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紅杏說完,也不管南宮聞櫻還在後面不甘心的喊着什麼,大步便往三休臺的上面走去。
然而一路上走過去,哪裡還有金銀銅鐵四姐妹的身影?
她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面喘息一面四下張望,沒有看到金銀銅鐵四姐妹,倒是看見南宮元豐帶着南宮錦和帝連澈正與幾位身穿朝服的大臣說着什麼。
南宮錦和帝連澈也都看見了她,兩人幾乎同時要往她這邊過來,卻被南宮元豐一聲清喝給喚住了。
有南宮元豐在,他們總是會顯得格外的身不由己。
君紅杏也並不在意。遠遠對南宮錦頷首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後,便又開始遊目四顧,繼續尋找那四姐妹的身影。
按理說,她們醜得那麼醒目,她應該一眼就看到她們纔是。
可是,她四下裡都找了一遍,這四位姑娘就好像是憑空消匿了一般,再也尋不到她們絲毫蹤跡。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將這事兒告訴南宮錦,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帝永舜的聲音:“紅杏小姐!”
她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帝永舜身穿一襲杏黃色繡金紋的華服,正負手站在她身後三五步遠的地方。
這才幾日時間不見,他那張儀表堂堂的俊臉明顯多了些憔悴之色,眼窩下面更是有大片的青暈,看上去像是幾日幾夜不曾閤眼一般。
君紅杏心裡一虛,忙攢笑見禮道:“民女君紅杏見過太子殿下!”
帝永舜淡淡道:“免禮!”
君紅杏站直了身子。忍不住又看了他兩眼,小心的問道:“太子殿下,前段時間聽說你生病了?最近可有好些?”
帝永舜眸色極爲銳利的盯着她看了兩眼,輕嗤一聲,問道:“紅杏小姐是希望我這腹疾好呢,還是希望我這腹疾一直不好?”
君紅杏別開視線,訕笑道:“太子殿下,瞧你這話說的,我自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貴體康健,無病無災。長命百歲,永享太平……”
她正是有些詞窮快要說不下去的時候,帝永舜突然輕哼一聲,面色陰沉的從她身邊拂袖而去了。
她愣怔在原地,看着帝永舜的背影,輕聲嘀咕道:“你哼什麼哼,又不是我害得你肚子疼的!”
南宮聞櫻這時候終於從下面走了上來,看見她站在那裡發愣,不由得說道:“紅杏小姐,紅杏小姐你真是走得太快了,你怎麼不等等我呀!”
君紅杏回過神來:“我不是說過了在這上面等你的嗎?”
南宮聞櫻抽出繡帕,輕輕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好奇的問道:“你剛纔是在和太子殿下說話嗎?”
君紅杏敷衍道:“沒有說話,就只是打了一個招呼而已!”
南宮聞櫻也沒有再多問,她牽過君紅杏的手,熱情的說道:“紅杏小姐,來,我給你介紹幾位長安城中最負盛名的名媛千金認識認識!”
君紅杏忙道:“算了吧!我自知身份低微,就不去結交什麼名媛千金了。”
南宮聞櫻卻固執得很,低聲說道:“沒關係。我將我最好的兩個朋友介紹給你,她們一個是護國將軍霍將軍的嫡女霍飛燕小姐,還有一個是當朝丞相阮丞相的嫡女阮芷若小姐,她們最是通情達理,不會在意你的出生的!”
一個是護國大將軍之嫡女,一個是當朝丞相之嫡女,這樣顯赫的身份,君紅杏一聽心裡就發憷。
她不想阿諛奉承,更不想高攀巴結,可是不等她拒絕,南宮聞櫻已經將她帶到了霍飛燕與阮芷若的面前。
霍飛燕與阮芷若都是二八年華,本就生得花容月貌,更由於她們出身名門,渾身上下更有一種別人模仿不來的高貴儀態。
南宮聞櫻上前,笑着說道:“飛燕小姐,芷若小姐,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霍飛燕與阮芷若正在三休臺上面賞花,聞言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聞櫻小姐,前些日子聽說你出疹子,現在可大好了?”
