麼也不要聽!你的解釋留給別人聽吧!二十幾年的追逐我已經夠了!現在我變成了這幅樣子,還有什麼再去追逐你的本事?你應該安心我不會在去追逐了!”
“你在胡說什麼!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腿疾!你難道不相信我?只要你聽話,乖乖的配合我保證不久的未來,你一定可以再次活蹦亂跳!”
“是嗎?有什麼意義?我可以追逐上你的腳步?呵,我不是殘廢的時候,做過無數傻事也沒有讓你陪我駐足。當真修復好的腿就可以追上你的腳步?”
她苦澀的笑,狠厲的風聲忽然停了下來。悶熱的空氣,讓人又不得憋出一身汗水。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大約就是如此了。
祁夜靜靜的看着那張臉,忽然有些挫敗的笑了。任由他的心底埋藏的有多緊,在她一次一次的挑釁之下。他終究還是一點一點的漏了出來。
現在看見她如此痛苦,他怎麼可能還無動於衷。他只是理智不敢前進,心卻早已不受控制。
“紅枚,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認真的面孔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讓紅枚不得不收斂了自己的激憤。“什麼事情?”
咔嚓。一個驚雷。大雨終於瓢潑而下。
吳媽的聲音赫然響起在雨裡。祁夜擡頭看去,她舉着傘不顧大雨焦急的衝了過來。
“少爺!快點進去吧,下雨了。”
祁夜注視着地上一臉期待的祁紅枚,微微衡量了下,還是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剛纔祁夜那認真的眼神,讓她忽然心底又冒出了一絲期望,是什麼自己忽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