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不知道這幫人爲什麼要演這麼一出,卻是驗證了之前的想法,那就是因爲橋口村村民孔二愣和嚴和尚爭鬥,才引起了戒嚴之說,是站不住腳的。
先不說昨晚,他親眼所見滿村的村民被集中的慘狀,便是眼下,這邊打鬧半晌,也未見那支戒嚴部隊——民辦大隊殺到。如此一來,便是傻子也知道所謂的戒嚴部隊,和暴動分子,壓根兒就是穿的一條褲子。
這邊,薛向原地抱了膀子看戲;那邊廂,演戲的衆人卻傻眼了。
趁着吆喝聲,和鐵器碰撞聲大作,孔二愣急道:“和尚,這tm是什麼幹部,也太tm沒人性了吧,還tmd縣長,我呸,咱老百姓這兒都快打死人了,他個王八蛋倒好,抱了膀子看戲,忒不是東西啊,和尚,你說咱這演的何時是個頭兒呀,那邊高大隊可只給了十五分鐘啊。”
鐺的一聲,嚴和尚拿了釘耙架住了孔二愣砸來的鐵鍬,罵道:“叫個屁啊,做戲得做真啊,要不然還演個甚,就那小子的麻桿身材,老子一個個就擺平了,何必招呼這麼一夥人,再堅持會兒,我就不信那王八蛋是鐵石心腸。”
說罷,嚴和尚又衝左近二人喊道:“狗子,石頭,你倆給老子倒地,裝像些,mbd,沒見過這樣當官的,就是遠遠的喊幾聲也是應當應分的呀,瑪麗隔壁的,演得老子齁累齁累地。”
鐺的一聲,嚴和尚身邊的兩個青年應聲而倒,緊接着嚴和尚便扯着嗓子喊道:“孔二愣,我c你mbd,兄弟們併肩子上啊,爲狗子和石頭報仇,弄死他們。”
嚴和尚喊得聲嘶力竭。場面也越發壯烈起來了,嚴和尚邊打邊拿眼偷瞅薛向,但見這會兒。薛老三已經不是方纔抱臂看戲的造型了,人家已然從荷包裡掏出了煙盒。準備打火點菸。
見此情形,嚴和尚真個是被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正要出聲謾罵,和他對打的孔二愣先惱了:“瑪麗隔壁的,按先前高大隊交待的法子收拾這小子,老子起初還覺得不落忍。這會兒,老子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和尚,不行啊。再這樣折騰下去,高大隊那邊就要過來了,到時人還沒拿下,豈不是完蛋了。”
嚴和尚揮舞着釘耙砸在孔二愣的鐵鍬上,罵道:“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直溜溜地衝過去打人吧?這樣不行啊,高大隊交待了又交待,囑咐一定得弄成,這小子摻和進了械鬥,被無知的村民無意致傷致殘。
高大隊怕擔責任。咱們也怕啊,不弄成無意,你我還真tm敢打縣長?德性!”
鐺的一聲,孔二愣夾住了嚴和尚的釘耙,“有了!咱們這麼辦,你這邊進,我這邊退,邊打邊朝那邊圍去,到得近前,咱們把圈子打散,把那小子圍在中間,然後咱們在邊打邊合攏,到時候,那小王八蛋就是籠裡雞,網中魚,看老子怎麼炮製他。”
這邊孔二愣一言既出,不待嚴和尚拍案叫絕,四周聞見聲音、且早已演得不耐煩的嘍囉先就出聲叫好,不待嚴和尚和孔二愣發話,便一鬨而散,朝薛向那方圍去,這番迫不及待地追擊,急得嚴和尚不住在後邊嘶喊“慢點兒,慢點兒”,可這會兒,都見了肥肉近在眼前,誰還能不着急,竟是無一人停步。
孔二愣和嚴和尚相視一眼,也顧不得這許多,朝着人羣便追了過去。
卻說薛向看戲半晌,早膩味了這幫人的拙劣演技,這會兒之所以沒調頭轉身,便是在猜測這幫人演戲的目的,此刻,見這幫人朝自己散來,立時便明瞭其中因果,心頭冷笑之餘,卻是在暗自感嘆,基層的鬥爭有時比高層的鬥爭更顯殘酷,因爲這幫人壓根兒就沒底線,什麼流氓手段都使得出,若不是自個兒武力無雙,怕是換個再聰明十倍的人在此,也得敗得一塌糊塗,畢竟以力破巧之時,只要蠻力夠大,再巧的勁兒,也別想抗住。
見衆人急步圍來,薛向卻原地不動,依舊淡淡地看着衆人,手中煙火明滅,腳下卻不住勾連四周的石子,遇上大塊兒的,腳下使力,將之碎開。
此刻,薛某人已然動了殺機。
卻說,此前,薛向距離孔二愣和嚴和尚擺成的戰場,不過百米有餘的距離,這會兒一衆壯漢,追打着,狂奔而來,速度自是極快,瞬息便到。這幫人倒是沒全忘了孔二愣的計策,散散的圍了個圈子,又各自尋了對手廝打起來,甚至有的還和自己方纔廝打的對手,合力攻擊另一位。
