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朝賀。
新年,貴陽城裡張燈節彩,熱鬧非凡。
這是自然的,自從兩年前,君主紫劉輝平定北方的內亂,令所有幸災樂禍的貴族們閉上了嘴巴;他大幅度的改革了彩雲國的經濟及制度,彩雲國的經濟從全商聯等商業組織的手中交還到了王的手上,干涉物價,進出口,乃至國稅的“商部”正式的誕生;女子科舉制度從鳳毛麟角,到了今天的屢見不鮮,使國家人才濟濟……縹家的迴歸讓朝廷的士氣大振,一片欣欣向榮之態。
所有的人都稱頌這一位賢明的君主,彩雲國也由此走入了“最上治”的黃金時代。
更重要的是,這位君主不僅英明武斷,睿智非常,而且容貌秀美,可以稱的上是“完美”。
然而,這位十八歲登基的國王也有讓人惋惜的地方,比如,這位君主明年就要年逾四十了,至今,不要說孩子了,就連一個妃子也沒有。
紅府亦是熱鬧非常。
絳攸在兩年前升至從二品,依舊領吏部尚書銜,這在當時也算是大事了,其中的原因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而秀麗就是其中一個。
她現在是御使臺的副官,執掌御使的監察工作,這些年更是政績卓越,彩雲國對“紅秀麗”這個名字已經是家喻戶曉,傳奇女官吏的故事也在流傳開來。
他們的次子紅秀今年五歲了,性格溫和,十分乖巧聽話,對這一點,紅府上下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畢竟,紅家的第一位少爺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這位少爺今年剛滿二十,十五歲高中狀元,可是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卻如石沉大海,一點回音也沒有。不僅沒有得到特別的重用,反而被指派到了仙洞省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部門。雖然當了王的隨扈,毫無疑問,在衆人眼中,這個天才少年的才華已經被深深的埋沒了。
但本人卻沒有什麼不滿意的,相反,還相當享受這個仙洞省拿錢不幹事的閒差。
雖然是閒差,他卻不是一個閒人,有太多的事情要讓他去辦。好不容易忙了幾年,幫着某個白癡全國上下到處跑,總算,國家變的強盛了。
但,即使付出的再多,他的名字也不會以這種方式被人知曉,榮譽不屬於他,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站在王的身側。
不過,這並不是他現在要考慮的事情。
他一反家中上下的歡樂氣氛,微微顰眉,抓着信箋的手指有些發白,冷玉色的長髮溫順而狂亂的披在身後。
他將信箋握作一團,丟如火盆。
“備車。”
他平淡的表情之下,也只是那萬年不變的波瀾不驚。
目前的麻煩狀況實在是到了讓人想要抓頭髮的地步——他想着。
希望那些傢伙不要在這個時候來添什麼亂子。
——這是他現在最殷切的希望了。
“尚書令的府上。”他俊逸的嘴角輕啓,緩緩吐出這樣幾個字。
那時,
——離朝賀還有七天。
紅州州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黑髮男子坐在那裡,褐色的眸子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彷彿方纔出浴,秀髮貼在身側,勾勒着他美好的曲線,一身銀灰色的睡袍,讓他看上去有若精魅一般讓人迷惑。
一個黑衣人跪在地上,冷汗,自他的額角流下,渾身的肌肉開始了不安的跳動。
“就是兩天之前。”
男子的眼睛微微一亮,“那麼現在……他在做那些工作嗎?”
黑衣人當然知道“他”是誰。
“是的,離霜大人。”
男子起身,輕咬下脣,隨意扯開貼在額邊的長髮,問道,“伯邑叔叔已經出發了嗎?”
