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設在盧甘斯克的指揮部,和馬馬耶夫崗相比,條件要好得多。不過坐在屋裡就能享受到陽光,呼吸到新鮮空氣外,還能通過屋角的櫃式收音機,收聽來自莫斯科的聲音。
索科夫和別雷兩人從陣地回來,走進指揮部時,正好西多林在聽廣播。別看到外面的形勢,已經變得對蘇軍極爲不利,可電臺依舊在報道前段時間的勝利消息。播音員用喜悅的語氣,告訴所有的聽衆,偉大的蘇聯紅軍在一週內,連續突破了德軍精心構築的防線,成功地挺進到頓涅茨克盆地。瓦圖京將軍的西南方面軍的部隊,在經過幾天的激戰之後,成功地解放了地處第聶伯河大灣角處的軍事重鎮扎波羅熱,德軍元帥曼斯坦因被嚇得倉皇逃竄。
“關掉吧,參謀長同志。”索科夫聽着收音機裡傳出的報道,不禁皺起了眉頭:“如果戰士們聽到太多這種過時的消息,會使他們對當前的形勢產生誤判,以爲敵人已經變得不堪一擊,到時我們可就要吃大虧的。”
聽到索科夫的吩咐,西多林不敢怠慢,連忙過去關掉了收音機。只聽索科夫又說:“西南方面軍奪取了扎波羅熱,把曼斯坦因從城裡趕走,光這一點,就足以讓瓦圖京將軍聲名大噪,成爲受萬人矚目的英雄。”
雖然別雷知道如今越發嚴峻的形勢,和瓦圖京的決策失誤有關,但卻想不出什麼應對措施,便好奇地問索科夫:“米沙,假如你處在瓦圖京的位置,你會怎麼做?”
“如果我處在瓦圖京將軍的位置,”索科夫苦笑一聲,隨口說道:“肯定會放緩進攻速度,每佔領一座城市,就加強那裡的防禦,並將其作爲一個強有力的支撐點。哪怕進攻受挫,遭到德軍反擊時,也能依託這些有完善防禦體系的城市,進行節節抗擊,以削弱敵人的有生力量。”
“自從保盧斯集團全軍覆滅之後,整個國內就瀰漫着一種樂觀的氣氛,覺得德國人已經變得不堪一擊。”長時間待在索科夫身邊的別雷,並沒有被廣播裡的那些報道所左右,他態度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態度:“一廂情願地認爲,只要不停地進攻,那麼很快就能把敵人趕過第聶伯河。最遲到年底,就能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最不濟,也能把敵人從我們的國土上趕出去。”
桌上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三人的閒聊。大家的目光望向電話,心裡都不約而同地想:難道是德國人向我們發起進攻了?
西多林抓起話筒,貼在耳邊,大聲地問:“我是參謀長西多林中校,你是哪裡?”
“參謀長同志,我是帕普欽科中校!”坐在不遠處的索科夫,聽到聽筒裡傳出了帕普欽科有些慌亂的聲音:“我剛剛接到報告,德國人的先頭部隊已經竄到了我們團防區的附近。”
帕普欽科中校的報告,讓索科夫等人都大吃一驚。
索科夫連忙走過去,接過西多林手裡的話筒,皺着眉頭問道:“中校同志,我是索科夫。你告訴我,是什麼樣規模的敵人?”
“我……我不太清楚,師長同志。”帕普欽科驚慌失措的報告說:“是我的一名部下打電話向我彙報,說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中校同志,”索科夫有些着急地打斷了他後面的話:“告訴我,是誰向你報告的?”
“是一營三連連長電話報告的。”帕普欽科說道:“他派戰士到前面的森林裡去砍樹時,發現了德國人的坦克,也許是裝甲車,他覺得情況很重要,就立即向我彙報了……”
“中校同志,我再問你一遍:是什麼樣規模的敵人?他們有多少步兵,又有多少的坦克或裝甲車?請你詳細地向我彙報。”
“對不起,師長同志,我不太清楚。”帕普欽科不知所措地說道:“我覺得情況不太妙,應該及時向您彙報,便立即打了這個電話。”
旁邊的西多林對別雷說:“副師長同志,敵人突然出現在第122團防區的附近,難道他們察覺到我們僞裝陣地的意圖,而專門派人來偵察的?”