南宮聞櫻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我哪有出什麼疹子呀,那是我爲了避開二皇子故意找的託辭!”
阮芷若掩脣笑道:“我就說嘛,聞櫻小姐好端端的怎麼就出疹子不能見人了呢,原來是爲了避開二皇子!”
霍飛燕也笑着說道:“我也聽說了。那日二皇子邀約了城中數位大臣之女前去陪他遊湖賞景,當然也包括我霍飛燕在內,,不過,幾乎所有的大臣之女都找了不同的藉口,缺席了他的宴請!”
南宮聞櫻不屑的癟了癟嘴巴,低聲抱怨道:“二皇子荒淫得緊,咱們若去了,名節聲譽什麼的也就都沒了!”
“可不是嘛!二皇子這一失蹤,咱們再也不用裝病躲在府裡不出門了!”
阮芷若說着。美眸看向君紅杏,微帶驚訝的說道:“聞櫻小姐,這位妹妹是?”
“她是平陽君紅杏!”
南宮聞櫻連忙拉過君紅杏的手,將她帶到兩位小姐面前,正色說道:“你們可別小看她呀。她的年紀雖然和咱們不相上下,可是卻掌管着平陽城君氏一族呢!就連我的錦哥哥也對她讚賞有加!”
阮芷若有些訝異的問道:“連錦公子也對她讚賞有加?”
南宮聞櫻點了點頭:“嗯!我錦哥哥當初在平陽城的時候,曾經當着梟城主等所有人的面,誇她有心胸有遠見,與別的世族小姐大不相同呢!”
君紅杏一直是表情淡淡的站在旁邊,聽見南宮聞櫻誇她,心中也始終懸着一根弦,總覺得南宮聞櫻下一句話說不定就會將她損得不成樣子!
沒想到南宮聞櫻一路說下來,居然是真心實意的在褒獎她。
她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聞櫻小姐過譽了,我只不過是一個支……”
‘支族庶女’這四個字尚未說出口。側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霍飛燕突然打斷她,滿是驚愕的說道:“君紅杏?我聽說過你!”
這下輪到君紅杏奇怪了:“飛燕小姐聽說過我?”
霍飛燕點了點頭,含笑道:“你是新科狀元君連澈公子的妹妹嘛!當日去平陽城傳聖旨的那位霍大人是我的兄長,他回來的時候曾經提起過你!”
君紅杏有些愣怔的問道:“他提起我什麼?”
霍飛燕道:“他說你心性灑脫不拘,更有奇謀在胸!他還從梟城主那裡得到消息。說梟城主之所以能順利清剿蒼山鎮的流寇,還是靠你獻了妙計呢……,我兄長還說,你若是個男兒身,他定要與你結交成爲兄弟!”
君紅杏臉上露出愧色:“霍大人真是過獎了!”
阮芷若在旁邊擰眉沉思了許久。這時候好似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紅杏小姐,你莫不就是幾日前在萬福寺抽中了鳳籤之人?”
君紅杏楞了一下,淡聲道:“我向來不信抽籤算命之說,那一日也是無意之間闖入了虛雲方丈的達摩院……”
霍飛燕拉過她的手,語氣有些激動的說道:“別的地方的抽籤算命你自然是不必相信,可是這萬福寺的虛雲方丈是得道高僧,向來只接待他認爲的‘有緣人’,除此之外,無論是怎樣的達官顯貴他也是一概不見的!你能入他的達摩院,並且在那裡抽籤問卦,已經是難得的福分了!”
阮芷若也符合說道:“沒錯,我父親每年給萬福寺捐了無數銀錢,可是卻從未得見虛雲方丈一面!”
