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同志,”瑙緬科聽完索科夫的話,有些躊躇地說道:“但我聽說,爲了迅速地肅清敵人埋設的地雷,我軍通常都用戰俘或者是懲戒營的成員,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踩地雷。假如有誰因爲害怕,而從隊伍裡逃離的話,就會被無情地射殺。”
站在旁邊的阿杰莉娜,恐怕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瞳孔劇烈地收縮,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隨後她扭頭望向索科夫,用目光詢問對方:“你也這麼做過嗎?”
索科夫看到阿杰莉娜投向自己的目光,先是輕輕地咳嗽一聲,隨即開始爲自己辯解起來:“上尉同志,你說的這種情況可能有,但在我所指揮的部隊裡,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是絕對沒有的。爲了肅清敵人埋設的地雷,我通常會採用兩種方式,一種是用坦克直接碾壓過去,轟轟轟地炸一通之後,道路上的地雷就被清除了。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擔心這些步兵雷裡,會混雜幾顆反坦克雷,如果直接讓坦克開過去,沒準會被炸燬。在這種時候,我就會讓戰士趕一羣羊走過去,引爆埋設的步兵雷,然後再出動工兵,清除還沒有爆炸的反坦克雷。”
說完自己部隊的情況之後,索科夫見阿杰莉娜的臉色恢復了平靜,心裡頓時踏實多了。他依舊面朝着瑙緬科,繼續說道:“上尉同志,其實還有一個更省事的辦法,可以在雷區裡開闢出一條道路來。”
“將軍同志,您說說看。”
“用火炮對雷區進行炮擊,強大的炮火能引爆雷區裡的地雷。”索科夫說完這種辦法後,還進一步補充說:“我之所以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完全是因爲我參戰時,戰場的形勢還處於敵人進攻,我軍防守的狀態。每次敵人在進攻前,就會對我軍陣地實施猛烈的炮轟,等他們的炮擊結束後,雷區裡基本找不到沒有爆炸的地雷,這樣他們的進攻開始後,步兵就能迅速地衝到我軍陣地前。”
“原來是這樣。”瑙緬科聽完後點點頭,隨即爲難地說:“但是將軍同志,您所說的辦法,都無法用來清除博羅季諾高地上的地雷,您還有別的辦法嗎?”
索科夫想到排雷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別說是現在,就算是七八十年之後,要想徹底掃清一片雷區,都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倒是考慮過製造掃雷車的事情,不過看到這裡的地形,他覺得就算製造出掃雷車,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便沒有對瑙緬科上尉提起此事。
“將軍同志,我的部隊很快就能趕到,不知您有什麼指示沒有?”
索科夫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覺得等工兵連趕到時,天應該黑了,便隨口說道:“上尉,等你的人趕到時,天差不多已經黑了。夜間在陌生的地方排雷,是不安全的。我看你們就找個地方休息,等天亮之後再進行排雷作業。”
衛生員從屋裡走出來,向索科夫和雅科夫報告:“兩位將軍同志,傷員已經包紮好了,隨時可以送走。”
雖然知道兩名傷員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索科夫還是問了一句:“會有生命危險嗎?”
“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衛生員向索科夫解釋說:“木頭地雷的殺傷力本來就不如鐵製地雷,再加上又在土裡埋了那麼多年,威力被大大減弱,他們雖說受了傷,但卻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據我估計,他們最多在醫院裡躺上一週時間,就能出院了。”
索科夫衝衛生員擺擺手,示意他把兩位傷員儘快送到附近的醫院去進行治療。至於剩下的事情,他覺得有捷列連科大尉和瑙緬科上尉兩人在,由他們負責處理就是了。
“米沙,”就在索科夫準備和雅科夫一起回房間時,卻再次被阿杰莉娜叫住了:“到我房間裡來,陪我聊聊天,順便給我講講你們當初是如何排除德軍地雷的。”
“去吧,米沙。”雅科夫見索科夫站在原地沒動窩,便在他的身後推了一把:“你和阿杰莉娜那麼多年沒見面,一定會有很多話說,就陪她好好聊聊天吧。”
就這樣,索科夫再次進入了阿杰莉娜的房間。
看到阿杰莉娜關上了房門,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地問:“阿杰莉娜,你不會真的想聽戰士排雷的故事吧?”