“我看不像。假如是偵察部隊,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地開着坦克或裝甲車過來?”別雷搖着頭說:“我看可能是敵人的先頭部隊,他們的主力還在後面。”
索科夫沒有理睬別雷和西多林在說什麼,而是吩咐電話另外一頭的帕普欽科:“中校同志,我現在給你下兩道命令:一、立即命令部隊進入陣地,做好戰鬥準備;二、派出得力的偵察小組,去搞清楚出現在你們陣地附近的敵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有多少的規模。”交代完任務,他習慣性地問了一句,“明白了嗎?”
“明白了,師長同志。”帕普欽科連忙回答說:“我立即執行您的命令。”
等索科夫放下電話後,西多林有些忐忑地問:“師長同志,敵人在這種時候接近我們的陣地,難道是準備向我們發起進攻了?”
別雷也不安地問:“如果敵人在此刻發起進攻的話,那我們利用假坦克和大炮僞裝成假陣地的計劃,不是要落空嗎?”
“依我看,也許就是一股迷路的敵人,人數不會太多。”索科夫覺得蘇軍的第六集團軍和波波夫快速集羣,還沒有被德軍殲滅,德國人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就倉促向盧甘斯克發起進攻,沒準只是一股誤打誤撞闖進防區的敵人,便安慰兩人說:“用不着大驚小怪,122團如今有四千多人,就算踩都把他們踩死了。”
見索科夫如此自信,原本心中忐忑的西多林和別雷踏實了許多。如今的近衛第41師兵強馬壯,足足有一萬五千多人,而且不少人都參加過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別說來的是德軍的一支小分隊,就算來上一個團,也完全能應付。
原以爲至少要四五個小時以後,才能得到進一步的情報。誰知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帕普欽科中校再次打來電話,激動地向索科夫報告說:“師長同志,出現在我團附近的德國人,已經被全部殲滅了。”
“什麼,全部被殲滅了?”索科夫不禁一愣,心想你們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吧,剛剛還表現得驚慌失措,誰知沒過多久,就向自己報告,說敵人已經被消滅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長同志,情況是這樣的。”帕普欽科連忙報告說:“十幾名騎着摩托車的德國偵察兵,先是闖到了三營的防區附近,沒等我派出人手去偵察,他們又到達了一營的防區附近。結果被古察科夫上尉的二連消滅了。”
“我知道了。”索科夫對着話筒說道:“記得在你們的防區外多佈置一些觀察哨,這樣能及時發現突然出現的敵人。”
看到索科夫放下電話,西多林與有榮焉地說:“師長同志,看來還是您原來的那些步兵旅的老部下,最讓人放心。沒等我們佈置任務,他們就不聲不響地把敵人消滅了。”
西多林的話,讓索科夫意識到部隊裡存在的一個問題,自從縮編團撤編之後,所有的指戰員被打散編入了三個近衛團。除別爾金擔任第124團政委,萬尼亞擔任第122團參謀長外,其餘有能力的指揮員,擔任的不過是營連級職務。以他們現有的級別,在等級森嚴的蘇軍部隊裡,是很難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
“師長同志,您在想什麼?”西多林發現索科夫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索科夫把自己想到的問題,對西多林和別雷說了一遍後,反問道:“你們說說,該如何改變目前存在的問題。”
“米沙,你說得對,縮編團原來的那些指揮員,如今擔任的職務太低了,不利於他們能力的發揮。”別雷想了想,向索科夫建議說:“要不,重新把他們抽調出來,組建成一個新的近衛團?”
“這倒是一個辦法。”對於別雷的提議,西多林立即予以了附和:“要知道,一個近衛師通常是由三個近衛步兵團、一個炮兵團和若干直屬部隊組成的。我們如今只有三個近衛步兵團,卻沒有炮兵團。不如以組建炮兵團的名義,把原來的縮編團指戰員抽調出來,重新編組爲獨立的部隊。”
“此事關係重大,不能隨便做出決定。”索科夫覺得自己要是以組建炮兵團的名義,在近衛師裡組建第四個步兵團,恐怕上級不會批准自己的提議,只能謹慎地說:“我再考慮考慮,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再經過一番反覆的思考過後,索科夫還是向崔可夫彙報了組建第四個步兵團的問題,但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崔可夫語氣嚴厲地對他說:“索科夫上校,你有沒有想過,組建第四個步兵團,就必須抽調大量的戰鬥骨幹,從而削弱另外三個團的戰鬥力。在戰場上,靠的是團隊合作,若是原來的近衛團被敵人打垮,就算剩下一個戰鬥力強悍的新步兵團,又能起到什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