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錦將她一把抱住,一貫清潤的聲音因爲心疼而暗沉沙啞:“紅杏,紅杏……”
君紅杏疲累的合上綿密如蝶羽的眼睫,聽見不遠處那唱皮影戲的店鋪裡面,有人掐着嗓子正咿咿呀呀的哼唱:“他思已盡我恨未窮,都只爲嬌鸞雛鳳失雌雄,他曲未終我意已通,分明是伯勞飛燕各西東……”
唱腔陰柔幽怨,悽迷得緊。
她隱隱約約聽見這樣的唱詞,心裡突然有一種預感,覺得這一下若昏睡過去,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又強撐着意識,似清醒了些。
她緊緊抓着他的手,虛弱道:“錦,錦公子,你莫要……莫要再查那皇室丟失之物……,你,你速速回……回長安去……,莫,莫要把性命丟在這,這……平陽城……”
南宮錦抱着她越來越虛軟的身體,直覺得有一隻大手對着他的心竅處直搗而入,捏着他的心不停的揪呀扯!
他疼不可抑,慌亂無措的喚道:“紅杏,紅杏,你怎麼這麼傻?你別說話,我這就帶你去找郎中!我絕不會讓你死!”
她勉強牽了牽脣角:“我也不想死……,可,可是……”
她不想死,她才坐上君家家主之位,好日子還沒開始呢,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可是,她太熟悉後背箭傷處傳來的酥麻之感了!
那是一種來自塞外的奇毒。
前一世她替完顏烈擋下這一箭之後,虧得完顏烈身上有解藥,這才讓她有機會活下來,在後面的時光裡繼續對他糾纏不休。
而現在……
她還來不及想更多,便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落而下,在她額頭上散開,打溼了她額頭上那枚嫵媚誘惑的折枝花子!
她軟軟靠在他懷裡。聲音越來越弱:“你和我本就……不應該有交集……,你不用爲我如此,如此傷懷……,記着我的話,回,回長安去!”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再也無力支撐,軟在他懷裡暈了過去。
南宮錦的身邊,此時早就有隨行護衛團團守護,魯達也帶着人去追那射冷箭之人去了。
南宮錦自她中箭之時。就已經心神大亂。
他認得她後背上那支弩箭,那是塞外胡人最喜歡用的一種箭弩,名叫破甲弩!
破甲弩的殺傷力十分強大。
而紅杏身上這一支,更是在破甲弩的基礎上做了改進,在弩身上加了一道凹陷的血槽!
他第一眼看見這支箭弩的時候,就有些頭皮發麻,爲紅杏的性命擔心!
又聽到她說有毒,他心裡更是亂作了一團。
他想不明白是何人躲在暗處射來冷箭;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捨命替他擋箭;他也想不明白她爲什麼再三要他回長安……
她受傷了,他便什麼也想不明白了!
將她一把抱起,往就近的醫館裡面大步跑去:“讓開。快點讓開!”
大街上,有閒逛的富家小姐和夫人認出了他,一個個興奮得連聲說道:“快看快看,是錦公子,是錦公子吶!”
“聽說他最喜歡吃櫻桃石榴和香杏,快,我們去買來送給他……”
“可是,他怎麼看上去好焦急?他懷裡的少女是誰?”
“對呀,他懷裡的少女是誰?好像受傷了!”
“受傷算什麼,只要能被錦公子這樣抱着。就算死了也值得呀!”
一羣夫人小姐越說越興奮,情不自禁的往南宮錦這邊圍攏過來!
南宮錦身邊的侍衛毫不客氣的拔出佩劍,將這些發了花癡的夫人和小姐擋在了外面!
一行人護着懷抱君紅杏的南宮錦,大步闖入了最近一家名爲回春醫館的醫館!
君紅杏覺得自己陷入了濃得化不開的的黑暗當中。
不管她如何用力,都不能從那黑暗當中掙脫出來。
腦海當中,前世與完顏烈在一起的記憶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她第一次陪他逛街;第一次替他擋箭;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第一次被他擁抱入懷;第一次與他共乘一騎策馬狂奔;第一次陪他殺人,鮮血飛濺如怒放的紅梅;第一次親吻情潮暗涌,情不能抑……
無數個第一次交織在一起,成全了她的心意癡絕,也成全了他的薄情背叛!
