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爾,你在幹什麼?”一聲威嚴的訓斥,邦妮修女匆匆忙忙趕來,她的手裡端着飄忽的蠟燭,神情慈和端莊,很象紅十字的女神南丁格爾小姐。
“對不起,我,我和這位清國人玩玩兒!”阿奇爾急忙站好,對着邦妮深深一揖,看得出,他對邦妮十分敬畏,再次擡起頭來時,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腳下地面。
“他不是一般的清國人!他是基督的福音之一,他是上帝贈予我們的寶貝!”邦妮修女柔美的聲音說着,輕盈地走了過來,不滿地看看阿奇爾,滿含歉意地向着李磐一點頭:“對不起,他和您開了一個玩笑,一個小小的善意的惡作劇,請您不必掛懷!”
李磐相信,阿奇爾絕對不會和自己玩笑,那召喚變化來的毒蛇,絕對可以將自己纏繞撕咬毒害而死,尤其是那強勁的纏繞力量,一層層一圈圈,逐漸地增長了,如果不是他勉力抵抗,早就被勒斷腰身了。可是,爲什麼會突然失效?阿奇爾的收手?絕對不可能!
阿奇爾絕對是流氓惡少,可是,邦妮修女的俊美溫柔實在感人!
“沒事兒,沒事兒!”李磐向來,胸無芥蒂。
“立刻向這位先生道歉!阿奇爾!”邦妮板起臉,有着無法言喻的威嚴。阿奇爾尷尬地一笑,急忙俯身對着李磐三鞠躬:“對不起,我不該開這樣的玩笑!讓您受驚嚇了!”
李磐搖搖手,表示沒有往心裡去,“兩位,我還是走吧!我不想牽連教堂!”
“沒關係,沒關係,這裡絕對安全的!先生,請問,您貴姓?怎樣稱呼?”邦妮修女微笑着問。
李磐想到她曾經遮蔽過自己,知道現在的自己,屬於滿清的異己力量,肯定會得到西洋勢力的看重,當然,西方傳教士器重自己,絕對有自己算盤,西方人信仰的基督和上帝,是商業jing神的光芒籠罩下的,利yu薰心,殘酷無恥,絕非僞善這麼簡單,想了再想,坦然用漢語說:“免貴,臨清小書生龍峰。”
“龍先生,您的英語說得這麼好,爲什麼?”邦妮修女好奇地問。
“喜歡,”李磐隨便搪塞,編造了自己如何喜歡西洋文化,欣然自學的故事,還說之前曾經遭遇過一個傳教士,給他當過幾天小僕人。
“嗯,好!”邦妮修女湛藍的眼睛裡滿是嘉許:“龍先生,您就在這兒先藏身休息吧,我絕對保證您的安全,剛纔詹森教士打探過,你們的官府在周圍撒下了大網,您出去就會被捕,請相信我的話!”她一邊說一邊走近來,和李磐的距離只有兩尺。
“多謝了!”李磐還不想死,更不想被黑暗的官府勢力抹殺,對西洋傳教士集團的拉攏……哼,老子就利用下敵人的矛盾嫌隙!
邦妮親自帶路,將李磐引到了教堂深處的居住區,在三層樓上找了一個房間,還招引了其他兩名修女來整理房間,送上了飯菜和咖啡。
飯是西餐,典型的麪包黃油牛排之類,還有大量的芥末,一杯紅酒,要不是肚子太餓,李磐絕對不會搭理這樣粗糙錯亂的西方飲食文明。風掃殘雲吃完,兩名一直溫柔伺立的修女很職業化地微笑着,清理了桌子,接着,又送上了甜品,等他吃完,兩名修女最後才走。
將腰刀放在桌子腿邊靠着,李磐傾聽着教堂居住區洋人的活動響聲,猜測着邦妮修女的身份,越想越覺得蹊蹺。
很明顯,這兩名修女不是一般的修女,而是經驗老道的專業僕從,從其訓練有素的舉止和神態看,富有教養,當是富貴之家出來的,修女中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邦妮氣質高貴舉止優雅,涵養極好,典型的英國淑女風範,難道她也有什麼深厚的背景不成?阿奇爾不是說自己是三級馭獸魔法師嗎?他們居然不是單純依靠船堅炮利就橫行霸道的西方野蠻人!魔法師和魔術師有什麼區別?
“龍峰先生,您睡了沒有?”門外,阿奇爾用手指叩動厚重的門板,親切友好地問。
“沒有。請進?”李磐道。
阿奇爾進來了,對李磐連連鞠躬道歉,親熱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是他的朋友,好朋友!“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一定幫助您!”