這番亂了套的“話劇”,看得薛向直欲發笑。
圈子越圍越緊了,乒乒乓乓地鐵器交織聲,也越發地刺耳了,而薛向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只是腳下的碎石子卻越來越多了,散散地擺了一堆。
這幫人行事倒也謹慎,直到圈子圍成了直徑十米左右的圓時,孔二愣才發一聲喊,直衝對面的嚴和尚撲去,孔二愣這聲喊出,便宛若打響了發令槍,四十多壯漢,竟齊齊動了身子,朝各自的對手撲去。
看似是在朝既定對手進攻,可這番進攻的方向,卻齊齊指向了圓心處的薛老三。細說來,這會兒這幫人就沒一個對這笑兮兮小白臉有好感的,先不說爲了麻痹薛向,這幫人辛辛苦苦,勞心勞力,演了半晌戲,就單論薛向這年紀輕輕的縣長,就該讓這幫人有絕對生氣的理由了。
眼下,衆人鼓足了氣力,朝薛向撲來,手中各樣式的傢伙高舉着,似乎早已忘了將眼前這人打傷打殘的交待,直若要亂刀齊下,將之分屍一般。
眼見着數十人齊齊逼近,已到了近前,薛向終於動了,但見他左腳在地上輕輕一掃,便飛起七八粒石子,右腳霍然踢出,半空裡連擺數下,那飛在半空裡的七八粒石子,立時便如電光一般,朝着奔在最前方的數人射去。
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
八聲悶響,八聲慘叫,石子落點都在一個位置,正中眉心,捱了那石子的七八人立時倒地,半空裡鮮血如染,流了滿臉。
卻說這七八人一倒地,便阻了阻另外三十多人的來勢,薛向故伎重施,又踢出七粒石子,打倒七人。
霎時間,滿場鮮血橫飛,慘叫迸起,驚得進攻的衆人徹底止住攻勢,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沒了主意。
“抱他的腳!”
不知誰發一聲喊,徹底激活了呆立的衆人,最靠前的那幾位竟是直接騰空,齊齊朝薛向的雙腿撲來,半空裡身子就傾斜了,看樣子是打定了主意,便是挨一石子,也要倒在他腳下。
果然,薛老三踢出五粒石子,擊中了五人,卻是沒阻住那五人的來勢,畢竟薛老三氣力再大,也不可能用石子把人撞飛開來,再說,他也未使出全力,若是真個全力施爲,那尖銳石子怕是早已如箭矢,要去了無數性命。
卻說被薛老三踢出石子擊中的五人,倒地霎那,便有三人摔在了他腳下,抱住了他的雙腿,另外兩人卻是原地打個滾兒,把薛向腳下襬得一團石子,給滾散開來,叫薛向再不能如從前那般連擊。
見薛向被這五人抱住,另外還保持站立姿勢的一衆人等,忽地齊齊舒了口氣,一口氣舒完,竟又齊齊心底發起寒來。方纔的攻擊,雖然酷烈,卻是電光火石,衆人只覺眼花繚亂,卻是來不及回味。而這會兒,見薛向被制住,激烈的場面業已凝固,衆人才靜下心來,思忖方纔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一想,衆人忽然毛骨悚然起來,直覺方纔的場景萬分不可思議,更有人心底在想,原來隋唐演義竟是真的,竟真有李元霸啊!
一幫人相顧無言,沉默半晌,還是孔二愣最先回過神來,叫到:“幹他孃的,時間不多了,完不成任務,大夥兒都得完蛋啊!”
卻說這幫人演戲,原本就是要在混亂場面中,將薛向毆傷毆殘,最後便有了順理成章的官方說法“薛縣長在排解村民糾紛中,被不明真相、漠視法律的村民毆傷毆殘……”,一切的表演皆爲了這個目的。可誰成想,薛向竟如李元霸在世,一幫人圍了圈子,拿了傢伙都沒將他拿下,顯然讓薛向不知不覺、莫名其妙受傷的想法就不成立了,孔二愣便索性說開了,打算玩兒明的了。
在孔二愣想來,眼下就只薛向一人在此,便是明着將之弄殘了,也可用原先想好的那套說詞,畢竟沒了認證,人嘴兩張皮,薛向一張嘴,自己這邊四十多張嘴,還怕拼嘴麼?
孔二愣一聲喊罷,嚴和尚微愕,便想通其中關節,再看地上滿臉鮮血打着滾兒慘嚎不止的兄弟,衝着被抱住雙腿的薛向罵道:“王八蛋,老子今天就結果了你!”
說話聲兒還沒落,嚴和尚提了釘耙,便朝薛向當頭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