她的意識隨着前世的記憶浮浮沉沉,忽而清醒,忽而迷糊,然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睡當中。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後。
她眼睫毛剛剛顫動,將醒未醒之際,耳邊便傳來鷯哥嘎嘎的叫聲:“主人醒了,主人醒了!”
一隻鷯哥的叫聲就足以讓她心煩,而她的房間裡響起的,是一雄一雌兩隻鷯哥的叫聲:“主人醒了,主人醒了……”
她秀眉微擰,低聲嘟噥道:“討厭,別吵……”
她話音剛落,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男子聲音:“紅杏小姐,你醒啦?”
聲音低沉沙啞,透着再明顯不過的關切之意。
她被這聲音嚇得眼睫亂顫,睜開眼睛,看見的果然是完顏烈那張憔悴的俊朗面龐。
她瞳孔猛然一收,失聲驚呼道:“怎麼是你?”
他深邃如海的眸子慢慢漾開笑意:“不是我,還能是誰?”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昏過去之前的場景。
她記得很清楚,她明明和南宮錦走在黃昏的街道上,被一個頭戴斗笠的男人暗中一支冷箭射來……
這事情從頭到尾,根本就和他完顏烈沒半分關係呀!
她掙扎着想要坐起,後背上卻傳來一陣撕裂的痛,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完顏烈急忙俯身過來,伸手扶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小心,莫要牽扯到你的傷口!”
他的身上,有着胡族兒郎特有粗獷體息。
這種熟悉的氣息,很容易便讓人想起塞外的浩蕩大風,還有那隨大風而起的滾滾黃沙!
她抗拒的往後面縮了縮,?縫裡面狠狠擠出一個字來:“滾!”
他的動作僵了僵,旋即在她的上方緩緩笑開,微帶戲謔的說道:“口不對心的傢伙,又臉紅了!”
“我怎麼口不對心了?”
“你明明思慕於我……”
“哼!我怎麼可能會思慕於你?”
“若不是思慕於我,你怎麼會在我面前數度臉紅?”
他寬厚又微帶粗糙的大手緩緩摸上她微燙的臉頰,徐徐又道:“若不是思慕於我,你又怎麼會在昏睡中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又怎麼會……”
君紅杏在他掌中微不可察的顫了顫,然後她猛然擡起手將他的手掌一把拍開,怒聲喝道:“滾!滾出去!我永遠都不想看到你!”
她這一下用力過猛。手臂揚起之時,後背上面包紮好的傷口再度撕裂,一陣劇痛讓她悶哼一聲,差一定要叫出聲來!
而她看向完顏烈的那雙眼眸中,再次翻涌起恨意。
完顏烈見她疼得小臉失色,急忙將手收回,往後面小退一步,有些慌亂的說道:“好好,我走,我走!紅杏小姐。你別亂動……”
口裡雖然說着‘我走,我走’,可是他的腳下卻始終不見挪動半步。
他見她小臉煞白,連那極好看極柔軟的櫻脣也失去了顏色,不由得低聲問道:“可是傷口被撕開了?讓我看看好不好?”
說着,就往她面前走了過來。
卻只走了一步,便被她眼神中的冷意和狠意給震得不能再往前面行進分毫。
他鬱悶的低籲一聲,道:“紅杏小姐,如果在下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傷害過你,還請你明示,在下一定想辦法彌補……,你對在下的態度,實在讓在下費解得很!”
君紅杏冷笑一聲,正要回話,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身白衣的南宮錦正安靜的站在珠簾之外。
隔着一道輕輕搖晃的珠簾,他靜靜地看着僵持不下的他們,那眸光平和中帶了些疏離,安靜中帶了些漠然。
可就是這種看上去疏離漠然的眼神,讓君紅杏緊繃的心神瞬間塌陷柔軟了下來。
她一張口。聲音已然哽咽:“錦公子,我疼……”
哽咽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音,幾乎同時牽扯了兩個男子的心絃。
完顏烈急忙上前,想要俯身上前查看她的傷勢。
她卻憋着兩汪眼淚,雙手胡亂揮舞道:“滾開,滾開別碰我!”
