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在平原山上,一路沿海向南。李副執事望着窗外的海岸線,那一條條白『色』的浪花,思緒萬千。這次回到靈泉海,可以說收穫巨大,也可以說什麼收穫都沒有。
結交到張吾卓、和少夫人同桌進餐,這些機會,可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就算是自己從靈崖山出發之前,都壓根沒有想到過,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可是,自己最關心的,將靈崖山副執事中的那個“副”字去掉的事情,卻一點進展都沒有。袁大執事跟前的紅人,張吾卓“張小秘”一聽此事便當即拒絕,那位姿『色』萬千的少掌門夫人也聲稱不願『插』手外面的事務,這讓李副執事感到十分鬱悶。
如果單只是鬱悶倒也罷了,他李副執事能熬到今天這個位置,能由築基後期突破進入築基大圓滿,這十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各種鬱悶,鬱悶這個詞,在他的不斷進步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但現在,不是鬱悶那麼簡單了,他感到頭疼,很頭疼。
那位不願幫自己晉升的少夫人,竟然還向自己提了個要求,這個要求……他實在不敢答應,可是他又怎麼敢不答應?望着那雙明豔絕倫的眼睛中飽含的期盼,想着的對方那高不可及的身份,他當時後悔的直想立刻就死去,他甚至埋怨起那個旁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張小秘”來,連帶着還有那個內門弟子,如果沒有他們,自己怎麼可能眼巴巴跑到碧落宮去,自投羅網一般往刀口上撞!?? 鴻隙1
悔恨之餘,他也重新思考起那個叫做周無憂的少年囚犯。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少年身份必然很敏感,而且,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周無憂不是少掌門的人,否則少夫人必然不會說出那句“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少夫人所說的“他”是誰,李副執事當然知道,所以他的頭疼越發厲害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袁大執事在卷宗上的那句批語“嚴加管束、全其『性』命”。毋庸置疑,周無憂是袁大執事親自命令拘捕的,且有極大可能『性』是因爲得罪了少掌門。而得罪了少掌門之後,居然還能讓袁大執事不得不“全其『性』命”,說明周無憂的背景很深,連少掌門和袁大執事也很忌憚。其中最令他疑『惑』的是,少夫人在這一點上竟然和少掌門不是一條心!
李副執事一路南行,一路冥思苦想。周無憂是不是二公子那一派的重要人物,少夫人爲何與少掌門立場不同,少掌門和二公子之間究竟爭鬥到了什麼程度,掌門在兩位公子之間如何取捨,周無憂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到了後來幾天,這些高層的問題他已經不再去琢磨了,就算琢磨明白了,以他如今低微卑小的職分,他又能做得了什麼?
現在看上去,當下最要緊的事情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職司問題了。他現在使勁的琢磨一件事:到底踩不踩少夫人這條路?踩,還是不踩?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做出選擇的過程看起來更像是一次賭博,而賭注,則是自己的後半生。
一直等回到了靈崖山,坐在自己的房間內,他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就在李副執事左右爲難之時,天字谷姚管事慌慌張張的跑來稟告了一件事情,將他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那個來了才一年的周無憂,神奇般的消失了!
周無憂是三天前消失的。之所以用了消失這個詞,是因爲姚管事動用了所有他職權範圍內可以動用的人力和手段,愣是查不出這個人去哪兒了,就好像憑空在甲區消失了一般。
“那些老頭一個個都問過了麼?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李副執事神『色』凝重。
“都問過了,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都說是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姚管事擦着額頭上冒下的汗珠,嗓子都有些啞了。
“甲區監管的看守們呢?那可是足足有十二個崗哨!難道就沒有一個有所察覺?”李副執事很憤怒,無論是誰,知道自己的轄下出了那麼大的問題,都會忍不住憤怒。
“大夥兒都沒看到啊,都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姚管事苦着臉道。
“這些人信得過麼?”