這時候,就連南宮聞櫻也好奇起來:“是的呢!我一直都想上虛雲方丈那裡求一支籤,問問姻緣問問將來什麼的,可是去萬福寺好幾趟,他身邊的小和尚長清每次都說方丈在閉關……,哎,在虛雲方丈的眼裡,咱們都是俗人,不值得他一見的!”
她們說得無比玄乎,君紅杏只是抿脣淺笑,不願意透露當日在達摩院求籤的細節。
霍飛燕一臉豔羨的說道:“紅杏小姐既然能抽中鳳籤,命裡定是少不了一場大富貴,將來說不定會嫁給太子殿下做皇后呢……”
君紅杏忙道:“飛燕小姐,快別說這樣沒影兒的話,我可不想……”
“華曦公主到!”
宮人尖利高亢的唱喏聲,將她們正說得起勁的話頭給打斷了。
君紅杏順着衆人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八個宮人擡着一頂明黃色的豪華肩攆緩步走了過來。
華曦公主身穿一襲異常華美的霓裳。高高站在肩攆上,由八名宮人擡着,繞着三休臺數十丈的亭臺緩慢而行。
她一出現,頓時成爲了全場的焦點。
君紅杏上次在萬福寺因爲和她抽中了同一支鳳籤,所以有些擔心被她看到而生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正準備低頭站在人羣后面去,就聽見身邊的霍飛燕和阮芷若還有南宮聞櫻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驚呼:“百鳥霓裳?這就是傳說中的百鳥霓裳?”
君紅杏有些好奇,隨口問道:“什麼百鳥霓裳?”
霍飛燕回答說道:“華曦公主身上穿着的那件就是百鳥霓裳呀!爲了替華曦公主做這件百鳥霓裳,我的父兄帶着十萬大軍去嶺南叢林捕捉羽毛最爲美麗的鳥兒,搜山蕩谷,足足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捕捉回來了上千只羽毛美麗的鳥兒……”
君紅杏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令尊霍將軍帶着十萬大軍遠征嶺南,就爲了這麼一件百鳥霓裳?”
霍飛燕苦笑道:“可是不嘛!就爲了這麼一件百鳥霓裳!”
阮芷若這時候也接話說道:“霍將軍帶人從嶺南捕捉了上千只羽毛美麗的鳥兒,回長安後,又由匠人從這些鳥兒身上選了顏色最爲漂亮的羽毛,耗時半年時間,精心編織成了這一件世間罕見的百鳥霓裳!”
君紅杏聽到這裡,只覺得啼笑皆非,荒唐不已。
護國將軍帶着十萬大軍不是去鎮守邊關,也不是去開疆拓土,而是進山捉鳥,就只爲了公主身上的一件霓裳!
這,這簡直就是再明顯不過的亡國之兆呀!
懷着一種極爲複雜的心情,君紅杏往肩攆上的華曦公主看去。
華曦公主雙手捧着一支長約尺許的玉如意。下頜微揚,神情驕矜的環視着衆人,本就明豔動人的五官更是有一種奪人的容光。
她身上那襲百鳥霓裳當真是璀璨絢麗,隨着肩攆的移動,那霓裳還宛若雲霞一般不停的變幻着各種炫目的色澤。
從正面看是一個顏色,從側面看又是一個顏色,在陽光下是一個顏色,到了陰影處又是另外一個顏色。
而且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她的裙面上都有百鳥展翅欲飛的圖案,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在場衆人俱是咂舌不已,各種獻媚吹捧之詞不絕於耳。
華曦公主高傲的享受着衆人或豔羨,或崇拜的目光,心下正是得意,突然看見君紅杏站在人羣中,正眸色清冷的直直盯着她。
雖然隔得有些遠,華曦公主還是感覺得出,君紅杏看向她的眼神當中,不僅毫無尊敬崇拜之意,相反,還盡是不屑與鄙夷。
她是堂堂公主呀,何曾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她臉色一沉,冷聲喝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