一個想碰,一個不讓碰。
兩人僵持之際,南宮錦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嘶啞黯淡的聲音道:“你昏睡了七日,口裡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君紅杏揮舞的雙手驀然停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我,我叫他的名字?”
南宮錦點了點頭,眸色黯然道:“對!叫着他的名字,一直!”
完顏烈在旁邊懊喪的嘆息一聲,一臉誠懇的說道:“紅杏小姐,我完顏烈與你之間定是有什麼誤會!還請你說出來,也好讓我多加彌補,早日解了你的心結!”
“誤會?”君紅杏澀然冷笑,聲音裡面少了狂躁,多了冷凝:“沒有誤會。我也不需要你做任何彌補!我只祈求這天地間,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完顏烈本就懊喪困惑的臉上,更多些灰白的挫敗之色:“紅杏小姐……”
君紅杏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南宮錦:“錦公子,讓他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他!”
南宮錦瀲灩的眸光噙着些心疼,深深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對完顏烈道:“完顏公子,梟城主的人又來了,在院子外面等着你呢!”
完顏烈還沒有從君紅杏剛纔那一句‘我只祈求這天地間,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狠絕話語當中回過神來!
直到南宮錦第二遍催促,他纔將眸光從君紅杏身上收回,暴躁的攥拳道:“該死的梟城主,無端端的讓我去清剿什麼流寇!我又不是他平陽城的人,又不是他管轄下的官員,憑什麼要幫他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南宮錦溫雅含笑,淡聲道:“去還是不去,完顏公子都去與梟城主好好商量吧!紅杏這邊有我就足夠了!”
完顏烈又看了君紅杏一眼,心裡憋着很多話想要說。可是提氣幾次,終於還是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合適。
悶悶的輕嘆一聲道:“紅杏小姐你多保重,完顏烈明日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掀簾走了出去。
他剛纔在這裡的時候,君紅杏如臨大敵,全身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他這一走,她頓時便鬆懈下來。
一鬆懈下來,後背上的傷痛便變得更加強烈,且不能忍受了!
她瑟縮了兩下,可憐巴巴望向南宮錦道:“傷口。好像裂開了!”
南宮錦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微責道:“那弩箭上面被淬過劇毒,整整養了七日,傷口好不容易纔剛剛開始復原,你怎麼又將它撕裂了?”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掀開她的被褥察看傷勢,口中又道:“剛纔看你對完顏烈那樣子,好像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再拆了他的骨頭你才甘心……,可是,你昏迷的時候,口中卻一直念着他的名字!”
君紅杏趴在那裡,小臉埋在雙臂之間,悶悶道:“我念他的名字,大概是因爲做夢都想要他去死吧!”
南宮錦輕笑了笑:“就那麼恨他?我看他對你倒是牽掛得很!”
她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他隔着中衣,見她的傷口處果然溢出了大片血漬,不由得輕嘖一聲道:“你先躺着別動。我讓輕衣過來幫你上藥!”
“輕衣?輕衣是誰?”
“輕衣是我從長安帶過來的一個婢女,懂些醫術也會些功夫,你昏睡的這幾日,都是她和阿離替你換衣上藥!”
南宮錦說着,很快便去外面叫了輕衣和阿離進來。
輕衣是一位明眸皓?的秀美少女,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進來見禮之後,便開始爲她後背上面的傷口換藥,重新包紮。
阿離則蹲在她的身邊,一面替她擦拭額頭和?尖上面的冷汗。一面帶着哭腔說道:“小姐,你差點嚇死我們你知道嗎?那麼深的箭傷,回來的時候傷口周圍都發黑髮紫了……,若不是完顏公子的解藥,小姐你只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
君紅杏苦笑道:“別擔心,我命大着呢……,就算踏進閻王殿,閻王爺也還得將我送回來……”
阿離還在她耳邊嗚嗚咽咽的抽泣,她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重,慢慢又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直睡到夜色如海,彎月如鉤。
屋內燭火輕曳,一室迷濛。
君紅杏正要起身,目光突然看見在旁邊的案几上,擺放着一隻黑漆點紅梅的小瓷瓶。
她認得,那是完顏烈從不離身的藥瓶,據說裡面裝着能解百毒的靈藥。
南宮錦見她一醒過來就看着那瓶子出神,柔聲道:“那是完顏烈留下的!”
