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炙豬皮肉的烹飪手法就是古人較擅長的炙烤,這道菜沾着特製的梅子醬,吃起來十分香脆,拿來下酒是再好也沒有的,葉昱吃了不少,但洗手蟹端上來的時候,他卻稍皺了皺眉頭,只因這蟹是剁開生醃的,他不太喜歡生食。
溫柔倒不怕生東西,從前也很喜歡吃醉蟹醉蝦,正要拿筷子夾起嚐嚐,跑堂的又端了一盆清水過來,讓他們先洗手,說這樣才能暢快的朵頤,攪得溫柔有點哭笑不得,心裡暗想,原來這洗手蟹的名字是這樣的由來。
不過蟹生的味道真的不錯,韌滑鮮美,她能辨出醃料裡頭有鹽酒生薑和香橙的味道,尤其是蟹殼裡的膏黃,簡直是天下至味,吃得她快要吮手指了,真想替這蟹改個名字叫吮指蟹,但這調料裡若是沒有香橙的清新,味道倒有點像醉蟹。
“你真的不吃嗎?”溫柔轉眼吃掉半隻蟹,擡眼見葉昱只在那裡淺酌慢飲,倒替他可惜起來,“味道真的不錯哦,不比我愛的清蒸蟹差。”
葉昱不忍讓她掃興,勉強嚐了一點,但蟹未入口,眉頭已然擰得很緊,溫柔看了大笑,丟下蟹殼道:“不勉強你了,不愛就別嚐了。”
飲食之道,要心暢意快時吃.起來才覺甘美,勉強吞嚥下去實在沒什麼意思,但她的話音剛落,葉昱已經將蟹肉強送進了嘴裡,還未辨味,就皺着眉道:“好吃!”惹得溫柔又是一陣笑,讓他趕緊將那蟹生吐出來,喝兩口酒去去嘴裡的味。
一頓飯慢慢嘗下來,溫柔加倍不.敢小瞧古人了,其實這裡也有很好吃的東西,不比現代差呢!她當初開個小食鋪,生意能紅火,多半是佔了吃食新奇的便宜,若要教她也做些這裡常有的菜色來賣,她可沒有把握做出來的味道會比這些做熟了的大廚要好多少。看來,到時要真開酒樓,在菜色方面還是要多費點心思,才能吸引食客了。
跑堂的見他們吃完,趕着過來.笑道:“兩位客人還要點別的菜嗎?”
酒菜的量還是挺足的,溫柔哪裡還吃的下?笑道:“算.帳吧。”
跑堂的拿眼在桌上一溜,張口報道:“共是五錢七分.銀子。”
溫柔伸手去荷包裡摸散碎銀子,葉昱卻攔住她.道:“我來付錢。”說着,就將一塊約摸一兩重的碎銀子遞給了跑堂的。
眼見跑堂的收.了錢去,溫柔搖頭道:“你若有錢自個留着用,別都花費了。我當初賣番椒和六月柿,已存了不少錢呢!”
“難得請你一次,你還要同我計較麼?”葉昱黯然道:“說起來,這些錢還是你給我的。”
溫柔待要說話,跑堂的已拿着找回的銀錢過來了,葉昱留了一分銀子賞他,站起來剛想走,卻見溫柔望着酒樓門口微蹙起了眉頭。
“怎麼了?”葉昱不覺又坐下了,轉頭順着她的目光轉頭望去,誰想卻瞧見了一個討厭的熟人,心裡頓時升起一種吞了蒼蠅般的噁心感,奇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誰知道呢!”溫柔搖搖頭,她挺煩瞧見這人的,於是低頭剝着碟兒裡剩的銀杏道:“咱們等他過去再走,別撞個正着。”
原來酒樓門口進來的四位客人中,有一位就是在京都時教溫剛唸書的那個許秀才,只是他眼下衣着光鮮,頭髮束得齊整,臉也颳得溜滑,瞧上去倒是精神年輕了幾分,但那眉眼神情仍是老樣兒,與人說話時雙眼總是瞟着人的身側,帶着一種說不上是卑謙還是自傲的態度。
跑堂的一見這四人,雙眼立刻放了光,就連坐在櫃檯後頭沒精打采打着算盤的掌櫃,都趕緊立起身,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向着爲首那穿着寶藍色長袍的人點頭哈腰道:“莫大人,今兒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快裡邊請!”
