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武無奈,湊到阮護士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阮護士打量着陸錚,眼神稍稍去了犀利,但仍不怎麼友善,說:“陸主任的孫子,也不能丟了家風,小陸,你說是不是?”陸錚的爺爺,曾經短暫的擔任過中顧委主任,是以她以陸主任稱之。
劉勝武尷尬的對陸錚笑,可拿劉護士也沒有辦法,這位“小媽”很有性格,可以說是堅定的馬列主義者了,在高層中間生活時間長了,更是激進紅衛兵小將出身,中共老人,她以前都當做平常人對待,那個年代,農民可以直升總理,更可以當面批評復出的黨內一號人物,何況她這個敢用粗話罵李老被李老親切稱爲“棒槌”的闖將。
劉護士現在還信奉階級鬥爭的理論,一直以勞動人民自居,李老過世後,本來相關部門安排她去任大醫院的副院長,但她推辭了,堅持回原本的崗位,回30l做一個普通的護士,但是後來,可能感覺同事們對其太特殊,看她的目光都很異樣又時常在她背後議論她,想過正常生活踏踏實實工作不太可能,是以辦了病退,現在靠退休金生活。按照中央有關部門的囑託,她承諾了不寫回憶錄不接受任何採訪也不會透露曾經發生在身邊的任何事,如此,相關部門便準備給她辦理特殊津貼,但她仍然拒絕了。
現在阮護士住在北京一個小四合院裡過着樸素的生活,每天讀書看報打發時間,其實李家二子二女,發展都很不錯,雖說兩個兒子和大女兒不愛理阮護士,但做生意的小女兒一直和阮護士感情很好,因爲小女兒鬧紅衛兵曾經和李老斷絕父女關係,後來和李老的關係就是阮護士幫忙修補的,現在李家小妹也偶爾會去阮護士家裡聊聊天,阮護士很歡迎,但她送錢送物阮護士一概不要。
要說阮護士,按照李老囑託拿到了李老一部分稿費,但她一直存在銀行,從來沒動用過。
這樣的一個人,劉勝武雖然有時候覺得理解不了她的思維,對她時常對家裡的事指手畫腳很不習慣,但卻很難說出她什麼,只能維繫一種比較令人尷尬的尊重。
但現在聽阮護士又用同樣的脾性對待陸錚,劉勝武心裡只有苦笑。
陸錚同樣如是,被這個明顯比自己年紀小的女人稱呼自己“小陸”,更稱呼爺爺“陸主任”,那可是平輩人才有的稱呼,陸錚不禁啼笑皆非。
好在這時,有護士從CT室出來,劉勝武和劉護士忙過去問病情,接着,就是躺在病牀上的李小波被從CT室退出來,李家親屬陸續趕到,大家忙着圍着醫生問長問短,忙着進病房看李小波,倒把陸錚和周濤晾在了一邊。
陸錚便拉了拉周濤,兩人下樓,到了醫院主樓後的小花園裡坐下吸菸,給陸錚和周濤買來飲料的小楊還是跟着他倆身邊轉。
看着默默抽菸的周濤,陸錚拍了拍他肩膀,說:“放心吧,看情況算不上輕傷,又是他先挑釁,沒什麼大問題。”
周濤微微點頭。
這時身後腳步聲響,從滿架碧綠爬山虎後,劉勝武走了過來。
“小波沒事吧?”陸錚問,周濤也關切的看向劉勝武。
劉勝武搖搖頭,說:“不知道,醒了,就是一直說頭疼,好像也不大認人,醫生說是暫時現象,但要修養幾天觀察看看,就怕留下後遺症。”
周濤說:“那我們上去看看?”
劉勝武搖搖頭:“這樣吧,你們忙你們的去,小默來了,她……,總之你們今晚就別上去了,以後再說。”
劉勝武欲言又止,陸錚和周濤卻都知道怎麼回事了,李默是李小波的妹妹,李家的小女兒,卻是李家最硬朗的一個人,高於子弟圈子都知道她特別不好惹,經商的手段也特別狠,想來她在上面說了什麼。李小波的大哥地位雖高,但礙於身份,加之這件事又有陸錚在裡面,考慮到方方面面的關係,反而可能不會有什麼動作。
劉勝武又說:“那就這麼着?”
陸錚道:“這件事我覺得以法律程序辦吧,你說呢?”
劉勝武說:“當然,當然。”
陸錚看得出他的敷衍,很認真的道:“劉哥,周哥擔任過我家老爺子的秘書,和我親哥一樣,但是這件事他動手打人就是不對,所以,該他承擔什麼責任他都會承擔,但是李總那邊,劉哥,希望你幫幫忙,這都是無心之失,誰也想不到的事,把事情鬧大了,對咱都不好,是不是?”