“是。”
“看來我是放任他太久了……”男子溫柔的笑起來,“……繼續把那裡的情形告訴我吧……如果,你好好表現的話……暮炎,”他輕輕釦住黑衣人的下巴,“我也許會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也說不定哦。”
聽到這句話時,影的首領——紅暮炎終於輕輕吐出一口氣,看着對方的眼神中卻已帶了深深的怨毒之色。
“……一切會如大人所願……”
……
——離朝賀之日還有兩天。
他疲憊的起身。
穿着白色的絲質內衣,臉色頗爲憔悴,褐色的眸子裡已沒有了往日的張狂。秀美的容貌卻併爲因此而黯淡,反而多了幾分柔弱的動人氣質。
“來人。”他低喚。
門外有聲,“少爺。”
“去尚書令府上。”他冷冷的吩咐道,然後披上了外衣。
門外,車伕已早早的在那裡等候了。
他是個大約四十開外的中年人,看着這少年上車,忍不住輕嘆——從他送這個少年從皇宮回來,過了不過半個時辰左右。
車伕是輪班的,何況,他有很多時間在車上小睡片刻……而這位少爺,已經過了五天這樣的生活了。
從皇宮回到家裡,稍稍休息一會,就立刻動身去尚書令的府上……一向英氣勃勃的琦攸也難以長期承受這樣的疲勞,因而面容變得蒼白,幾乎不見什麼血色,眼眶上也帶上了淡淡的青色。
可是那張精緻的面容卻彷彿帶了幾分悽美溫婉,加上原本姣好的容貌,更是楚楚可人。
無論容貌還是才能,他都遠在他弟弟之上。
——車伕想着。
車子搖搖晃晃的,琦攸有些頭暈,也有了睡意。但這個時候,他卻不能入睡。現在的他,需要把這幾天的事情好好的分析一下……
自己很明顯支持不了很久——然而事情也到了非要處理不可的地步。
五天前,他收到了劉輝的急信——悠舜在辦公時倒下了。
因爲悠舜堅決反對告知太醫院,作爲唯一的大夫,他趕到皇宮,檢查了尚書令的身體之後,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不想請辭,就回家呆着去……朝廷不需要殘廢。
悠舜當然不同意,那個一向溫和的男子不管滿頭的冷汗,也不管自己痛的難以合上牙關,依舊顫抖着,說出自己一貫的堅持。
骨骼變形已經非常嚴重,腿步肌肉的壞死,讓神經也受到了阻滯……用不了多久,悠舜就會倒在牀上,永遠也無法動彈。
“……朝賀只有七天了……”他自始至終都這樣重複着。
朝賀。
百官會來到貴陽,向王祝賀,貴族們亦會來到這裡……其中,各懷心機者有之,圖謀不軌者有之,他們一定會很樂意看到尚書令告病在家的情景——這實在是給人提供了很多“遐想”的空間。
而對正在逐步提升威信的劉輝來說——卻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糟糕的了。
“我來做。”他平靜的表示,“所有尚書令的工作,暫時由我來完成……你的事情,必須保密……只要在朝賀的第一天,你露個面就行了……現在的你,即使留下,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悠舜最終還是妥協了,畢竟,這個人還是值得信任的。
事實上,真正接手工作之後,琦攸自己也沒有預料到,尚書令會有這麼繁重的工作——也難怪他會倒下去。
輕輕嘆息,琦攸挪了挪自己幾乎虛脫的身體……他現在必須去看看悠舜的情況。
柴凜迎他進了門。
“怎樣了?”
他似乎沒有久坐的意思,拒絕了她遞上的茶水,面對這些,柴凜微微苦笑,“狀態不算好……”
“告訴他一切安好。”琦攸很快的打斷了她,對他來說,知道這個足夠了。
柴凜點點頭,在這一點上,她做的很好,但是,能有多少可以瞞過悠舜就很難說了,“琦攸……”她眼底帶着悲傷,“悠舜的腿……”
“積勞成疾吧……”琦攸道,“治療的事情恐怕要在朝賀之後,現在對他來說,一定的休息是很必須的……上次拜託全商聯做的那個……”
“放心吧。”柴凜疲倦的臉上有了一絲得色,“沒有全商聯弄不到得東西……”
“記住,鄭悠舜的性命全靠它了。”琦攸飛快的道,“我必須立刻回去,否則又不知道要堆積多少工作……”
柴凜點點頭,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在皇宮的西北角,坐落着尚書令的執務室。來自全國各地,皇宮各部的文書都會被彙總到這裡,交由尚書令處理。
房間很大,佈置卻很簡單,菱角分明的表現了這間屋子的主要作用——文件被紮成一捆一捆的堆在地板上,沒有多餘的空間留給任何華麗的傢俱,在中間放了一張紅木桌子和一把椅子。
琦攸五天裡的時間,一大部分會在在這裡度過,文書會由外面送進來,然後用悠舜留下的印來蓋章處理。
