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3章
雖說索科夫給了霍森菲爾2分鐘的時間,但僅僅過了一刻鐘,霍森菲爾就重新出現在索科夫的面前。
但此刻的霍森菲爾和剛剛已經發生了變化,臉上的鬍子被剃掉了,亂糟糟的頭髮也梳成了大背頭。身上破破爛爛的軍裝,換成了一套整潔的蘇軍軍服,外面套着一件沒有軍銜的軍官軍大衣。看着霍森菲爾的樣子,索科夫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對方像極了那個剛從肖申克監獄下水道里逃出的安迪。
索科夫拿出巴拉寧交給他的釋放證明和特別通行證,拍在了霍森菲爾的手裡,笑着對他說道:“霍森菲爾上尉,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阿杰莉娜知道霍森菲爾不懂俄語,連忙把索科夫說的話翻譯給對方聽。
霍森菲爾想了想,回答說:“將軍先生,我想回德國,不知您能否幫助我?”
“沒問題。”索科夫很爽快地回答說:“我乘坐的火車,此刻就停靠在華沙西站,隨時有可能出發,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和我一起乘坐這趟列車前往柏林。等到了柏林,你想去什麼地方,就是你的自由了。”
從戰俘營到華沙西站還比較遠,自然不可能走路過來。但這次過來,只有一輛吉普車和幾輛卡車,吉普車裡連司機一共五個人,沒法再坐第六個人,而讓霍森菲爾或斯皮曼和戰士們去擠卡車,索科夫也不放心,於是他和巴拉寧商議之後,決定找戰俘營借了一輛吉普車,讓霍森菲爾和斯皮曼坐這輛車去車站。
前往車站的途中,索科夫還有顧慮地問巴拉寧:“上校同志,我帶走一名戰俘,對你有影響嗎?”
“沒有,將軍同志。”巴拉寧搖着頭說:“其實戰爭結束之後,我們不時會釋放一些戰俘。”
索科夫有些意外地問:“哦,你們還會不時地釋放戰俘?不知通常釋放的都是什麼人?”
面對索科夫提出的問題,巴拉寧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都是一些低級軍官,而且在戰爭中沒有犯下什麼罪行的。如果遇到有人來保釋他們,我們就會出具釋放證明和通行證,讓他們能順利地回到德國。”
聽巴拉寧這麼說,索科夫的心裡頓時踏實多了。他可不想因爲幫助了一名德軍戰俘,就讓一名蘇軍指揮員受到處罰,
車隊來到車站門口停下,巴拉寧轉身對索科夫說道:“將軍同志,華沙西站到了。祝您和您的女伴一路順風!”
索科夫向巴拉寧表示感謝之後,和阿杰莉娜一起下了車。而霍森菲爾和斯皮曼也從後面的車裡下來,規規矩矩地等在路邊。
“走吧,霍森菲爾上尉、斯皮曼先生,我們進站吧。”索科夫招呼着霍森菲爾和斯皮曼,讓二人跟着自己一起進入車站。
華沙的車站和莫斯科的車站一樣,沒有什麼檢票口,可以直接走到站臺上。
當索科夫找到停靠在站臺上的列車時,正在車下與列車員說話的列車長,見到索科夫等人回來,連忙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將軍同志,您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索科夫點點頭,隨即反問道:“列車修補得怎麼樣了?”
“如果要大修,恐怕只能等到了柏林。”列車長有些不悅地說:“車站方面告訴我們,說只能幫我們更換在戰鬥中打壞了玻璃。”
索科夫想到自己住的那個房間,之所以會感覺到冰冷刺骨,完全是因爲在戰鬥中,車窗玻璃被打碎的緣故,如果換上了新的玻璃,應該還是可以繼續入住,便試探地問:“列車長同志,我原來的包廂能住嗎?”
“可以,當然可以。”列車長點着頭說:“包廂的玻璃已經更換,而且裡面的牀上用品也全部更換,您隨時可以再次入住。”
“那好,我現在就去那個包廂。對了,”索科夫拉着阿杰莉娜的手,剛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又對列車長說:“我有個朋友,準備和我一起去柏林,你能把他安排在我後來住的那個包廂嗎?”
