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黨組會議,主要議題便是按照市委文件精神,抓安全促生產。
周濤還未回烏山,會議由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孫正國主持,參加會議的市政府黨組成員除了幾名副市長,尚有政協副主席、統戰部部長、財政局局長陸錚,烏山礦業公司黨委書記兼總經理毛盛才,市政府秘書長、辦公室主任於慧雅,市教委主任王福亭,市外經貿委主任劉保軍等,此外還有兩名老同志,雖是市政府黨組成員,掛了些辦公室主任的名頭,協助副市長工作而已。
陸錚進了會議室,倒是大半熟人,一陣握手寒暄,尤其是市教委主任王福亭,兩人共事時間不長,這一刻好似見了多年未見的好友,很是親熱,坐在一起聊起了天,直到孫正國宣佈會議開始,王福亭還在陸錚耳邊說着什麼。
劉保軍和陸錚淵源最深,換座換到了陸錚另一側,孫正國在主持位講話,他卻是在小本子上勾勾畫畫的寫了字,給陸錚看,做無聲的交流。
這兩年蹉跎之後,劉保軍看起來已不似以前那麼浮躁,其實像他這樣到了一定級別的幹部,大多數政治生涯後半段便是這個位置坐幾年,那個位置待幾年,終生不見得能再前進一步半步,劉保軍,看來多少也認命了。何況在烏山來說,外經貿委是很重要的部門,從某種意義上,劉保軍也算被重用了。
孫正國在臺上講,劉保軍仍偶爾寫寫畫畫的同陸錚交流意見。
這些年,外地來烏山任職的領堊導走馬燈似的換,幾乎就沒有不折戟沉沙的,很多烏山本地幹部漸漸看得通透,在烏山,外來的和尚沒經念。
同這些外地來的領堊導,走得太近反而危險,容易溼鞋,管好自己的一攤別出紕漏纔是明哲保身之舉。
本鄉本土的幹部,常年低頭不見擡頭見,除了鄉情,在一次次政治風暴後,仍能時常在各種會議見到的老面孔就莫名的親切起來。
比如今天的市政府黨組會議,會議開始前陸錚、王福亭、劉保軍和兩位副市長加一位老幹部的寒暄便成了主旋律,新晉人物都冷漠的旁觀,就好像自己是來做客的客人,人家,纔是烏山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甚至孫正國在臺上講話,也沒獲得劉保軍這類幹部應有的尊重。
一來周市長不在;二來孫正國自武鄉市副市長任上調來,當年曾經求爺爺告奶奶般來烏山拉援助,在劉保軍面前和孫子一樣,對這些外地幹部,這種情況不是單一的,而是很常見,烏山本土幹部漸漸就形成了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
雖然面子功夫要做足,但從心裡的敬畏,卻實在一絲也無。
會議結束後,烏山礦業老總毛盛才便擠到了正同人握手告別的陸錚身邊,笑呵呵的說:“陸主席,有點事想跟您談談,您看,晚上有時間沒有?”陸錚笑着點了點頭。毛盛才同樣是烏山本地人,選的吃飯的地兒也很講究,解放廣堊場南側,一個門臉不是很大的小飯館,但其川菜特別地道,烏山人,早不是有魚有肉便能滿足口腹之需的年代了,便是普通市民消費,菜品花樣,越來越多,現在正是川菜館風靡烏山之時。
“陸主席,別嫌飯菜簡陋啊!”在靠窗雅間,毛盛才舉起了酒杯,笑呵呵的:“咱家底和您比不了,只能量力而爲
陸錚笑道:“我有什麼家底,不過老姐開公司,賺了點錢,我就跟着瞎揮霍,你說我吧,房子是租的,車子是借的,整個一負資產。”
毛盛才就呵呵的笑,說:“那也是你本事,昌明集團的德國人才尊重您,要不然,這些外國佬規矩多的很,我看市委書記他們都不放眼裡。”
陸錚笑笑,外界普遍傳聞,他的車是昌明集團給配的,也確實,那輛寶馬是走的昌明集團上的車牌。
“不過陸主席,我……”左右看了看,毛盛才欲言又止。
陸錚笑道:“有話您就直說,毛總,雖然咱以前交往不多,但今天坐這兒,咱就是朋友,對不對?”
“那當然,那當然,來,爲了您這句朋友,咱得乾一杯。”毛盛才舉起了酒杯,和陸錚碰杯後一飲而盡。
咋了咋舌,毛盛才放下酒杯後,嘆口氣說:“我也不怕交淺言深,陸主席,您啊,得注意,馮貴平最近正要抓典型呢。。”
陸錚笑了笑,“這話怎麼說?”
毛盛才壓低聲音,說:“最近,我收到可靠消息,姚黑狗要開始咬人了!”