出於各方面的原因,劉輝和琦攸選擇了皋韓升這樣一個與彩七家沒有任何關係的武官作爲守衛。韓升會負責尚書令執務室周圍的警備及外部的文書傳入,尚書令在五天前就因爲“工作強度過大”而發出了“禁止打擾”的命令,執務室已經升級爲了重點的保護對象——也幸好其他部門都爲朝賀之前各種各樣的工作忙的脫不開身,因此目前也沒有人來找什麼麻煩。
儘管這樣,琦攸在這繁重的工作之下,卻也幾乎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考慮別的事情,現在的朝廷,失去了悠舜,就好象失去了軸心,一切隨時都可能癱瘓……
不僅是王,悠舜在擁護劉輝的人中,具有絕對的作用,以至於,很大程度上,悠舜不在比朝政的癱瘓更加讓人擔心。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琦攸的人生中,曾經有兩年左右的時間,一直在幫着黎深打理紅家的各種事物,早已習慣了沒日沒夜的工作……但現在讓他身心具疲的原因,有一大部分則是因爲即將到來的朝賀。
藍家今年派出了藍雪那;紅家似乎也在蓄勢待發——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糕的了。
能讓藍家的老狐狸親自出洞,可見事情已經是非同小可;雖然還不知道紅家的宗親們會採取怎樣的行動——但是對劉輝來說,這個時候同時對付紅藍兩家,實在是太過棘手。
——想想都是一堆的麻煩事情!琦攸半惱怒的扯下自己的髮帶,咬在口中,冷玉色的動人長髮飄落,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看來你也有受不了的時候……”
他驚訝的擡起頭,看到一個少年微笑着自窗臺露出半個身子,溫柔的眼神注視着自己,而手裡,則握着一枝半開的梅花……
一瞬間,琦攸彷彿感到了呼吸的停止,那濃重的血腥氣息再次飄入了自己的鼻腔……似乎又看到了那個人邪魅而惑人的笑容……
“喂,你怎麼啦?”燕瀟笑嘻嘻的跳進了屋內,“看到我這麼開心?”
一怔之下,琦攸的神色中有了怒意。
“該死!”他低咒一聲,拉過燕瀟,甩手重新關上了窗戶——這個情景實在太讓他熟悉了。
“這些就是你的工作嗎?”燕瀟也不以爲意,進屋,環視了一下四周。
“誰叫你帶梅花來的?”琦攸冷冷的看着他,聲音幾乎可以凍結,眼睛裡卻帶了幾分莫名的感情。
燕瀟對這反應有些不知所措,“梅花開了啊,想到你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所以帶一枝給你……”
——攸,梅花開了喲,這是今年的第一枝……怕你工作辛苦,所以帶來你……
“滾出去。”琦攸一字字道,身體竟然開始了不自覺的顫抖,“現在,立刻,滾回吏部去……我讓你來這裡不是給你時間消遣的……還有,把這該死的梅花給我拿回去!”
琦攸的發作卻並沒有給燕瀟帶來多少憤怒,相反,他忍不住有點擔心。琦攸不是一個喜歡放縱自己情感的人,就算消極到了極點,大多數時間,他都把自己的內心保存起來,留給別人的,只會是冷靜和漠然。
“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燕瀟試探着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額頭。
“不用你操心!”琦攸煩亂的打開,這個動作終於激起了燕瀟的不快,他強制的捉住了對方;這個動作卻讓琦攸如觸電一般,驚恐的神情竟不自覺的流瀉而出。
“放手!”疲憊了五天的他,體力顯然不能與燕瀟相提並論,儘管琦攸的武技比燕瀟高出很多,他還是輕易的被燕瀟拽了過去。
“夠了,你今天在發什麼瘋!”冷玉色的長髮滑過的手指,冰冰涼涼的,讓燕瀟的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不知爲什麼,懷中的琦攸看上去很虛弱——這纔是讓燕瀟吃驚的地方。
在過去的日子裡,即使是不能動武,或是身重劇毒,琦攸的眼神中也從未流露出任何的害怕神色……可是,現在……
——就好象梅花觸及了隱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一般。
“算了。”燕瀟鬆了手,恢復了一如既往的高傲與隨意,認真的看着琦攸,“不管你想不想聽,我也都要告訴你……”
然而,在彩雲國皇宮的另一角,面對如此紛繁複雜的情況,劉輝也忍不住想要逃避了。