列車長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霍森菲爾和斯皮曼,發現一人明顯是波蘭人,而另外一人雖然穿着蘇軍的制服,但看起來卻不像是蘇軍指戰員,好奇地問索科夫:“將軍同志,您說有一位朋友陪您去柏林,不知是他們中的哪一位呢?”
“這位霍森菲爾先生,”索科夫用手朝霍森菲爾一指,說道:“他將隨我一同前往柏林。他旁邊那位是斯皮曼先生,是著名的鋼琴家,經常在華沙電臺裡演奏鋼琴曲。”
列車長對什麼霍森菲爾並不感興趣,但卻對斯皮曼這位鋼琴家來了興致:“原來您就是斯皮曼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這列列車的列車長,經常在電臺裡聽到您所演奏的鋼琴曲,能在這裡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列車長對斯皮曼說話時,阿杰莉娜知道他有很多話聽不懂,連忙站在旁邊當翻譯,同時還不忘提醒列車長:“列車長同志,斯皮曼先生懂的俄語不多,你說的太快,他更加聽不懂。”
在車上巡視的托爾巴上士,看到索科夫等人在站臺上,連忙找了個最近的車門下了車,快步地跑到了索科夫的面前,擡手向他敬禮後說道:“將軍同志,您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索科夫對托爾巴說:“上士同志,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將軍同志,您有事儘管吩咐,我一定會幫您辦得妥妥當當的。”
“我剛剛已經和列車長說好了,重新回到我原來的包廂,所以麻煩你找人把我的武器彈藥都搬過去。”
“沒問題,將軍同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還有。”索科夫朝霍森菲爾努了努嘴,說道:“這是一名剛剛釋放的德軍戰俘,我打算讓他住在我騰出的那個包廂裡。爲了避免發生意外,你最好派一個人守在包廂門口。”
“德軍戰俘?”托爾巴的眉毛往上一揚,有些詫異地問:“將軍同志,他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索科夫乾笑兩聲,說道:“是我剛從戰俘營裡解救出來的。放心吧,他身上攜帶有戰俘營簽發的釋放證明和通行證,沿途就算遇到檢查也問題,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過了十幾分鍾,索科夫等人上了車。
當托爾巴帶人把索科夫的武器彈藥,送回原來的包廂時,索科夫通過阿杰莉娜告訴霍森菲爾:“霍森菲爾上尉,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包廂。出於某種原因的考慮,我要在你的包廂門口放一名哨兵。如果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對他說,他會幫助你的。”
“將軍先生。”霍森菲爾有些遲疑i問:“能給我準備點吃的嗎?我今天早晨就吃了兩片面包,現在肚子餓得要命。”
“沒問題。”索科夫點點頭,隨後對列車長說:“列車長同志,麻煩你給我的這位朋友送點吃的過來。一切開銷都算在我的頭上。”
“將軍同志,既然是您的朋友,哪有讓您掏錢的道理。”列車長陪着笑說:“我馬上安排人手,給他送吃的過來。”
索科夫離開前,對斯皮曼說:“斯皮曼先生,在列車沒有啓動前,你還有時間和霍森菲爾敘敘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伸手和霍森菲爾握了握,然後帶着阿杰莉娜回自己的包廂去了。
望着索科夫和阿杰莉娜離去的背影,斯皮曼感慨地說道:“霍森菲爾上尉,你的運氣真是不錯,遇到了這位將軍先生,否則你還不知道要在戰俘營裡待多長時間。”
對斯皮曼的這種說法,霍森菲爾是非常贊同的。因爲自己的身份在進入戰俘營時,被登記人員篡改。就算蘇軍方面開始遣返戰俘,恐怕也是先從軍官開始,而自己被當成小兵的軍官,恐怕要多等好幾年的時間。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感慨地說:“斯皮曼,其實我要感激的不僅僅是這位將軍,還有你,我的朋友。若不是你在尋找我的過程中,恰巧碰到了這位將軍,恐怕我還只能在戰俘營裡繼續待下去,能否活到遣返的那一天,還是一個未知數。”
