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這個想法剛剛從腦海中浮過,君映月就往她這邊走了過來,弱弱怯怯的聲音說道:“紅杏妹妹,你說,她們若都死了,是不是就會輪到我們了?”
君紅杏自從剛纔被刺了那一簪子後,現在一看見君映月那張虛僞的臉就有想吐的衝動。
她連話都懶得和她說,只漠然的別過了臉去。
君映月好像吃定了她是心慈手軟之人,居然又?在她身邊低聲軟語的哀求起來:“好妹妹,姐姐我剛纔只是夢魘了,纔會一時糊塗對你下手,我這心裡現在也後悔着嗯……,好妹妹,你就別往心裡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君紅杏冷冷瞥她一眼,任她如何哀求,如何把軟話說盡,始終都不曾開口回答她一個字。
甚至,她還極爲冷淡的笑了笑,合上雙眼準備再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候,營帳門簾突然被一個士卒掀開:“君紅杏,哪個是君紅杏?”
君紅杏尚未開口,君映月先就出聲說道:“她,她就是君紅杏!”
說完,身體往旁邊縮了縮,好像生怕和她牽扯上一絲關係一般。
君紅杏只得應道:“我就是君紅杏!”
那胡人士卒對她頷了頷首:“稷公子要見你!紅杏姑娘請隨我走吧!”
君紅杏心中暗暗生疑,這大半夜的,完顏稷抽什麼瘋。怎麼突然想起要見她?
士卒見她遲疑,催促道:“快點兒吧,別讓稷公子等久了!”
她只得將心中的疑問壓下去,跟着那士卒出了營帳,往完顏稷的主帳走去。
此時夜風習習,墨色的天幕上星子一顆比一顆璀璨,看樣子,明日又將會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呀!
她的記憶果然不會出錯,老天爺不會下雨,一顆雨都不會下!
日日都是豔陽高照,氣溫將會越來高,這片中原大地將會越來越焦渴……
心裡想着事情,倒是很快就到了完顏稷的主帳外面。
那士卒恭聲道:“紅杏姑娘,稷公子在裡面等你,你進去吧!”
君紅杏往那火光隱隱的主帳看了一眼,心中有些遲疑。
以他們漢人這邊的規矩,一個閨中小姐半夜三更進一個男子的營帳,就算什麼都不做,也會被人指指點點,污了名聲。
可是以胡族人的規矩,卻是沒有這麼多的男女之妨!
他們率性而爲,根本就不會像中原人這麼在乎貞潔清白什麼的,所以,她現在進入稷公子的營帳,其實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更何況。她深知完顏稷對女人那只是做做樣子,並沒有十足的興趣!
這樣想着,她倒也沒了那麼多顧慮,擡步便走了進去。
完顏稷的主帳比她剛纔住的那營帳闊大數倍不止,內中還用獸皮屏風分隔出好幾個大小不同的房間,地上鋪着厚厚的毛氈,走上去輕軟無聲,如同行走在夢中。
君紅杏繞過一道道屏風,穿過一個個房間,終於在最裡面的一個房間裡,看見了完顏稷!
完顏稷已經褪去了白日裡那身威風凜凜的?色鎧甲,此時正身穿一襲白衣,坐在銅鏡前面用?石描畫眉眼。
他那一頭白日裡看上去粗獷?亮的頭髮,此時不扎不束的隨意披散着,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洗過頭髮,那髮絲根根柔順,在燭光下散發着瑩潤柔亮的光澤,簡直比女人的頭髮還要柔潤光滑。
他在銅鏡的浮光裡看見她進來,回頭對她莞爾輕笑:“來了?”
君紅杏怔了怔,低聲道:“稷公子?”
完顏稷站起身,盈盈走到她身邊,含笑說:“討厭,人家小名叫無雙啦!”
他聲音原本粗厚渾重,可此時卻是嬌慵微啞,透着說不出的嫵媚之意。
君紅杏想起他的雙重性格,忍不住在心裡打了一個寒顫:“無,無雙小姐?”
完顏稷點了點頭:“嗯!”
他拉着君紅杏的手在旁邊案榻坐下,面帶嬌羞之色,輕聲說道:“無雙今日叫紅杏小姐過來,是想問問紅杏小姐,錦公子平日都有些什麼喜好?他喜歡什麼樣的妝容?濃點兒的還是淡點兒的?喜歡什麼口味兒的糕點?甜的還是鹹的?喜歡什麼樣的……”
君紅杏看着對面的完顏稷,心中涌起一陣一陣的訝然。
白天的時候看完顏稷濃眉星目十分的英武硬朗,沒想到晚上看他,他竟也是膚色細膩眉眼如畫,還真有那麼幾分說不出的動人之姿。
完顏稷見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不由得伸手捶了她一下,嗔道:“討厭,你到底有沒有聽人家說嘛!”
“啊?在聽,一直在聽呢!”
君紅杏回過神來,敷衍兩句後。問道:“無雙小姐,你可以先告訴我,你與錦公子是怎麼認識的嗎?”