她輕輕嗯了一聲,道:“那個射暗箭的人,你們抓到了嗎?”
他語氣凝重的說道:“抓到了!”
她眸光一動,脫口問道:“是誰?是完顏烈的人?他害怕你繼續追查皇室之物的下落,所以暗中叫人射殺你?”
他緩緩搖頭:“不是!”
她失望的哦了一聲。
想一想,她又覺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她和南宮錦前幾日所遇見的那個射冷箭的男子,與前一世與完顏烈在一起時遇見的那個男子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都帶着斗笠,都是在同樣的場景下,站在同樣的位置,用同樣的弩箭射殺了她身邊的人!
甚至,連他們弩箭上面所淬劇毒都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不管那一日與她走在一起的人會是誰,不管是南宮錦還是完顏烈,都會成爲那人的射殺目標!
如此說來,那人是衝着她來的?
這個念頭讓她心裡一慌,好似一腳踩空了一般,整個人都惶恐起來:“那人什麼來路?”
南宮錦眸光中陰霾掠過,低聲道:“那人被抓不久就咬舌自盡了!”
“死了?沒留下什麼線索嗎?”
“他的後背有一片奇怪的圖騰,完顏公子將那圖騰拓下來了,這事兒還需要慢慢查,急不得!”
南宮錦說着。伸手將她扶起一些,柔聲問道:“餓不餓?我讓阿離一直給你煨着肉糜粥,要不要吃一些?”
她聞到他身上清幽芬冽的芝蘭之香,頓覺浮亂的心神安定了一些,後背上的傷似乎也不那麼疼了:“不餓!就是睡得太累了,想起來坐坐!”
他給她的腰上墊了一個軟墊,然後又取了一件氅衣披在她的身上。
做完這些,他又去斟了一杯熱茶過來:“喝點水吧,看你嘴脣都開裂了!”
君紅杏盯着那茶盞,又順着那茶盞看向他修長如玉石雕成的手指,再又順着那手指往他身上臉上看過來。
須臾,她噗一聲輕笑起來。
他輕愕道:“你笑什麼?”
她接過那茶盞,眉眼之間有了些小女兒的俏皮之態:“真沒想到謫仙一般的錦公子居然會爲我一個支族庶女端茶遞水,這若被城中那些犯着花癡病相思病的夫人小姐們知道了,只怕得把她們氣個半死!”
錦公子聞言苦笑了笑,神色卻帶着幾分少有的認真和肅然:“紅杏,你三番兩次救我於生死之間,這其中的情義,又豈是端茶遞水能夠回報得了的?”
他擡手自腰間將那塊翠色麒麟玉佩取了下來,雙手遞給她道:“紅杏,這玉佩你且收着!他日若你遇上了什麼難處而我又不在你身邊,你可以憑這玉佩去長安找南宮家族的人出手相助!”
她驀然想起今年冬日他的那場致命浩劫,心中不由得慌亂起來。
她看了那玉佩一眼,心中暗忖道,錦公子亡故之後,憑藉這塊玉佩,她至少也還能有個去處!
南宮家族是帝都長安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只要能夠與這樣的大家族扯上一丁點兒的關係,她也能夠在亂世中求得個周全!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可是,她此時卻丁點兒也不想接這塊玉佩。
她擡眸看向他:“錦公子,那丟失的皇室之物你還是別查了,早些回長安去吧!”
南宮錦在她身側坐下來,伸手將玉佩輕輕放進她的掌心,柔聲問道:“你可是預見到了我會有什麼劫數?”
她僵硬的牽了牽脣角,低聲道:“我怎麼可能會預見未來之事?我只不過是有些擔心……”
她話未說完,他溫暖的大手已經將她的小手連同那塊玉佩緊緊的握了去。
清潤的聲音因爲有了異樣的感情而顯得格外動聽:“這世間之人萬萬千千,爲我這副皮囊着迷的人也是不計其數,可是真正爲我擔心,願意爲我捨命相護的,這世間卻只有你君紅杏一人!”
他靠得很近。
他身上的溫度和那種清幽的芝蘭體香也隨着他的靠近而沁染過來,將她綿綿密密顫裹其中,連呼吸似乎也正被他一點一點攝去。
她輕微的瑟縮了一下,低聲嚅道:“錦,錦公子……”
他看着她臉頰上的紅暈慢慢往細膩如玉的頸脖處暈染過來,有些着迷的輕喃道:“紅杏,你可願意與我一起回長安?”