斯皮曼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戰士,見對方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便對霍森菲爾說:“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免得站在這裡擋着別人過路。”
霍森菲爾看了一眼車廂,除了自己和斯皮曼,以及胸前掛着衝鋒槍的戰士,就看不到別的乘客,根本不存在擋着別人走路的情況。但他很快就明白斯皮曼的意思,點了點頭,和對方一起走進了屬於自己的包廂。
進了包廂,他往一張牀鋪上一躺,感慨地說:“好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牀鋪了。”
斯皮曼曾經在猶太隔離區待過,十幾個人擠一個房間,睡是木板的架子牀,自然能猜到霍森菲爾他們在戰俘營裡的住宿情況。他在對面的牀鋪坐下後,笑着說道:“霍森菲爾,從現在開始,你又有機會過正常人的生活。對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到柏林之後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霍森菲爾搖着頭說:“看看華沙城的模樣,就能想象到柏林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家還在不在,親人是否還活着。”
霍森菲爾的話讓斯皮曼沉默了,在這場該死的戰爭中,他所有的親人都被德國人殺害了。若不是躺在對面牀鋪上的這名德軍上尉,恐怕自己早就餓死在藏身的廢墟里了。
再說回到自己原來包廂的索科夫,也是直接躺在了牀鋪上,對阿杰莉娜說:“謝天謝地,我們終於又回到了這個房間。”
“是啊,真不容易。”阿杰莉娜點着頭說:“我還是喜歡這樣寬敞的包廂。”
索科夫環顧四周,發現牆上的彈坑,已經被人用布蓋住了。原來門邊那副鄉村風景的油畫,也更換成了《伊凡雷帝殺子》。
阿杰莉娜見索科夫的目光一直盯着門口的位置,便順着他的眼神望去,也發現了這幅被更換的油畫,有些詫異地說:“見鬼,列車長怎麼換了這麼一幅畫。”
《伊凡雷帝殺子》是列賓於1885年創作的一幅布面油畫,收藏於莫斯科的特列恰科夫美術館,牆上掛的是複製品。
該畫作所繪的是在灰暗壓抑氣氛籠罩下的畫面上,奄奄一息的皇太子無力地靠在父親的胸前,伊凡雷帝驚恐地摟着兒子,他用一隻手抱着伊凡的身體,另一隻手緊緊按住兒子流血的傷口,兒子的身體軟綿綿地癱在地毯上,用一雙絕望而寬恕的眼睛看着衰老的父親,而伊凡雷帝的雙眼中充滿着悔恨。兩人的眼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使得整幅畫有着一種攝人心魄的藝術魅力。
《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裡,影帝發哥演的皇帝,用腰帶抽死了自己的一個兒子,那場景就和這幅油畫上的內容非常類似。當然,整部電影的故事情節,更接近於《雷雨》。
阿杰莉娜見索科夫不說話,便站起身說道:“米沙,我去找列車長。”
索科夫收回目光,望着阿杰莉娜問道:“你找列車長做什麼?”
“讓他把這幅畫換掉,”阿杰莉娜忿忿不平地說:“這畫掛在包廂裡,讓人感到了壓抑。”
“沒事,就讓它掛在這裡吧。”索科夫聽後笑呵呵地說道:“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列賓的作品,平時想看還看不到呢。”
阿杰莉娜重新坐下,望着躺在不動的索科夫,小心翼翼地問:“米沙,你打算如何安置那位霍森菲爾上尉?”
索科夫當時光顧着救人了,還真沒想好該如何安置霍森菲爾。此刻聽到阿杰莉娜問起這個問題,便將皮球踢給了她:“阿杰莉娜,如果你處於我的位置,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呢?”
“我不知道。”阿杰莉娜搖搖頭,如實地回答說:“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會救他。再說他救的是猶太人,又不是我們的人,我憑什麼救他?”
對於阿杰莉娜的這種說法,索科夫的心裡倒是蠻贊同的,不管霍森菲爾做出了什麼樣的善舉,但受到他恩惠的只有猶太人,換了別的軍官遇到這樣的事情,估計會選擇袖手旁觀。但既然自己已經把人救出來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想了想,隨後說道:“先帶着他回柏林,至於如何安置他,等到了地方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