“居然在這個時候……怎麼會……”小狗一般的國王絕望的揉着腦袋。
——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前,絳攸告病的信函送到了他的手上。
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給絳攸指示的,除了某位紅姓的前吏部尚書,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人了。雖然不能猜出其將要採取的動作,但,在朝賀之時讓劉輝手忙腳亂難以顧及的用意應該是不假的。
“看來紅家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坐在一旁的楸瑛靜靜的喝了一口茶,平淡的語氣如同早就預料到這樣的事情一樣。
劉輝大幅度的改革讓很多貴族相繼失去了自己的利益,在這個時候,惟有紅藍兩家韜光養晦,靜觀事態……而現在,劉輝居然讓彩七家中最高傲的一族——紅家,主動出擊,看來王的力量已經到了讓他們難以坐視的地步。
——可是被夾在中間的絳攸就有些可憐了。
“……他也是沒有辦法吧……與其被紅家叫來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不如暫時保持中立……至少你不用擔心紅家會從吏部這裡撕開口子了。”楸瑛忍不住爲自己的老友說了兩句。
劉輝微微苦笑,“孤明白絳攸的立場,只是在這個時候,光靠碧珀明和吏部的那些官員,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在朝賀到來之前完成各省官員的評定工作的。”
——兩位宰相同時缺席,問題的糟糕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你不是往吏部派了一個年輕的生力軍嗎?”楸瑛笑了笑,尚未了解悠舜不在朝中這個事實的他並沒有把吏部尚書的缺席太當一回事……恐怕絳攸這樣決絕的走開,也是認爲如果悠舜在的話,即使沒有自己也無所謂吧。他想到什麼一般的微微皺眉,接着道,“如果有燕瀟在,工作一定可以完成……我倒認爲更麻煩的,是這次朝賀來貴陽的傢伙……”
“聽說藍家宗主會親自到……”劉輝偷偷摸摸的看了楸瑛一眼。
“難道讓你擔心的只有這一點嗎?”楸瑛無力的看着國王,藍家的問題在此刻顯得頗爲敏感。已經受了藍家三位當家不少苦頭的劉輝對藍雪那的到來也不免有幾分草木皆兵的味道,“紅家這次派出的可是紅伯邑啊。”
“……是秀麗的堂弟?”劉輝睜大眼眸,似乎在幾年前的朝賀見過一次,但那時只是跟在玖琅後面的小男孩實在很難引起一個國君的注意。
“恩。”楸瑛點點頭,有點遺憾的道,“同時也是絕對的紅家子弟,對王家完全沒有好感。”
“……”劉輝自暴自棄的把頭埋在臂彎裡,一副絕望的樣子。
“嘛……你不要指望紅家每年來的都是秀麗或者絳攸啊。”劉輝沮喪的模樣這些年到是一點也沒有變,哪怕在朝堂之上充滿了威嚴,私下裡卻還是一副撒嬌的小狗表情。
“孤知道啊,”劉輝拿起茶杯,小孩似的晃動着,好像要拿茶水出氣一樣,“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孤真的不知道怎麼在這種情況下同時應付紅家和藍家的麻煩人物。”
楸瑛心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劉輝居然只是把雪那歸結爲麻煩人物……
“不過也不用這麼擔心,至少紅家這邊,不是還有琦攸嗎?就算紅家發難,他也不會坐視的。”雖然覺得那個隨扈有時太寵國王了,更何況,琦攸雖然得到紅家上層的寵愛,畢竟也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紅家小輩而已……但楸瑛此刻能想到的安慰也只有這個了。
想到琦攸,劉輝卻忍不住難受起來——他已經五天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楸瑛。”劉輝撥弄着架在硯臺邊的毛筆。
“恩?”
“紅家的第三輩,除了琦攸,沒有別人了嗎?”
楸瑛愣了愣,遲疑片刻,猶豫道,“這個……實際上,紅家的小孩並不多……”
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讓劉輝很詫異,這個男人向來不會這樣。
“……沒有別人了嗎?”