陸錚知道,毛盛才說的姚黑狗便是跟隨馮貴平調來烏山的政法委書記、公堊安局局長姚二柱,姚二柱這個人看起來其貌不揚,黑黑瘦瘦的小矮個但傳聞下手特別狠,尤其是在膠東時,政治架構改革進程不如烏山快,紀委也不似烏山權柄這般重,開始便是姚二柱兼着,後來,則是馮貴平這個市委書記兼着,這期間姚二柱幫着馮貴平辦了很多人,爲馮貴平在膠東站穩腳跟立下了汗馬功勞。
據說姚二柱動亂期間整人起家,改革開放後清算三種人他被馮貴平保了下來,其作風仍是文革時風格,手腕特別殘酷。
聽毛盛才提起姚二柱,還直呼其爲姚黑狗,陸錚便慢慢品着湯,沒吱聲。
毛盛才又說:“我聽到消息,馮書記覺得指揮不動咱烏山本地幹部,那姚黑狗還不卯足了勁兒咬人?殺雞儆猴,姚黑狗一貫這麼幹。”
陸錚笑了笑,說:“老毛,你對姚局長有意見啊!按說他纔來咱烏山一個多月,不應該吧?來,喝酒,不聊這些,說說,你找我什麼事?”
毛盛才就舉起酒杯和陸錚碰杯,也笑道:“算了,不說了,先爲你接風,昨天才從省城回來是吧?我跟你說,我礦上工人很多都是預備役,以前,我大會小會動員他們,可沒人聽那套,以後,看他們還敢不敢不當回事。”
陸錚笑了笑,說:“還是要靠你們地方領堊導動員的,而且,預備役軍官身份不是獎勵,不合格的,專業不對口的預備役軍官,以後會調整出隊。”
昨天,陸錚在省城參加了省軍區預備役軍官授銜儀式,由來自中堊央軍委和北京軍區的任命令,陸錚和省內部分具有預備役軍官身份的地方幹部被授予上校、大校等預備役軍銜,這些地方幹部,均具有省廳廳長、副廳長、地方市市委書記、副市長等等職務,行政級別爲副市級幹部以上,其中陸錚被任命爲烏山預備役步兵師副師長、第一步兵團政委,授予預備役上校軍銜。
預備役部隊裡的領堊導分爲兩種,一種便是陸錚這種地方幹部,一種則是現役軍官。
其中地方幹部以副職、政治工作爲主,現役軍官則擔任預備役部隊中軍事長官職務,如烏山軍分區司令韓勇,便兼任烏山預備役步兵師師長一職,預備役師下屬各團中,團長、營長必然是現役軍官,連長多爲地方幹部,由當年民兵連長模式而來,一般由鄉(鎮)、同級廠(街道)等專職武裝幹部擔任,有的還可由鄉(鎮)、街道行政領堊導或保衛幹部擔任。
陸錚也琢磨了下預備役一團的情況,正準備過兩天便去摸摸底。
又碰了兩杯,毛盛才說道:“陸主席,您同德國人都挺熟的吧?像我們這個煤礦挖掘什麼的設備,能從德國搞到物美價廉的不?”
陸錚說:“回頭我問問。”
說着話,陸錚從窗戶看到,飯店外停下輛黑色轎車,從上面下來幾名穿着制服的警官,其中一個陸錚認識,正是市局內保處處長歐陽榮。
毛盛纔沒注意外面動靜,笑着說:“那麻煩陸主席了。”他找陸錚,本就是希望通過陸錚牽線,和德國人合作,引入技術設備,提高公司的生產效率。
毛盛才又說起礦上一些情況時,門簾突然一挑,歐陽榮在前,帶着兩名幹警走了進來。
看到陸錚在,歐陽榮怔了下,說:“陸主席,您在呢?”旋即轉身對毛盛才道:“毛總,有點情況,需要你配合我們調查。”
毛盛才呆了呆,手裡酒杯,掉在了桌上。
陸錚問道:“歐陽,怎麼回事?”
歐陽榮揮手,叫手下人把臉色木然的毛盛才帶走,然後才湊到陸錚身邊,壓低聲音說:“礦上一個女職工舉報他耍流氓,局裡查了查,報銷賬目也有問題,就交內保了。”又說:“我也沒辦法,姚局親自下的命令,叫我們抓人,紀委那邊來人了,聯合調查。”
陸錚點頭,可是正一桌吃飯的人,就這樣被人帶走,心裡卻未免微微不得勁兒。
歐陽榮赧然道:“不好意思啊陸主席,早知道他跟您一起吃飯的話,我們就等您吃過飯再行動了。”聽聞毛盛纔在這家川菜館吃飯,卻不想陸錚也在,這事兒,擱誰心裡也不舒坦。
“好了,你忙你的吧,都等你呢。”陸錚指了指窗外。
歐陽榮又連聲道歉後,轉身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