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完顏稷的目光倏然柔和了起來:“三年前,我與王弟完顏烈受漢皇的邀請參加皇宮盛宴,在盛宴上,錦公子一襲白衣翩然出塵,俊美如玉,無雙一見之下便思慕至今……”
君紅杏點了點頭,讚許道:“沒錯!他確實風姿卓絕無人能出其左右。無雙小姐對他思慕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一聲無雙小姐,令完顏稷心情大好!
他往她的面前挪了幾步,急切的問道:“你還沒回答我,他最喜歡什麼呢!”
君紅杏眸光微動,有狡?詭譎的微芒一閃而過。
片刻後。她笑着說道:“他最喜歡的,應該是琴聲吧?想當初,我就是在路邊彈了一支曲子,才引起他的主意!”
“琴?”完顏稷臉上露出一絲苦色:“可我不會彈琴呀!”
君紅杏擺出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樣子,熱心的說道:“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呀!有沒有琴?我現在就可以教你!”
完顏稷想了想,站起身說道:“前些日子手底下的人確實送過一張七絃琴,我去看看放什麼地方去了!”
說着話,便站起身去找七絃琴去了。
君紅杏見他出了房間,急忙迅速站起身,將幾盞銅獸燭臺一一掀翻在地。
地上鋪着厚厚的毛氈。又因爲天氣乾燥,幾乎是見火就燃燒了起來!
數息之後,火勢順着垂掛着的獸皮和營帳布簾飛快竄起,將整座主帳都捲入了火海當中。
君紅杏料定完顏稷此時一身女子裝扮,絕對不敢大聲呼叫。
因爲他一旦呼叫。定會惹得士卒和隨從闖進來,自然而然便會窺破他不可告人的雙重性格!
所以,她篤定了完顏稷就算看到起火也不敢聲張,就算看到她逃走也不敢追過來。
因爲他要忙着換裝,要忙着畫上粗重濃?的眉眼。要忙着穿上威武霸氣的鎧甲,哪顧得上追她呀?
她往營帳的側後方跑去,一路上又掀翻幾處銅獸燭臺,火勢愈發擴散了開去。
營帳一座連着一座,本就是天乾物燥的天氣。此時還又起了夜風,那火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君紅杏乘亂爬上馬背,奔出去數十丈後,在回頭望去,只見完顏稷的連綿營帳已經成了一片氣勢熏天的火海!
她脣角抿出一抹狠意。馬鞭一揚,狠狠抽在坐下不安分的?馬身上,雙腿一夾,駕着它往平陽城的方向行駛而去!
平陽城卯時之前是不開城門的!
她只得在距離城門一里之處翻身下馬,在那馬臀上面抽了一鞭子讓它自行離去,然後便去路邊找了個茂密的灌木叢藏身,靜待天光大亮!
大約是逃出了完顏稷的手掌,身心完全放鬆的緣故,她竟是很快就在灌木叢後面呼呼睡了過去。
這一睡,直睡得日上三竿快進午時。太陽暖洋洋照在身上,她才舒服的伸了一個攔腰,睜開了眼睛。
……
營地上一片狼藉。
近百頂營帳一夜之間化爲灰燼,所幸糧草等物沒有被燒燬,不然的話。他們的損失可就更加嚴重了!
完顏稷的營帳內,東西幾乎被全部燒燬,只有一張七絃琴奇蹟般的沒有受到絲毫損傷。
此時的完顏稷濃眉星目,身穿?色鎧甲,正殺氣騰騰的訓斥昨夜值守的士卒!
那幾個士卒早就被他身上宛如實質的凌厲氣勢給嚇得兩腿顫顫,跪倒在了地上:“稷公子饒命,稷公子饒命呀……”
“沒用的東西!一羣酒囊飯袋!”
完顏稷狠狠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士卒的肩膀上,拔劍便往其中一人直刺了下去!
隨着噗一聲刀劍入肉的悶響,一道洪亮鏗鏘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了過來:“大哥你這裡是怎麼了?怎麼被燒成這樣了?”
隨着說話的聲音,完顏烈身穿?色軟甲。披着?色大氅,氣勢凌然的往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完顏稷將染血的長劍一把抽出,在另外一個瑟瑟發抖的士卒身上將長劍上面的血漬稍作擦拭,長劍入鞘,這才面色陰沉的看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麼?”
完顏烈哈哈笑道:“昨日在城門口對大哥多有不敬。我今兒特意帶着十名美女過來送給大哥,以表歉意!”
完顏稷往他的身後看了一眼。
果然,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婷婷嫋嫋站着十名美麗的中原女子,在晨光的映襯下,每一個都如同嬌花一般美麗!
只可惜,他對女人……實在沒有太大的興趣!
不過,不管他有沒有興趣,他都必須表現出一個正常男人的驚豔和垂涎之意。
他呵呵笑了兩聲,讚道:“中原女子果然細膩明豔,哈哈,還是三弟懂我心思!”
笑聲未畢,他話鋒一轉,問道:“前兒個我手下的兄弟擄回一個名叫君映月的女子,她說與你有婚約?呵呵,你是爲她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