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隨便吧。”這件事,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總不能真的和家裡對着幹,又走回以前的老路。
韓靜盯着陸錚看了幾眼,就微微一笑:“這個姑娘呢,是西德人,應該是和你認識,你知道是誰了吧?”
西德女孩兒?陸錚第一個就想起了白紗包,微微蹙眉道:“不會是個小丫頭片子吧。”最後一次和白紗包通信,就在半個月前,白紗包表示一年之約認輸,委實,陸錚在這一年裡,賺了有幾千萬美金,其中,炒作港元是必不可免的。利用中英談判香港具體事務的種種信息差,炒了個不亦樂乎,更靠着早就知道港元會同美元實行聯繫匯率制度,也就是用硬性匯率與美元掛鉤,而提前大炒一筆後退場。
不過白紗包這一年,也收穫頗豐,在信裡白紗包提到,她的收益有陸錚的二分之一,這卻不得不令陸錚心驚,畢竟,白紗包沒有先知先覺的優勢,卻厲害如斯,這小丫頭對商場的嗅覺,簡直有些可怕了。
而且涉及賭約,白紗包也絕不是那種誇大其詞的人,從通信中便可以看出,小丫頭骨子裡,驕傲着呢。
“是不是個小丫頭?”陸錚越琢磨越覺得肯定是白紗包,也就她,能幹出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韓靜笑道:“原來你們真的認識呢,那就好了,照片你也不用看了,怎麼樣,你說說。”
陸錚心說我還沒見過她長什麼樣呢,不過也懶得要照片看,美醜都無所謂了,要說是白紗包,總比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強,那小丫頭,挺內秀的,突然,陸錚就一怔,猛地省起,這小傢伙也太小了吧?
陸錚對家裡決定的婚事就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隨便了,愛誰誰,找個河東獅也無所謂,所以,第一時間倒沒反應過來,白紗包的年紀問題。
“她多大?”陸錚皺起了眉頭。
聽到這個問題韓靜和陸天河對望一眼,顯然也很頭疼,等對方長大成人,兒子也三十好幾了。
“就是先訂個婚,以後她來了,你們處處,沒準就和平分手呢。”韓靜循循善誘,越來越像個母親了。
陸錚就不吱聲了。
韓靜又道:“要說這個女孩子家裡和咱們情況差不多,也是不大情願的,但她年紀雖小在家裡地位好像很特殊,西方家庭,咱們也搞不懂,反正呢,最後家裡勉強同意了,她父親小山德魯先生前幾日來了北京,就是談這個事,也想見見你。”
陸錚笑了笑:“隨便。”心說白紗包啊白紗包,你是多大癮,和我玩的越來越大了是吧,不知道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韓靜點點頭,“明天中午吧,你那個會是十點半結束,中午十二點,在北京飯店,到時派車去接你。”
陸錚又點點頭。
韓靜突然好奇的問:“原來昌明電子是這麼來的,你以前知道不知道。
陸錚咳嗽一聲:“知道一點吧。”這些事,便是父母,瞭解太多了也不好。
韓靜回頭看着陸天河道:“這回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敢情都是我們家錚子美男計換來的,那些以前急着搶功勞的,可也真是好笑。”
陸天河笑笑,沒吱聲。
聽老媽調侃自己什麼“美男計”云云,陸錚直翻白眼,一時無語。
北京飯店西七樓風味餐廳,主打便是譚家菜,所謂“食界無口不誇譚”,是民國時便有的傳說了。
在三十年前譚家菜被總理引入北京飯店西七樓,改革開放後,北京飯店逐漸開始對外營業。而現今,如果沒有帶朋友來西七樓擺擺譜吃上次譚家菜,那在北京,便說不上是真正的款爺。現今衡量款爺上不上檔次的標準,便是這麼簡單。
包廂餐桌上,都是譚家名菜,對方遠來是客,飯菜自要陸錚安排,而山德魯先生要求與陸錚單獨會晤,陸錚便安排了蟹黃魚翅、草茹蒸雞、銀耳素燴、清湯燕窩三菜一湯,即不會鋪張浪費,又顯鄭重。
包廂內古香古色,家俬皆是花梨紫檀,古玩滿架,盆景玲瓏,四壁掛着名人字畫,尤爲古樸雅緻。
小山德魯是個很英俊的美男子,三十出頭的樣子,眼眸深邃,鼻樑高聳,雙眸在濃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奪目,很有些迷倒萬千美女的風采。
看着陸錚,他的表情很嚴肅,慢慢點起了一根粗粗的雪茄。
陸錚笑了笑,說:“山德魯先生,請品嚐我們中國的菜餚。或者,您想喝點酒?”
