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轎車駛入海濱莊園的一刻開始,白素娥便好似中了魔法一般,連聲的驚歎,莊園裡的一切,都令她驚奇不已。
穿過古堡富麗堂皇的大宴會廳,白素娥跟着陸錚,沿着長長鋪紅地毯的走廊,來到一間同樣金碧輝煌的宴客廳,只是面積稍小,饒是如此,燭光璀璨的長長餐桌,也足夠坐十幾二十人就餐了。
艾瑞斯從樓上緩步而下,兩名侍女託着雪白華麗長裙的裙襬,天使般的小臉蛋充滿聖潔之意,端莊威嚴,儼然中世紀的弱冠女王。
白素娥呆了呆,在陸錚身邊低聲問:“叔叔,她是嬸嬸。”
陸錚微微點頭。
艾瑞斯緩步走下來,微微對白素娥點頭意識,說:“歡迎你來做客。”語氣平淡,自有凜然之威。
聽艾瑞斯流利的中文,白素娥吃驚之餘,慌亂的答應了一聲,又叫了聲“嬸嬸”。
有侍女送來飲品,陸錚三人坐下,陸錚坐了主位,艾瑞斯和白素娥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叔叔,嬸嬸,你們家真好。”白素娥委實被震撼的無以復加,眼中全是羨慕和崇拜。
陸錚笑道:“艾瑞斯在歐洲的莊園比這大得多,幾千公頃呢,這裡也全是她操持的,嚴格來說,她纔是主人,而且,你不是調去北京了嗎?要不然,艾瑞斯還希望你來住呢。”
艾瑞斯深邃碧眸打量着白素娥,微微點頭,說:“我想多接觸邁克身邊的朋友和親人,希望我們能成爲朋友。”
白素娥說:“謝謝嬸嬸。”偷偷瞥了眼艾瑞斯,心說也只有嬸嬸這樣的女孩兒才配得上叔叔吧。
陸錚笑道:“怎麼樣?今天一直批文件也沒顧得和你聊,工作累不累?有沒有想換個環境?”
白素娥搖搖頭,這時她包裡的呼機響了,她拿出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陸錚問:“要不要回電話?”
白素娥說:“不用。”卻也不敢多說,在艾瑞斯注視下,頭都不大敢擡。
廳內漸漸沉寂下來,陸錚眼見不是辦法,自己和艾瑞斯都不是話多的人,白素娥又拘束,這樣下去這餐飯吃的可挺難受的,總得找點話題,就笑着問:“誰呼你?”
白素娥說:“烏山的老同事,知道我調回來了,明天開party給我慶祝,和我確認下時間和地點。”
陸錚奇道:“你調回來了?”
白素娥輕輕點頭:“我們公司不是新開了烏山飛洛杉磯的線嗎?我以後主要飛這條線。”
陸錚恍然,烏山航空現在是被獲准進入美國航空市場的五家國內航空公司之一,剛剛開通了烏山經停上海飛洛杉磯的航線,這場曠日持久的談判自己極爲關注也曾經在幕後出了力。
笑了笑陸錚道:“那行啊,飛越洋國際線沒那麼累,賺的也多,看來你還是你們公司的主力啊,能進這條線不簡單。不過你現在還小,愛玩愛鬧,到處飛飛沒關係,過幾年還是轉地勤,空姐不是什麼好職業,而且會越來越累,吃青春飯,也沒什麼前途。”
白素娥輕輕點頭。
艾瑞斯碧眸眨動,說:“小娥,你來莊園裡住吧,阿瑪麗婭太太會幫你安排。”
陸錚呆了呆,沒想到艾瑞斯會舊事重提,而且,看似詢問,其實已經下了決定。
白素娥吃驚的睜大眼睛,說:“這不好吧?”心裡,卻隱隱有些期待,這座夢幻般的莊園,便是能住上幾晚,和自己的朋友們也是特別資本的談資了。
艾瑞斯說:“就這樣決定了。”側過小臉對陸錚說:“小娥是個愛玩愛鬧的孩子,她可以約些朋友來玩,開party,家裡有她,會熱鬧些,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吧?”