“多謝,我想休息了,您也休息吧!”李磐很驚奇,這個英國傳教士的臉上,會有如此燦爛的笑容,竟然不見一絲勉強做作的痕跡。
“很好!晚安!”阿奇爾親自檢查了牀鋪,驅逐了一隻隱藏在角落裡的蚊子,又將被褥順了幾遍,才畢恭畢敬地離開了。
李磐眷戀着邦妮身上濃郁的法國巴黎名貴香水和體香的混合氣味,比較着兩名修女的衣鬢風姿,擺脫着阿奇爾身上若有若無的古怪惡臭味道,將心一橫,躺牀休息了。
他睡的很香很香。
芳醇的氣息,從窗外的一個孔洞裡徐徐灌輸而入,瀰漫在房間裡,把着安息香的雪白手指在窗戶上叩動數聲,傾聽着裡面綿長勻稱的呼吸聲,邦妮修女揮揮手,帶領兩名僕從離開了。
邦妮的房間裡,詹森率領六名教士四名修女巋然不動地伺立着,阿奇爾在一邊逍遙地凝視着天花板上聖母的豐滿細膩的胸ru,目光裡隱藏壓抑着褻瀆和yu望。
“聖女?”所有的人都恭敬地喊了一聲,鞠躬致意。
邦妮修女冷冽的目光掃視着衆人,更在阿奇爾的臉上逡巡:“諸位,請記住我們的使命!誰也不要輕易摻雜進清國的是非之中,更不要引起任何麻煩,象那些狂妄而無知的普通傳教士那樣!”
“聖女,您爲什麼要收留那個人?”阿奇爾忍不住問。
現在,他除去了教士的黑灰se長袍,完全一個西裝革履油麪陽光的白種帥哥。說話的時候,他那表面恭敬,實則褻瀆覬覦的眼神,立刻轉移到了邦妮的身上。在正視臉龐和眼睛的時候,偶爾遊移到脖頸和胸前,那兒的黑袍,兩坨半圓隱約。
“那是一個奇特的人,完全可以爲我神所用!”邦妮修女有些厭煩地白了他一眼:“他身上隱藏着許多的秘密,我能夠預感到!”
“是!我等謹遵聖女旨意!”詹森等人,一齊朗聲地鞠躬附和。
“那個傢伙不過是無賴和……”忍不住惡毒攻擊以後,阿奇爾忽然看見邦妮俊美的臉seyin沉下來,急忙轉折了話鋒,笑嘻嘻討好地說:“但是,他也很有趣!不是嗎?”
“男爵,我jing告你,不要在他的身上嘗試你的冷酷魔法!”邦妮聖女高貴的氣息在身邊流淌,氤氳,堂皇正大,幾乎將所有的都壓抑得呼吸急促:“他天生不懼怕魔法的侵襲,這樣的人如果進入基督的魔法院修煉,將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所以,本侯爵要爭取他。”
阿奇爾窺探着邦妮鮮豔細膩的臉腮,吞嚥了一口唾沫,無奈地點頭:“是!”
教堂外三十步的夜幕裡,寂靜無聲,三三兩兩的黑影兒靜默在街道巷口,一支支烏黑的毛瑟洋槍,瞄準了教堂的牆壁,幾個官差還伏在地上,張羅了幾道絆腳繩索,馮青的兒子馮炅,在埋伏的隊伍後面二十步,焦灼地來回踱步,“怎麼樣?怎麼樣?唐三,你號稱電眼,真的會看走眼?還有心神範怯,你不會算錯吧?”
“絕對不會!”唐三篤定地握緊了拳頭:“那傢伙的虛影,我看得清清楚楚,洋人的法障,我也知道,所以,請馮爺放心,只要堅守不撤,一定能夠捉住。”
範怯卻苦笑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直無法凝神計算,真是奇怪了!”
“圍,一直圍下去,”馮炅咬牙切齒地說。
清朝官差,連同戶部街的官倉守衛,城內外的駐軍,部分徵集起來的保甲壯丁,分成數路,將臨清城反覆巡邏搜索,不留任何死角。就是碼頭上,也有明察暗訪的小股人羣,鉅額賞格,讓無數的人獸血沸騰。
火樹銀花不夜天,山東臨清城,一個歐風美雨的侵蝕之下,ri漸衰落式微的江北關鈔重鎮,二更喧囂到天明。
清朗,微風,寒意森森,東方的天宇,青龍七星灼灼生輝,好像鑲嵌的巨大鑽石,龍形的聯接構圖,有種生動yu騰的趨勢。第五顆星宿是心月狐星,它的輝光稍微有些暗淡,但是,一些薄薄的雲絲拂過,使其他的星輝略微清減,好像在安慰隱蔽着什麼。
五更天的時候,一片耀眼的流星雨從心月狐星宿位置生髮出來,在天際劃出長長的銀se的軌跡,好像一個個絢麗的驚歎號,短暫的耀亮以後,就沉入了蒼蒼的天海,永恆地寂滅。
沉沉的睡夢之中,李磐身輕如燕,凌空飛昇,一個聲音滄桑鄭重的從遠處傳來:“從今而後,你就是龍峰,龍峰就是你,你的牽念識見,尚有部分留存三ri,三ri之後,就將悉數消釋,天地造化,本是別家風流,玄黃勾勒,偶然借你一縷怨尤,好好珍惜,附會天機,逆轉人意,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