說着,那掌櫃又向着許秀才等三人陪笑打招呼,要將他們往雅間裡引,不過此刻跑堂的想起雅間裡客人已滿,總不能趕走吧?只好苦着臉,悄悄在掌櫃的耳邊說了兩句話。
掌櫃的聽他說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輕斥他道:“不管怎麼說,你先給我騰間房出來。”
那莫大人聽見掌櫃的話,心知這裡雅間客滿,只微微笑道:“不妨事,有空桌兒騰一張出來就成。”
“是是是——”掌櫃的連聲應了,斥那跑堂的道:“還不快騰張桌兒出來?”
偏生這天酒樓生意格外好,連大堂裡都坐滿了客,空桌兒都沒一張,跑堂的受了訓斥,苦着臉拿眼四下裡一溜,這目光就落在了溫柔和葉昱身上,連忙跑過來陪着笑向他們道:“兩位客人,你們——”
被看見啦!跑堂的往這裡跑的時候,溫柔就瞧見那許秀才與莫大人說話的當兒,斜瞟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明顯驚訝了一下,緊接着他的眼裡又帶上了兩分得意飛揚的神色。她便乾脆站起來打斷了跑堂的話,向葉昱道:“咱們走吧。”
她先前不想與許秀才打上照面,是覺得此人討厭,能避就儘量避過吧,但眼下既然被他看見了,也沒有非得躲着他的必要,橫豎被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只當不認識他,與葉昱大大方方的往門外走去。
此刻天色已然黑了,從熱氣熏熏的酒樓裡出來,被夜風一吹,溫柔不禁感覺有點寒冷,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踢飛腳下踩着的一塊小石子道:“好倒黴,竟然遇見他,真是壞人情緒。”
葉昱點了點頭道:“看他的樣子可是今非昔比了。”
“最多不過是考了個官兒當唄,還能怎樣。”秀才在古代想出人頭地也只有科舉這一條路,不過溫柔說完這話後倒是怔了一怔,問葉昱道:“你有沒有聽清方纔那酒樓掌櫃喚那穿寶藍色長袍的人叫什麼?”
“那人——”葉昱回想了一下,不覺跺腳失聲道:“哎呀!他就是莫大人!”
看來自己沒聽錯了,這可不是大小官兒遍地跑的京都,在這雲州城裡,能讓酒樓掌櫃如此殷勤招待,又被稱爲莫大人的,估計也只有雲州知府莫萬江一人了。溫柔看看葉昱那懊惱的模樣,笑道:“你該不是在懊悔,沒先向莫萬江道聲謝再出來吧?”
被她說中了心事,葉昱的臉有點發紅,點了點頭道:“我只遠遠的瞧見過他幾眼,一時沒有認出來。”
“改天吧,反正想見他也不難,守在衙門外邊,總能遇上的。”溫柔想起陸策讓她交給莫萬江的手實,不禁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有事要找他,下回我和你一起去,只是希望別再遇見那討厭的許秀才了。”
這一點,葉昱深感贊同,對他來說,陸策和許秀才同爲他的情敵,可是他最多是不喜歡陸策罷了,還不至於討厭,但許秀才就不同了,多看這人一眼,他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兩人藉着淡淡的月光和城內明滅的燈火慢慢踱回去,這樣的情景,倒讓溫柔想起葉昱當初說要去武館學藝的那個夜晚,不禁嘆了口氣道:“葉昱——”
“嗯?”
“你家裡從前是經商的吧?”
“是。”
“有沒有想過子承父業,再做點什麼生意?”
想過,他想憑着自己的能力賺錢,讓自己有匹配溫柔的家身,但是他沒有本錢,也沒有溫柔這樣的一技之長,只是在耳濡目染下懂得一點生意經,實在不知道做什麼生意才能穩賺不賠。溫柔的這個問題,令他實在難以回答,只好沉默以對。
“你想想吧,若是哪天想做點小生意,本錢我可以借給你的。”方纔在酒樓裡,葉昱付帳時說的話讓溫柔覺得有點難過,細想想,她總是將葉昱當幫手來使喚,卻沒想過他這樣一個男子漢,多少總會有點事業心的,不能一直寄人籬下。哪怕溫家這些人從來都沒有將他當成外人來對待,但對葉昱來說,能獨立自主和被人養活,心裡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樣……不太好吧,你賺點錢也不容易,萬一我虧了本……”葉昱心裡有點躍躍欲試,但又怕虧了本,將來沒錢還她。
“那就跟我學兩手廚藝羅,賣吃食是最不容易虧本的生意,只是苦累點。”溫柔笑道:“你可以先擺個小攤,回頭再開食肆,賺夠了錢,再想想清楚,要不要做點別的生意。”
葉昱先前喝了不少酒,此刻被風一吹,酒有點暈上頭,再聽見溫柔在旁笑聲清脆,心裡跳了又跳,忽然膽子就大了起來,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幹嘛對我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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