她渾身莫名有些燥熱,被他的氣息籠罩着,思維也有些不利索起來。
思量了好大一會兒,才點頭道:“嗯!待蕭城主那邊的流寇清剿乾淨了,我願意與錦公子一道去長安!”
南宮錦眼眸中流淌着的情潮慢慢褪了下去:“紅杏。你對完顏烈的恨,應該是由愛衍生而來吧?”
君紅杏驚了一下,本能的反駁道:“不是!”
他不置可否的輕笑了笑,正待說話,阿離從外面走了進來:“錦公子,魯護衛來了,他說有要事找你!”
君紅杏正愁不能解釋南宮錦口中的‘因愛生恨’,聞言急忙道:“錦公子,你快去吧!我已經沒事兒了,你不用守在我這邊,去忙你的公務吧!”
南宮錦也知道魯達這人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實際上做事十分知道輕重,若不是十分要緊的事情,斷然也不會找到這裡來。
當下便起身道:“紅杏,你好生歇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她嫣然含笑,眸光流轉:“好!”
然後她又對阿離道:“阿離,送送鏡公子!”
“是!”阿離掀開珠簾,恭敬道:“錦公子請!”
君紅杏待他們走了之後,這才又將目光看向那隻黑漆點紅梅的小瓷瓶!
她伸手將小瓷瓶拿過來細細摩挲把玩,一抹意味複雜的神色慢慢浮上她清麗的臉頰。
三日後。
天氣依舊晴好。
原本還以爲那一場倒春寒會令今年的花期延遲。沒想到這氣溫一日一日的攀高,竟是催得院子裡面的花兒都竟相怒放。
那海棠花更是開得一樹琳琅,滿園繽紛。
只是,那些原本綁在海棠花枝上的紅絲帶都被人解了去,滿院子竟是一根兒紅絲帶都看不到了!
君紅杏在一株海棠旁邊停下腳步,問身後跟着的丫鬟道:“阿離,映月小姐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麼?”
阿離上前回道:“這十來日,映月小姐都在她自己的院子裡,很少見她出來走動,不過,她可沒閒着!”
君紅杏看了她一眼:“她很忙?”
阿離點頭道:“前幾日她身邊的丫鬟翡翠去外面找了兩個胡人婦人進她那院子,聽說映月小姐正在學習胡族規矩,瞭解胡人的習性……”
好像想起了有趣兒的事情,阿離笑道:“映月小姐還學習胡人吃生煎肉,據說吃下去不到半個時辰就開始腹瀉不止呢……”
“生煎肉?”
“嗯!據說是那兩個胡族婦人教她的吃法!映月小姐不僅跟着那兩個婦人學習胡人飲食喜好,據說還讓人從外面買了一片駿馬,天天練習呢……”
“看來,她是一心想要嫁給完顏烈了!”
“嗯!我看她也把心思都放在了完顏公子身上!每次完顏公子進府來看你,她都會在她的院子裡面彈琴,希望能以琴聲引起完顏公子的注意!”
“完顏烈倒是挺喜歡聽她彈琴的……”
“纔不是呢!完顏公子每日都擔心着小姐你,哪有功夫去聽她的琴呀?”
“彈琴,騎馬,瞭解胡人習性……”
君紅杏臉上的神色漸漸恍惚起來,輕聲喃道:“難道她要像我前世一樣?扭曲自己,改變自己,只爲去迎合他?討他歡心?”
君映月若真如她前世那般壓抑本性,百般迎合於完顏烈,那完顏烈最後會不會娶她?會不會將她也拱手送給漢皇?
君紅杏想到這一層,擡眸看向滿樹層層疊疊繁華累贅的海棠花枝,語氣愈加飄忽起來:“呵呵,命運真是神奇又有趣呀……”
阿離一臉怔忡的望着她:“小姐,你在說什麼?阿離怎麼都聽不懂?”
“只不過是隨口一句感嘆罷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旋轉着飄落而下的海棠花瓣,淡淡又問:“君浩南呢?沈氏走了之後,這十來日他都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