“不,除了琦攸,紅家似乎還有兩個小孩……不過……”楸瑛思慮半晌,輕輕瞥了一眼劉輝,“紅家門下,小孩原本還是很多的,大概有十幾個。”
“‘原本’?”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絳攸偶然說起過……有一年中,紅家第三輩的子弟,很多人得了疾病暴斃,還有一些在意外中死亡……反正各種情況都有……最後就這樣只剩下了這麼幾個……但也就只有這麼一年,”楸瑛擡起頭,“紅家和小秀年紀差不多的孩子還是有一些的,而和琦攸同齡的就沒有幾個了……”
乍然聽到這件事情,令劉輝堂目的睜大了眼睛,“孤從來沒有聽琦攸說起過……”
“這個是自然的……”楸瑛輕輕嘆了口氣,“琦攸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事實上,在紅家方面,他並不受歡迎……除了邵可大人和黎深大人,紅家,包括玖琅大人,都對他頗有微詞……就他自己而言,也不想提起在紅州那些討厭的經歷吧?”
“爲什麼會……討厭……”劉輝輕咬下脣,默默咀嚼着這個詞。
楸瑛把茶水送到脣邊,卻並未飲入,只是淡淡的道,“主上怎麼看紅琦攸?”
“誒?”
“覺得他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嗎?”默默放下茶杯,楸瑛凝視着劉輝。
“嘛……”劉輝心虛的轉過頭,“應該……不是吧……”
“豈指不是?”楸瑛惋惜道,“十五歲高中狀元,其才學應是無與倫比……然而即使這樣,琦攸卻沒有爲紅家或是朝廷所用……哪怕是做一個無權的官吏,對這樣一塊雞肋,自視甚高的紅家怎麼不會討厭呢?”
琦攸已經和孤站在一起了——想到這裡,劉輝覺得很是愉快。雖然對紅家與琦攸的微妙關係感到擔憂,如果琦攸真的和紅家親密無間的聯繫在一起,最難過的,恐怕也就是自己了。
“紅家的小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沒有一點頭緒嗎?”劉輝回到了原先的話題。
“消息幾乎完全被封鎖了,”楸瑛無奈的聳聳肩,“或者說,紅家自身也沒有查出真相。”
劉輝少見的保持了緘默,一般來說,如果能在紅家衆人的眼皮底下殺人的,恐怕也只有家族內部的成員了——也難怪紅家這些年一直沉默。
“不過,”楸瑛若無其事的道,“就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第二年年初,琦攸就獨自離開了紅州的州都,翻越了奉仙山,之後,即使是紅家的人也甚少見到他……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紅家子弟的離奇死亡也停止了。”
劉輝的神色變的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可能跟琦攸有什麼關係?”
“不,我沒有這麼說。”楸瑛微微轉過頭,“只是想提醒主上,無論你如何看待紅琦攸,請一定要記住他與紅家的關係……我並不是說他會做什麼背叛主上的關係,只是……”他凝視着劉輝的眼睛,“紅琦攸與紅家的關係遠非你我想象的那麼簡單,其中的很多秘密,可能連絳攸和秀麗也不曾知曉……”
劉輝默然。
他幾乎沒有聽琦攸談到過什麼有關紅家的事情,即使有,也是一筆輕輕帶過,從不多做停留,細細想來,似乎他一直在躲避什麼……
或許,其中也有他堅決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吧。
想到這裡,劉輝的心中有了落寞。他雖不強求琦攸留在自己的身邊,但,琦攸一旦不在,他的內心常常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再次看到那張波瀾不驚的魅惑面容的時候,他則會向那個人撒嬌。
想起來,琦攸也總是一臉無奈的順從自己,溫柔的陪伴自己——而自己,卻幾乎沒有去感受過琦攸的內心……
沮喪的失落感侵襲而來,劉輝仰着頭,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低聲嘟囔道,“楸瑛,孤其實還是一個很沒用的王吧?”
楸瑛輕笑,“這個我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了……但,王若是太執著於臣子的感受,也會很辛苦的。”
劉輝不置可否,他不知道楸瑛瞭解多少,可他知道自己已經把太多自己的情感強加在琦攸的身上——任何事情,只要是劉輝想做的,琦攸都會無條件的照辦。也是出於這樣,劉輝纔可以隨心所欲的撒嬌,因爲琦攸對他永遠都是溫柔和寬容的。
——以後一定要好好彌補他
劉輝暗暗的打定主意,接下來,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楸瑛,孤有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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