劉勝武沉吟不語。
今天李默來到病房見到哥哥癡癡呆呆的樣子,都要氣瘋了,打聽清楚事情經過後,再聽醫生說腦震盪後遺症可大可小,甚至可能很長時間都有頭疼、記憶力衰退的毛病,她就在病房陰森森的說如果小波落下後遺症,就要周濤的命
不怨她發瘋,如果走法律程序,李小波可能輕傷都夠不上,有陸家的人在裡面,鑑定也很難作假,加之事發經過應該是小波先挑釁,後面的事情更是意外,走法律程序也許周濤就被刑拘幾天加經濟賠償,可賠錢又管什麼用?
但反過來,如果李默真鬧起來,事情可就不知道向哪個方向發展了。
從心裡說,劉勝武並不喜歡李小波,也更不想看到因爲今天的事情鬧的不可收拾。
“劉哥,你幫着想想辦法,拜託了。”陸錚態度很誠懇。
見陸錚低調而謙遜,劉勝武心下微微點頭,要說在仕途的發展,這位陸家第三代極爲耀目,人卻出乎意料的平實隨和,果然以小見大了。
“行,既然你叫我劉哥,我也就託大,喊你聲錚子,這件事啊,我和你的心情一樣,咱們還是都希望小波快點好起來,那就比什麼都強。”劉勝武伸手:“給我你的名片,我有消息和你聯繫。”
陸錚忙將名片遞過去,劉勝武接了,沒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陸錚和周濤默默看着劉勝武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陸錚說:“咱回吧。
周濤苦笑一聲,點了點頭,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滋味,最近真是流年不利,看來,別說去證監會了,自己的仕途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到了盡頭。
兩人各懷心事,向醫院外走去。
第二天是週日,陸錚不得不把杜小虎呼來叫杜小虎接艾瑞斯一行三人回烏山,他則一直在等劉勝武的電話。
這一等就等了一天,不過陸錚一向很有耐性,便是再等下去也沒問題。
到了傍晚六點多,劉勝武終於呼了陸錚,陸錚把電話回過去後,劉勝武抱歉的告了幾句罪,說:“錚子啊,這樣吧,今晚和阮護士一起吃飯,你把情況和她說說,你看行不行。”
陸錚笑道:“行,這樣吧,咱們就明珠吧,等我訂了房給你電話。”
陸錚這一天自不是於耗着,李家的情況也都打聽了,劉勝武和李默的關係並不好,當年李默特別反對她大姐和劉勝武的婚事,現在也一樣,李默不怎麼瞧得起劉勝武,覺得劉勝武追求她姐姐就是爲了提於。
琢磨着,陸錚覺得劉勝武就可能說動阮護士去做李默的說客,卻不想,會約自己當面和阮護士談,不過不管怎樣,有人出來談就好,該怎麼解決實則早安排好了。
明珠大酒店金碧輝煌的包房,陸錚剛剛到,劉勝武便陪着阮護士走了進來
見到陸錚時,阮護士好似又重新審視了陸錚一番,說道:“你是地市的市長?能管理好一個城市嗎?”
陸錚無奈,這話如果是自己奶奶輩的人說出來倒沒什麼,家裡老人,就是家常嘮嗑兒,覺得自己年紀太輕,問一嘴而已,但這個阮護士應該比自己還小几歲,倒是真把她自己當奶奶輩了。
笑了笑,陸錚沒接茬,只是熱情招呼:“來,劉師長,阮姐,來坐。”叫她聲姐,也算是尊重她了。
阮護士卻被他這聲“阮姐”叫的愣了一下,皺了皺眉頭,但也坐了下去,她穿着一身綠色軍便裝,倒也挺嬌俏的。
“我不吃什麼了,我來就是想你安心,小默心地很善良,不會報私仇的。”阮護士沒有接陸錚遞過來的菜單,蛾眉輕挑,開門見山。
陸錚笑道:“來都來了,隨便吃點吧,就是家常菜。”
劉勝武也在旁邊勸:“是啊,回去您還得自己開火,那得幾點吃飯了?剛在醫院忙了一天,您也挺累的。”
阮護士很倔強,搖搖頭:“我回去吃。”又問陸錚:“你還有什麼事沒有
陸錚正想說話,桌上大哥大急促的響起來,陸錚接通,嗯嗯了兩聲,突然一怔:“周濤被打了?大姐,你彆着急,慢慢說。”
話筒裡是女聲,可能太急了,聲音有些大:“剛纔雲鳳跟我打電話,說周濤剛剛進小區,就被一幫人圍着打,現在送醫院了,錚子,那邊到底怎麼說的,是不是因爲昨晚的事?雲鳳又嚇哭了,她說周濤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不可能結這種私仇,明顯就是奔他去的。”
聽着話筒裡女子的話聲,劉勝武愕然,看向阮護士,阮護士倒是沒露出異樣,就好像沒聽到電話裡說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