“不想聽!”阿杰莉娜搖着頭說:“戰爭已經結束了,誰還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啊。我叫你過來,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真是沒想到,我們今天重逢之後,居然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是啊,是啊。”索科夫對她的這種說法倒是表示贊同:“我做夢都沒想到,在博羅季諾的高地上,居然還有殘留的地雷。如果不是我們的運氣好,遇到了那隻突然冒出來的狐狸,並讓它給我們做了替死鬼。”
“這些工兵也是。”阿杰莉娜朝房門的位置看了一眼,不滿地說道:“明明我們已經告訴過工兵,說博羅季諾的高地上發現了地雷,他們怎麼還會如此不小心,結果導致兩名戰士被炸傷。”
索科夫不想再繼續談論工兵戰士被地雷炸傷一事,便及時地變換了話題:“阿杰莉娜,你當了那麼多年的特工,不知有沒有遇到過危及生命的情況?”
“有啊!”阿杰莉娜點着頭說:“華沙起義前,我們冒着危險把克拉約夫軍準備領導華沙市民起義的消息帶了回來,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結果導致這場起義最後以失敗告終。”
“阿杰莉娜,我想你肯定搞錯了。”索科夫等阿杰莉娜一說完,便糾正她說:“羅科索夫斯基元帥在得到這份情報後,是相當重視。他請剛成立不久的盧布林議會成員,和幾名柳多夫軍和柳多夫近衛軍的戰士,安排了一場與克拉約夫軍的見面儀式,希望搞清楚城裡的情況,以便提供必要的幫助。”“但據我所知,你們最後好像並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
“我還沒有說完。”索科夫繼續說道:“當羅科索夫斯基元帥與克拉約夫軍的負責人見面,提到華沙起義一事時,對方居然矢口否認,說他們並沒有任何起義的打算。”
“撒謊,他在撒謊。”阿杰莉娜聽到這裡,忽然激動了起來:“我離開城市時,城裡的起義準備工作就進入了倒計時,隨時準備向德國人發起突然襲擊。”
“克拉約夫軍矢口否認華沙城內會有起義爆發,而盧布林議會和柳多夫軍的成員,對城裡的起義準備情況卻是一無所知。”索科夫嘆着氣說道:“既然對方竭力要隱瞞情報,羅科索夫斯基元帥知道對方防範自己,比防範德國人要更加厲害,索性就命令部隊停止進攻,在原地進行休整。至於城裡發生什麼事情,就與我們無關了。”
“我從一些特殊的渠道,聽到了一種說法,當時華沙起義時,我軍已經知曉了這個計劃。”阿杰莉娜說道:“但我軍故意按兵不動,看着華沙起義被德國人所鎮壓。”
“這都是謠言。”索科夫見阿杰莉娜被他人所矇蔽,便向她解釋說:“華沙起義是1944年8月1日爆發,但我軍直到九月中旬,才從英國人方面獲知華沙起義的確切消息。但這個時候已經太遲了,起義軍被消滅是遲早的事情。要知道,在起義軍裡佔據人數和裝備優勢的部隊,他們是倫敦方面所支持的流亡正府所領導的。起義前所接到的指令,就是要搶在我軍進入華沙前,採取武裝起義,消滅城裡的德軍,控制華沙城之後,等待英美盟軍的到來。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將我軍的實力範圍控制在華沙以東的地區。”
“如果他們的實力再強大一些,沒準還真能達成這樣的目的,把德國人從華沙城裡趕走。”
“這不可能。”索科夫對阿杰莉娜的這種說法表示了否定:“起義軍在前期佔據優勢,是因爲他們打了德國人一個措手不及。等到德國人回過神,立即組織有秩序的抵抗。同時,還向他們的最高統帥部求援,希望能派出實力強大的部隊,來緩解華沙的形勢。而起義軍這一邊呢,並不是鐵板一塊。起義軍的成分,有忠於倫敦流亡正府的克拉約夫軍;有對蘇軍友好的柳多夫軍、柳多夫近衛軍和農民營。
當領導華沙起義的負責人,見到城裡的戰鬥漸漸變得對自己有利時,爲了肅清不穩定的因素,便對柳多夫軍、柳多夫近衛軍和農民營的成員,舉起了手裡的屠刀。他們的這種做事方式,極大地削弱了起義軍的戰鬥力。”
