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淨化

41 淨化

看了一陣面紅尷尬的少女,潘尼解下棉袍放在岸邊,轉身走到略遠處,聽到後面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定了定神,開始念忍受元素傷害的咒文。

冰雪北國的夜晚,一脫下厚棉衣就會知道空氣有多麼寒冷,潘尼哆哆嗦嗦地想要施法,忽然發覺思感連接的法術位一片死氣沉沉,不禁暗叫聲苦,都忘了前一天的魔網CD還沒結束,他根本就沒準備過這個法術。

“冷麼?”後背一陣溫熱,身上多了一層無形的防護膜,寒冷感盡數消失,潘尼回頭,看到身穿棉袍的聖武士溫暖的微笑:“這個神術我有準備。”

“怪不得你敢在這裡洗澡。”潘尼恍然大悟。

“我沒用過。”聖武士急聲說道,好像在辯解什麼:“我是在用寒冷考驗自己的意志力,準備這個法術只是爲了防止意外。”

勇敢正直坦率,並且懂得存留餘地,潘尼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漸漸得出了對聖武士的印象,不得不說,長時間生活在紅袍會那類比較陰暗的地方,他對女聖武士的性格很是欣賞。

他聽到女武士的說法,看看女武士頭髮上的水珠,皺皺眉頭:“用寒冷考驗意志力?這似乎是很極端的訓練,你們的神祗提倡這種做法?”

“殿下的教典上倒是沒有,但是主教大人和教官都建議我們這麼做。”塞拉蹙了蹙眼眉:“我們有時候需要深入深淵等外層界面作戰,那裡什麼樣的環境都有可能出現,寒冷、強酸、熔岩都是經常遇到的東西。”

“原來做一名聖武士是這麼危險的。”潘尼嘆氣一聲,大致揣摩了一下,這工作的危險性和紅袍法師會的環境不相上下啊。

“法師、戰士、冒險者、商人、貴族、平民……在費倫,沒有什麼工作是安全的,我可沒有這麼高深的智慧,這些都是主教大人告訴我的話。”見潘尼投過來驚奇的目光,聖武士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你總是提這個大主教,你很崇敬他?”潘尼忽然對突米斯的提爾教會有了些興趣,詢問道。

“當然,我五歲的時候,鎮上的男爵強佔我家的莊園,如果不是主教大人在法**幫我們主持了公道,我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了。”塞拉出神地回憶道:“我當時就決定加入教會,也幸虧主教大人一力支持,否則我還沒機會爲提爾殿下而戰,要知道,自從十年前無冬城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教會已經很少培養女性聖武士了。”

十年之前……無冬城?

潘尼皺着眉頭想了想,終於在不知那個犄角旮旯的角落裡翻出來一段資料,似乎是一位頗負盛名的提爾上層女聖武士在一個著名事件之中墮落,對提爾教會在劍灣一帶的聲望造成了沉重的打擊,連帶信徒數量教會規模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萎縮。

大概從那時以後,提爾教會對於武士戒律中某些關於禁慾的條文態度更嚴格了,也開始更加謹慎地培養女性聖武士。

如此看來,眼前的少女還真是不容易呢。

“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教會,這是屬於我們聖武士的探索修行。”塞拉說到這裡,情緒有些低沉地垂下腦袋:“但是我不但什麼事情都沒做成,還連累了西恩先生和幾位同伴,我果然還遠遠稱不上一個合格的聖武士。”

潘尼笑了笑:“我說過,沒有人天生就會冒險。”

“那麼西恩先生爲什麼會在面對那個怪物時候那麼冷靜呢?”塞拉疑問地看着潘尼,看來心中確實很困惑。

“或許是習慣了吧。”潘尼想起來在紅袍法師學院的際遇,忽地發出一聲失笑,表情莫名其妙地有些落寞。

“西恩先生也有煩惱嗎?”

“這個……或許是吧,我還真羨慕你有着堅定的信念,總勝過那個奇械師。”潘尼笑着轉移了話題。

“人總要有信仰,心靈纔會有慰藉和支撐,給予自己前進的力量。”塞拉嚴肅地說:“西恩先生,無論你有什麼煩惱,請堅定您的信念,就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潘尼心中生出幾絲惆悵,對於聖武士的虔信,他並無偏見,心裡還有一種淡淡的羨慕,來自信仰崩塌的國度和年代,他的生活一直挺缺乏動力與激情。

那麼來到這個衆神光輝照耀下的絢麗世界,他又該爲什麼而活呢?追求力量?潘尼覺得這個理由對他而言有點單薄。

“這是什麼?”