“都是老弟兄了,斷然不會有問題的。就算一個人有問題,可要說所有人都有問題,打死我也不信啊。”
“唔……”李副執事看着姚管事,半天不說話。
“嗯?…….”姚管事看着李副執事,也是好半天不說話。
兩個人都在琢磨同一個問題,在可查閱的上千年靈崖山記載中,從來沒有一個罪犯能夠成功逃脫的,所以,若說周無憂自己跑了,那是說什麼也不信的。那麼,究竟是什麼人將周無憂營救出去的?而這些營救周無憂的人,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能成功的呢?他們需要穿過佈設了十多個暗哨的那片一望無垠的戈壁,悄無聲息的進入時刻開啓着監控大陣的靈崖山,安全的通過一個個關卡,進入到靈崖山中心位置的甲區,在十二雙眼睛的時刻注視下,將一個大活人帶走,最後,再重新完成一遍他們之前進入靈崖山時完成的所有奇蹟,把人安靜的帶出去……
這……可能嗎?除了唯一的一個解釋之外,沒有任何可能『性』!這個解釋就是,一路上所有的關卡暗哨都被收買了。這個解釋雖然合情合理,但帶來的衝擊力卻太大了,這需要多大的勢力才能做到啊!在這樣的勢力面前,自己這些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良久,李副執事纔再次開口:“除了甲區,還搜索過其他地方麼?”
“搜過乙區了,沒有一點痕跡。其他地方不在屬下的管轄之內,尚未搜索。”?? 鴻隙1
“三天前的事情,爲何不早些報與蔣執事?”
“蔣執事十天前接到總門的調令,已經回靈泉海了。”
聽到這句話,李副執事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他有些不寒而慄,好半天才鎮定下來:“方副執事呢?我和蔣執事都不在,他總不會不在了吧?”
“方副執事也不知所蹤了,聽說是去靈崖山南麓尋找礦物,要煉一種丹『藥』。”
李副執事眼前又冒出少夫人求懇自己的那雙眼睛,想了想,終於做出了這些天來一直沒有敢做的選擇。他緩緩道:“茲事體大,要動用山中的巡山隊搜捕全山和周遭百里的戈壁,需要蔣執事下令,蔣執事不在,則按規定,需方副執事下令。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找到方副執事,他既然仍在靈崖山中,我便無權下令。你速去調派人手,尋找方副執事。”
姚管事聽到這話,急的都快哭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這裡推卸責任?他忍不住帶着哭腔道:“李副執事,您就下令吧,這要找到方副執事,都什麼時候了。這個節骨眼上,您老可得救救我們的『性』命啊…….李副執事啊,李大人哪……”
李副執事沉着臉冷笑道:“你這是什麼屁話!靈崖山自有靈崖山的規矩,這條規矩也是總門定下來的,逾矩而行,你想害死我麼?”
姚管事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哭道:“李副執事,李大人,屬下我這次倒了大黴,還請李副執事救我啊。”
李副執事微微一笑,道:“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我必保你無事。”
姚管事一愣,止住哭聲,呆呆的看着李副執事,忽然想起之前這位李大人多次前去面見周無憂的事情,心底一寒,知道這回周無憂是不可能再找回來了,再琢磨琢磨這位大人之前的話,有點回過味來,試探道:“若是一直沒找到方副執事呢?”
“三天找不到,找五天,五天找不到找七天!待過了七天還是找不到,老夫當然會下令出動巡山隊搜索。哼,這個姓方的,成天就想着煉丹,簡直是玩忽職守!”李副執事說到這裡,已經有些聲『色』俱厲了。
這句話終於解開了姚管事的疑『惑』,他恍然大悟的跟着落井下石,數落着方副執事平日裡如何如何怠慢事務、欺壓同僚,最後道:“此事過後,屬下必會同其他各區的管事們,一起聯名向總門告發他,到時還望李副執事給我們做主!”
見這位下屬如此懂事,李副執事臉『色』和緩了許多,笑道:“好生去做,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