陸錚輕輕點頭,自己和艾瑞斯都是習慣寂寞的人,有時候莊園尤其是城堡中委實是顯得冷清清的沒有人氣,自己和她雖然習慣這種生活,但家裡熱鬧些沒有壞處,艾瑞斯也知道自己,正因爲內心寂寞孤寂,朋友稀少,知己難求,才越發喜歡家裡熱熱鬧鬧的。
想到這點,陸錚也就不再勸阻,說道:“明天你跟我去北京吧,明天北京有一位老人家大壽,大姑父叫我也過去。”
艾瑞斯說:“不行,我正想和你說呢,公司有點事情,我明天就要回國。
陸錚一怔,旋即輕輕點頭,說:“等計算機和通訊技術再發達些,可能飛來飛去的時候就會少點。”
艾瑞斯“嗯”了一聲,“希望是吧。”
裴老的九十大壽在北京飯店擺的壽宴,裴老只是露個面便在家人攙扶下離開了,便是陸錚,他也僅僅握着陸錚的手多看了陸錚幾眼,實在是沒什麼精神頭說話。
陸錚被安排在了四季廳的桌,由裴老的大兒子陪着,在座的都是省委常委、部委副部長等手握重權的副部級幹部,多是陸老、裴老的故舊老部下等等,當年陸老和裴老號稱“焦不離孟”,兩人的部下基本構築起了整個京派的大框架。
陸錚卻沒想到自己會被安排到這麼一桌,畢竟自己新晉副部,又是副省級城市的市長而已,和在座的經濟大省的省委副書記、重要部委的副部長、國務院直屬辦事部門負責同志等等比較,實在資歷淺薄的厲害。可能一來裴家人愛屋及烏,知道裴老愛護自己;二來爺爺、父親都沒有來,兩人的禮物都是自己帶來的,和坐福壽廳的大姑父比起來,自己倒更像是陸家的代表,加之陸家嫡孫的身份,所以,才被安排在了這樣一個位置。
坐在陸錚身邊的,是嶺南省委副書記秦善文,頭髮花白,不過在這桌坐的,多是花甲之年,陸錚便顯得格格不入,太年輕了一些。
大家吃茶聊天,陸錚並不怎麼說話,但是偏偏將話題引到他身上和他說話的人不少,顯然在座的人,對於在烏山風生雲起的這位陸老的長孫都甚有興趣
秦善文一直和陸錚聊天,詢問烏山的事情,笑着問:“按照你們現在的規劃,在可以預見的將來,烏山港的吞吐量完全可以實現前人所說,和紐約港等大。
陸錚笑道:“希望如此吧。”城市建設,在陸錚心目中反而是人文、制度、精神文明等等建設排在首位,基礎設施建設同樣是爲人文服務,至於港口吞吐等等,反而居於末席了。在一個城市的發展中,gdp等只是一時興衰,但只要城市文化整體人文素質有良好的氛圍,有特別好的制度環境,從長遠說,這樣的一座城市才充滿吸引力,纔會海納百川,容納各種精英人才爲其前景奮鬥
當然,烏山作爲北方唯一的經濟特區,有各種優惠政策對外開放,加之陸錚兩世爲人的錘鍊,招商引資,主打高新科技,城市內又大興土木,其gdpf增速自然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正和秦善文聊天之時,剛剛去福壽廳轉了圈的裴老的大兒子裴軍長來到陸錚身邊,低聲在陸錚耳邊說:“走吧,在福壽廳那桌給你安排了座位,有人想見見你。”
陸錚一呆,坐在陸錚身邊的秦善文也聽到了裴軍長的話,旋即笑着對陸錚說:“陸市長,有時間我們再聊。”
陸錚點點頭,便起身,跟着裴軍長出了淡雅風華的四季廳,沿着長長走廊,走向福壽廳,離得尚遠,便可見走廊裡數名穿黑色中山裝的小夥子巡視遊弋,戒備極爲森嚴。
陸錚心裡微微有些異樣,雖然沒看過賓客名單,但大體上也能猜出福壽廳裡坐的都是什麼人,京派的中堅力量,每一位都在共和國政治版圖中有着自己的位置,而今,自己便要登堂入室,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在京派政治拼圖中成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陸錚在裴軍長身後進入福壽廳的時候,大姑父宋愛國正笑着說話,他在這次換屆之後,已經晉升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由能源系統入仕,更曾經被排擠出嶺南,但短短几年,他便坐穩了執京派中生代牛耳的位置,不得不說,大姑父是個厲害人物。
“錚子,來,坐我旁邊。”宋愛國笑着對陸錚招手。
桌上衆人,目光便一起看過來。
陸錚臉上掛着微笑,在這些權重一方的政界大佬們的注視下,慢慢走過來,坐到了宋愛國身邊。
在座的人,政治局委員便有三人,非局委的副國級又有三人,包括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政法委書記、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孟祥運。
其餘十餘人皆是位高權重的地方諸侯、中央部委大員,翻雲覆雨、無所不能。
陸錚不知道爲什麼,反而心態很放鬆,好像和他們平起平坐並沒有什麼不妥,微笑着,自自然然的和各位叔伯打招呼,隱隱的,已經有了盤踞一方的氣勢。
宋愛國在旁邊看得暗暗點頭,老太爺說此子終非池中之物,看來果然不假。想想也是,剛剛三十出頭,已經在烏山這樣的特大城市虎踞龍盤,有着自己的天地,手下有大批的追隨者,更有自己的政治理念和鮮明的個人風格的魅力,雖說缺點也很明顯,但這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已經崢嶸初顯。
孟書記微笑看着陸錚說:“你的建議書我大體翻了翻,很有想法。”
在大家剛剛來到北京飯店,裴老還沒到的時候,陸錚找到了孟祥運,將一份厚厚的建議書交給了他,建議書中,建議在烏山啓動法院工作人員分類管理和法官職業化改革,打破以前法院以行政級別確定法官待遇的做法,法官不再走仕途晉升,取消行政級別,以落實“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的司法改革原則。
最近烏山千頭萬緒推動的各種制度改革很多,陸錚知道欲速則不達,是以這份建議書並沒有走烏山政法工作的渠道,而是由他私人交給了孟祥運,只說是個人想法,請孟書記批評指正。
卻不想,孟祥運已經翻過了這份建議書。
陸錚笑道:“就是我和一些法學學者的想法,不怎麼成熟,但是大體目標我覺得方向沒有錯,希望完善後,以後時機成熟能在烏山推行。”
孟祥運微微頷首,但是沒再說什麼。
然後,便有人跟陸錚說話,話題岔了過去。
宋愛國微笑看着陸錚,這樣的聚會數年也不見得有一次,但是國內政局經過激烈思想交鋒,已經大體塵埃落定,剛剛換屆之後,部分同志便藉着裴老的壽宴聚一聚、聊一聊,而陸錚被叫上了這一桌,可不僅僅是“有人想看看他”這麼簡單,最起碼,如果在外人眼裡沒有相當的份量,僅僅是陸家長孫的話,最多來看看諸位叔伯打個招呼聊幾句也就是了,想坐上這張桌臺,卻是遠遠不夠資格。
錚子,還真是風生雲起之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