潘尼聽到少女的驚呼,扭頭一看,卻見塞拉對着樹下吟遊詩人遺留的大作如同觸電般的目瞪口呆。

潘尼苦笑一聲,攤了攤手:“這當然是阿內爾的遺留物。”

“斯特凡尼先生,他他他……簡直無藥可救了。”塞拉結巴地說道,惱火的意味十足,抽出劍想要砍成碎片,但是看到上面的圖像惟妙惟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欣賞自己的裸體,心裡卻生出一股微妙的感覺,明知道這幅畫是不純潔的,揮起的劍卻揮不下去。

“殿下保佑我下定決心吧。”她閉上眼睛,想要殺伐決斷。

“等等。”潘尼阻擋了塞拉,到畫面前蹲坐下去,用畫筆蘸了一點油墨,塞拉不滿還帶點好奇地湊了過去,卻見法師用天藍色的油墨在少女身上描了幾筆,一件簡單的胸甲覆蓋了原本的裸露。

“如果這樣就毀掉那個流氓的心血,實在是太可惜了。”潘尼惡意地笑着,繼續在畫板上描繪,雖然畫技不高,但是畫過解剖圖的他還不算對美術一無所知,盔甲樣式簡單,在粗糙的筆法表達下還有些卡通的感覺,視覺效果並不壞:“這樣添上幾筆,他看到了之後,恐怕會吐血吧。”

潘尼回看了一眼呆滯的聖武士,又在畫上少女的手前填上一柄長劍,原本**的畫風頓時一掃而空,穿着盔甲的女戰士在淡淡的薄霧之中,顯得英氣勃勃。

聖武士的臉蛋更加地紅了,看着潘尼手中的筆在畫上描描畫畫,筆觸經過那畫中少女的赤裸身軀,她身心都生出一陣陣莫名其妙的感覺。

有點不舒服,更多的是曖昧——當然,她還形容不出。

一個入世未深的少女,站在一個畫者背後,觀看以自己身體爲對象的寫生,心理活動一定是微妙而不可言傳吧,尤其是她對於潘尼還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即使這種好感值尚未變質。

“還不夠。”潘尼再看了眼面色更加緋紅的塞拉,畫筆蘸了一點銀白色的油墨,在畫中少女的背後一抹,好像眩光一般的生出一對潔白的光翼,英武的畫面氣息又增添幾分神聖,然而配上畫中少女那略帶懵懂出神的表情,更多的則是毫無瑕疵的純淨。

周圍繚繞的水霧,則好像雲霧一般,托起天使般的少女武士的身軀,雙翼之下的光影,聖潔而不可褻瀆。

“這樣就可以了吧,可能我的水準還差了些。”潘尼得意地笑了笑,把畫從畫板上取下——這麼冷的天氣裡,油墨很快就凝固了,遞給發呆的聖武士少女:“我已經將它淨化了。”

“不、不用了……”塞拉猛地搖了搖腦袋,把通紅的臉偏向一邊,似乎比起那張18禁的畫作,淨化之後的這幅她更加不願面對:“留給西恩先生做紀念吧。”

“……好吧。”西恩整理了一下畫板,朝塞拉笑了笑:“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你也別在這裡待太久。”

“……”塞拉站在原地,踟躕一陣,忽然握緊了拳頭,朝潘尼的背影喊了一聲:“西恩先生,我會繼續努力的,也請你鼓起精神來吧。”

潘尼·西恩吐了口氣,冰天雪地裡很快變成一股白霧,腦子裡雜亂的念頭斂去,開始思考然後的事情。

經過了這次事件,薩莉芬和一位在女巫會中地位頗高的長者已經與他站在了一邊,還有幾個提爾的聖武士,總算掌握到了一定的實力與發言權,等到前往穆杉提爾進行探查時,如果發現不對,進退都有了餘地。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一定要隱瞞好自己的身份。

這幾天他說話時經常運用科米爾腔,初時生澀,但是阿內爾不會點破他,聖武士來自距離科米爾有一定距離的突米斯,也聽不出來異處,到後來越說越熟練,相信足夠糊弄住人……

但是還要更加地謹慎。

……

“你是說,馬迪爾崗哨的人,正在前往這裡的路上?”穆杉提爾城內,帶着蝴蝶面具的第六位歐斯洛望着辦公桌前態度恭謹的米烏斯·德蘭,表情有些難看。

“大人,據說那裡巨魔成災……”

“派人告訴他們回去,現在城內沒有他們的位置。”歐斯洛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女巫的話語:“戰事籌備正忙。”

“可是歐斯洛大人,我們……”見歐斯洛再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米烏斯·德蘭把下半截的‘真的那麼忙嗎?’給縮了回去。

“我們當然沒精力招待他們。”歐斯洛重複一句:“回絕他們,這是命令。”

“……是。”米烏斯·德蘭看了一眼歐斯洛,其中懷疑的光芒越來越重,不過最終仍然只能無奈地轉身離開房間。

第六歐斯洛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陰鶩的雙目直將米烏斯·德蘭送出房間良久,才站了起來,小心地封死門窗,進入一個幽暗的夾間,小室正中有一個燭臺,她拈起一小段細銅線丟入其中,念着咒語手中比劃着手勢,銅絲燒盡之後不久,燭臺後的鏡子上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你在……召喚我?”

“是的,大人,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歐斯洛態度恭謹地鞠躬。

“……說……”

“萊瑟曼南方的歐斯洛和長者原本都被我們想法子調開了,但是有一個先前沒有找到的長者現在又出現了,而且即將來到穆杉提爾,這是一個施法能力達到五環的強大法師,我們在這裡的佈置,恐怕很難瞞得過他……”

“那就派些人去除掉他們好了……不過是五環的施法者,你不用再擔心這種事情了。繼續佈置,主人完全甦醒需要大量的血祭。還有,你那個部下恐怕也不太值得放心了,儘快除掉爲好。”

影子晃動了一下,旋即消失。

“……是。”歐斯洛再次朝鏡子躬身一禮,想想影子最後一句話,面色變幻一陣,眼中現出決斷之色,方纔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