山德魯用雪茄點了點那盤蟹黃魚翅,說:“我從來不吃魚翅,太殘忍了!僅僅爲了小小的一塊魚鰭,便要殺掉一條碩大的鯊魚,這和獵取象牙一樣,是人類文明的恥辱。”
陸錚微微點頭,便把魚翅擺在了自己面前,說道:“要都要了,別浪費,我吃掉好了。”
山德魯又吸了兩口雪茄,這才放在菸灰缸中,然後,拿起閃亮刀又開始用餐。
包廂內,偶爾只響起山德魯手中刀叉碰觸碟碗的清脆響聲。
“你們中國人,不是喜歡在用餐時聊天麼?”山德魯終於忍不住了,放下刀又,問陸錚。
陸錚笑了笑:“山德魯先生可能不知道,食不言寢不語本來就是我們中國的古訓,只是好像我們的前輩都沒聽老祖宗訓導,現在呢,酒桌成了我們文化中聯絡感情的一種方式,這也沒什麼不好的,談不上您認爲的文明與否,當然,從醫學角度,可能不是個好習慣對腸胃功能會產生一系列的影響……”
“至於今天嘛,我主隨客便,而且,我也沒什麼想和您說的。”
山德魯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可旋即看着陸錚,又搖搖頭:“我很難想象,你會和我的女兒結婚。”
陸錚笑了笑:“我也對此表示懷疑,而且,如果你成了我的岳父,那對我來說,只怕是一場災難。”
哦?山德魯挑了挑眉毛,“陸,看起來,你並沒有想娶我女兒的慾望,不然,也不會對我報以冷漠的態度,那,你爲什麼不向家裡提出反對。”
陸錚淡淡道:“沒什麼想娶不想娶的,你的女兒,也只是在開玩笑,我只是想看看她的玩笑怎麼收場。”
山德魯急急的道:“不,不,陸,你這樣想就錯了,她很認真的,當然,我想,她對婚事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聽說,因爲你的魯莽,她腦中的腫瘤破裂,不得不緊急進行手術,而且,奇蹟般的挽救了她的生命,是嗎?”
陸錚此時倒有些汗顏,微微點頭:“好像是吧,我也是後來聽說的。”
山德魯深邃的眼眸閃過沉思,說:“所以,她認爲,她以後的生命都是你賜予的,你是她的守護天使,是她的騎士,她只是感應上帝的召喚,來到你的身邊。這個孩子,一向孤獨,她的世界別人很難理解。”
“但是我想,等她再長大些,會後悔的。”
陸錚點點頭,說:“應該是這樣吧,所以山德魯先生,你不必對我太過敵視。不過我好奇的是,你爲什麼沒有堅決反對呢?”
山德魯搖搖頭,看來不欲多說。
陸錚便不再問,其實從白紗包信裡偶爾隱隱約約透露出的信息看,白紗包這位父親,在家族裡並沒有什麼地位,白紗包的爺爺老山德魯也不怎麼喜歡他,若不是因爲白紗包有爺爺萬般疼愛的特殊地位,只怕這位小山德魯先生在家族裡早沒了立足之地。
來北京,或許是這位小山德魯先生第一次單獨承擔家族的重任,來考察觀察自己,這也是因爲他是白紗包父親的關係,同樣沾了白紗包的光。
“有酒麼?我要烈酒。”小山德魯突然提出了要求,中國菜,委實適合喝烈酒。
陸錚笑道:“那就茅臺吧。”
半個小時後,小山德魯便開始面紅耳赤的冒酒話,有些話,甚至站在門旁那幾名膀大腰圓的保鏢聽了都不禁露出尷尬神情。
令人面紅耳赤的是,在批判了一通他的兄弟姐妹後,小山德魯又開始唸叨他睡過的好萊塢女星,一些女星私密部位的特徵,他如數家珍。
終於,其中一名大漢走了過來,扶住小山德魯,更對陸錚說:“陸先生,他已經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間吧?”
陸錚笑了笑說:“這話不用徵求我的意見吧,你本來纔是這次來中國真正的訪客吧?讓我猜猜,嗯,你是老山德魯先生派來觀察我的人是吧?”
大漢微微驚愕,畢竟他面相粗獷,混在保鏢堆裡又怎會被認出?
陸錚琢磨着,白紗包爺爺那麼精明的人,就算想看看自己是怎麼樣一個人,也不會僅僅派來小山德魯,回去後聽他的一面之詞。
而這位僞裝的保鏢,精氣神,陸錚很快就感覺出來,因爲他面相雖兇,卻根本沒有那種骨子裡的狠戾,加之他進了包廂後種種表現,陸錚便已心裡有數。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陸錚旋即揮揮手,笑道:“不問也罷,人生本是舞臺,名字便是符號,希望我們有緣再見吧!”站起身,“照顧好小安德魯先生,也請轉達我對老安德魯先生的敬意。”
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