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文是被瀾江市局一位姓王的副局長送來的,王副局長一再致歉,說是下面的於警不瞭解情況,有人報案的情況下以爲謝秘書流氓滋事,這纔對他實行了刑拘措施,又說回去後一定將事情調查清楚,處理相關責任人。
謝洪文臉上有淤青,也不知道是被孫森林打的還是進派出所後捱了收拾,他也不說話,一直緊緊閉着嘴。
陸錚也沒多說什麼,叫謝洪亮陪着弟弟回家,謝洪亮好似對弟弟的表現很不滿,兩人剛剛出了套房,他就狠狠踢了謝洪文一腳。
謝家兄弟走後不久,張大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向陸錚表示了幾句歉意後,說:“不過是兩個小青年爲了私事吵嘴動手,按照常理批評教育就是,可就因爲某些人特殊的身份,有些民警就濫用職權,濫用警力,越權辦案,這件事,我會一查到底的。”
陸錚應付了幾句,掛了電話。
想想也有些無奈,看來張大鵬是準備借這件事給孫厚堂臉上抹抹灰,只需要處理幾名民警,就可以把孫厚堂有個衙內兒子的傳聞坐實。
又牽涉到自己的秘書,這樣的話,看上去瀾江市局追查此事,又好像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張大鵬便是不這般主動,這件事自己也不能就放過去,畢竟,也涉及自己在於部們眼裡的威信。
威信這個東西,你要想做事情,就必須要有。
總之爲了謝洪文這個二愣子,自己又無緣無故的攪合到地方於部的恩怨中。說起來,只要在黨政機關工作,掛職也好,本地任職也好,想獨善其身,委實有些難。
初八的下午,虎子趕了回來,本來說叫他在家裡多陪陪爺爺奶奶的,畢竟這些年,他都沒好好休過假。
而張大鵬,真是雷厲風行,不到二十四小時,涉及對謝洪文使用暴力的兩名民警就被限制人身自由接受內部聆訊,同時趙莊派出所的所長和指導員都被暫時停職。
陸錚正同虎子聊起這件事的時候,套房外面,有人敲門。
虎子去開了門,來的是一位又高又壯的年青人,進來自報家門,說他是孫森林,在外經貿部歐洲司工作,還拿了工作證給虎子看。
陸錚和虎子都不由覺得意外,陸錚打量了孫森林幾眼,濃眉大眼的,看起來挺精神,但和孫厚堂的臉部輪廓,並不怎麼相似。
“陸專員,我來找你的事情,我爸不知道。”孫森林很爽朗,也很不客氣的就坐在了陸錚對面,看得出,家庭條件的優越使得他身上有一種傲氣,在任何人面前,好像都無所畏懼。
陸錚笑了笑,說:“找我有事?”
孫森林說道:“我希望我和謝洪文之間的事,您就不要管了。我知道,從部裡來說,您是我的領導,但是,我覺得,我不是在機關混日子的料,也想好了,過陣子就辭職,跟小龍做生意去,小龍跟我說過幾次了,以前我爸攔着,但現在我下了決心,我爸也攔不住。”
杜小虎插嘴問道:“小龍是不是秦小龍?”聽說孫厚堂和秦書記曾經住過一個大院,兩家有些私交。
孫森林點點頭,“是,不瞞你們,小龍早就說要教訓丨謝洪文,是我一直怕把事情鬧大攔着,但謝洪文再這麼下去,我可保不住出什麼事情,他現在算幹甚麼?我和小玲都結婚了,他整天跑我岳父岳母家獻殷勤,有他這麼不自覺的麼?”
說着話,孫森林有些激動,長長吐出口氣,好似在平息胸中怒火,過了會兒,說道:“陸專員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我覺得,如果因爲謝洪文這種人影響您的前途,不值。”
陸錚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希望您能考慮下我說的。”孫森林說着話,起身,“我就不打擾您了,希望我們以後能成爲朋友。”
從孫森林進屋到離開,陸錚都沒說什麼,難得的是,杜小虎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火,只是孫森林離開後,杜小虎才說了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語氣,很有些無奈。
委實,陸錚也有這種感覺,如果孫森林和謝洪文這個老同學同歲的話,那麼,比自己還要大一歲,可這個人,和謝洪文實則在某種程度上,沒什麼兩樣
在孫森林他們的世界,或許以爲在滇南,秦小龍便無所不能,所以,竟然大模大樣的來同一位副廳級官員說這些話,這也能看得出,秦小龍一直以來,沒什麼擺不平的事情吧。
從種種傳聞中,秦小龍,就好像惡狼一般,得罪他的人,不管是於部還是布衣,都沒有落下好的。
第二天,謝洪文照常上班,他臉上的淤青消退了些,進陸錚辦公室的時候,仍同以前一樣,只是聽陸錚分派工作,並不怎麼吱聲。
陸錚叫他今明兩天,去德新肉食品加工廠拿新牛種的材料,他答應一聲便走,比起以前,更加的沉默。
陸錚本想叫住他,但嘆口氣又作罷,想想如果自己是謝洪文,這一連串的事情,在機關大院裡,又如何自處?這是個自尊完全被人踐踏在腳下的大男孩,或許應該給他個假期,叫他休息幾天,好好思考下將來纔好。又或許,調離瀾江,他才能從這些事中,真正跳出來吧。
翻看桌上汪嘉賓傳真過來的文件,這段時間,在果邦,成立了電力所和郵電所,實則便是滇南電力和郵電系統在果邦的分支機構,而且,果邦方面開始和瀾江地區旅遊局合作,開闢了綠色旅遊通道,這些,都是陸錚牽頭搞起來的
不過看着相關材料,陸錚搖了搖頭,現在來說,果邦旅遊收入僅僅佔其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一,加之其財政收入本來基數就小,大部分靠向果邦民衆募捐和借貸,旅遊收入,聊勝於無而已。
張白成進來的時候,表現的特別謙卑,現在,他是外經貿處的副調研員。
因爲肉牛項目的紕漏,張白成被行政降級,並且,成了外經貿處的閒職於部,張白成知道,自己這輩子算完了,或許從在陸錚面前吃拿卡要的表現那天起,就註定早晚有這麼一天。這陣子,張白成一直稱病,沒有來單位上班。
直到今天,行署辦的秘書打電話,說陸專員要見他,張白成這才強打精神,來地委大院報到。
陸錚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說果邦、佤邦局勢漸漸穩定,民間邊貿也日漸活躍,要張白成這段時間去各邊貿市場蹲點調研,做一個比較全面的調查。
張白成心裡罵娘,自己都這樣了,陸錚還不肯放過自己,拿自己當騾子使喚,邊貿點,那是人去的地麼?
可臉上,只能擠着笑容,連聲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