索科夫所說的這些內幕,阿杰莉娜顯然沒有聽說過,此刻聽索科夫提起,再次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不可思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國和英國是盟友,難道那些起義軍不能先消滅了城裡的德國人,再來討論華沙城內的勢力範圍的劃分麼。”
“我估計克拉約夫軍的指揮官,心裡是這樣想的:假如消滅了城裡的德國人,那麼城外的俄國人就會以各種理由進入城內。只要他們一進城,整個華沙城就會落入他們的手裡。正是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下,他們纔會對柳多夫軍的戰友舉起了屠刀。”
“原來是這樣。”阿杰莉娜抓住索科夫的手,使勁地搖晃了兩下之後:“米沙,我覺得你應該寫一部關於華沙戰役的話,以便讓後人知曉我們曾經所做過的一切。”
“我會寫的。”索科夫心裡在想,如果自己不盡快寫一本關於華沙起義的小說出來,那麼英美等國就會對此事進行報道。當然,他們不會說出華沙起義的失敗,是因爲指揮官的能力有限,不懂得利用近在咫尺的力量。否則就算德軍調來再多的部隊,要想徹底鎮壓城內的起義軍,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現在不寫關於這場起義的書,等若干年之後,大家就會淡忘甚至徹底忘掉起義的真相。到時歐美再拍上幾部電影,就能徹底地歪曲事實,抹黑一直試圖與克拉約夫軍取得聯繫的羅科索夫斯基元帥。“我會盡量還原華沙起義的整個過程,讓讀者和觀衆明白,不是我們不支援他們,而是他們事先對我們嚴密地封鎖了消息,從而導致了奇異的失敗。”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傳來了敲門聲,索科夫過去一看,連忙過去打開了房門。門外站着捷列連科大尉。他看到給自己開門的人,據是索科夫本人,不免紅着臉問:“將軍同志,我沒有打擾到您吧?”
“沒有,沒有。”索科夫擺着手說:“你沒有打擾到我,你有什麼事情,就請直接對我說吧。”
“是這樣的,將軍同志。”捷列連科向索科夫報告說:“工兵連和我的部下都到了。如今他們就在博羅季諾的高地上,正準備在工兵排雷時,在附近的高地派出警戒哨。免得有人不小心闖進這一區域,從而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天已經黑了,如果在夜間排雷,很容易出事。”索科夫對捷列連科說“我已經告訴了瑙緬科上尉,說讓他待在屋裡休息,等明天天亮之後,再帶人去高地排雷也不遲。”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明白了。”捷列連科點着頭說道:“我這就去安排人手擔任警戒,剩餘的人都回各自的帳篷休息。”
“大尉同志,”看到捷列連科要離開,索科夫連忙叫住了他,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天黑之後,博羅季諾的高地上有多麼冷。如果讓戰士們今晚就待在高地上,我擔心明天天亮時,你會發現有不少的人感冒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聽到捷列連科這麼問,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他心說,你也是一個指揮員,該如何安排接下來的工作,難道你的心裡沒點數嗎?不幹活既然對方問起,他還是委婉地說:“今晚在高地上留幾個人就夠了,剩下的人都回博物館吧。不管怎麼說,這裡都要比高地上暖和,免得晚上有人被凍傷。明白嗎?”
“我明白了,將軍同志。”聽索科夫這麼說,捷列連科頓時有了自己的主意:“那我留下兩個人在高地上擔任警戒,其餘的人都先撤回博物館,您看這樣行嗎?”
“當然,當然可以。”索科夫對捷列連科的提議表示了贊同:“就這樣辦吧。等明天天亮之後,你們再去博羅季諾高地擔任警戒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