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才瞧見她們驀然色變,跟着也吃驚起來,但他回想自己說過的話,沒覺得有什麼讓人駭異的地方,於是吃驚又變成了疑惑,躊躇不安道:“怎麼?小生猜的不對嗎?”
沈夢宜最初聽見溫柔沒死的消息時,先是極度的驚訝,待到回過神來一琢磨,就知道這事情的牽扯實在太大了!陸策和溫柔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啊!而眼前這秀才,瞧上去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讓他知道這事,很難說他會不會以此來謀求進身,到時溫柔是死是活,她不關心,但連累到陸策,就是她不願意看見的了,因此只低着頭沉默,半晌方道:“沒什麼不對的,你接着說吧。”
這話敷衍的意味太濃,連許秀才都能聽出來,但人家不願說,他哪敢唐突佳人繼續追問?只咂着嘴道:“小生眼下倒是有點頭緒了。”
“什麼?”沈夢宜不解。
“小生今日才知曉她被聖上賜給陸大人爲妾,論理不該出現在雲州城!”許秀才得意的晃着腦袋說出他的推斷,“因此小生料定她做的那見不得人的事,就是背夫私逃!”
“背夫私逃……”沈夢宜這會有點神思恍惚,緩緩的重複了一遍許秀才的話,才反應過來他究竟說的是什麼。
“對!就是背夫私逃!”許秀才輕.拍桌子道:“她還抗了聖命,這可是死罪!”他心裡這個樂呀!這兩條把柄在手上一捏,足夠將溫柔治得死死的,不過他可沒膽子替她包瞞這抗聖命的事兒,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該將這事兒捅出去?
綠萼回過神來,好笑的譏諷道:“她.又不傻,幹嘛要逃啊?陸大人這樣好的夫婿,她走遍天下都沒處尋去!”
這個問題,其實許秀才也想不.明白,但他是親眼瞧見溫柔與葉昱單獨在一起住過一陣子的,於是將一切都歸結到溫柔的天性淫奔上去,搖搖頭反駁綠萼道:“你不曉得溫家還有個姓葉的,來歷不明的小子吧?小生看他倆一定是做出什麼苟且之事了,怕被發現,這才私逃!”對,一定就是這個原故!看來,他得上陸府去一趟?沒準能得點打賞,或是混個小官兒噹噹!
“你這壓根就是沒憑沒據的猜測!”綠萼是見過葉昱.的,覺得此人雖然不錯,但比起陸策來,還是差一截兒,若是讓她選,她可不會做這等傻事。
“怎麼沒憑據?小生親眼瞧見他倆住在一塊的!”許秀.才生怕被沈夢宜嗔他胡說,非得解說個明白。
**、假死、私逃、jian夫……
從許秀才嘴裡說出來的這種種事情都令人匪.夷所思,而且極具震憾效果,沈夢宜彷彿被炸雷連劈了四五次,頭腦暈沉沉的,一時間真的無法消化掉這麼多信息,又聽見綠萼與許秀才在那裡爭論溫柔私奔的事情,頭漲的感覺就更厲害了。
她很清楚溫柔.離開陸策,不可能是私奔,要不陸策也不會陪着演那一場喪妾的戲了,但她真的弄不明白,他倆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若是相互喜歡,怎麼又分開?若是不喜歡,又解釋不通發生過的這些事。偏偏這種疑惑,她還只能暗自琢磨,壓根不能去問陸策,再說這許秀才嘴裡說出的話,能不能信還頗令人躊躇,只聽眼下他與綠萼的爭論,就能推斷出很多事情完全是出於他的臆想。
“姑娘,你怎不說話?”許秀才說了半天,沒得到沈夢宜一點鼓勵和迴應,實在有點無趣了。
沈夢宜擡眼瞧見他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心裡忽然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這個大嘴巴的傢伙,實在不能留!就算他不知曉自個的名姓,保不準也能打聽出來,回頭他出了這酒樓,還不知怎麼在人前編排自己邀他私談的事情呢!想想都有些犯惡心!再說溫柔詐死,陸策欺君的事,他沒準也能打聽出來……
許秀才哪知佳人轉眼間就已動了殺念,還樂滋滋的徵求她的意見道:“姑娘你說小生若是去找陸大人,告之他逃妾的行蹤,他會不會見小生?”
沈夢宜心裡雖起殺念,但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多少會感覺慌怕,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結果掉許秀才這個大麻煩,這會突然聽見他說要去找陸策,先驚後喜,當即決定撂開手,將這事丟給陸策去處理,於是破天荒對着許秀才笑了一下,頗含深意道:“他一定會見你的。”
“這就好!這就好!”許秀才歡喜的不知怎生是好了,只能不停的搓着手,來緩解心裡的興奮,正想再探問一下沈夢宜的姓名,將來飛黃騰達後也好試着上門去提親,誰想就見她站起身道:“多謝先生陪我說了這半晌的話,但眼下時辰不早了,先生也還有正經事要辦,我就不耽擱你,先告辭了。”
話一說完,她壓根沒有給許秀才挽留客套的時間,帶着綠萼就走出了雅間,下樓時,還將跑堂的喚了過來,讓他將帳記在沈府名下,又賞了他一兩銀子,囑咐他千萬不可將自己的身份透lou給他人知曉。
出了客棧,沈夢宜上了馬車,綠萼剛想跟上,就聽她淡淡吩咐道:“你留下,盯着那窮酸,回頭我讓人來接替你。”
“盯他?”綠萼不解道:“這樣的人,多看一眼都是穢氣!盯他做什麼?”
“看看他是不是去了陸府。”沈夢宜的目光越過綠萼,望向遠處道:“若是進去便罷,若是他沿途打聽了什麼事,最後又沒進陸府,你就跟着他,瞧他到底住在何處,記牢後趕緊回來告訴我!”
綠萼仍有些不解,但又不敢再問,只得點頭道好,目送馬車載着沈夢宜離去後,自己就避身一旁,等着許秀才從酒樓裡頭出來。
許秀才正鬱悶着呢!他哪能想到沈夢宜竟然說走就走,連多說兩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原本想要追出去的,但又怕此舉太過唐突,惹得佳人生氣,反不爲美,再說這滿席的酒菜,壓根就沒吃兩口,他也不捨得浪費掉,猶豫了一會,知道再追出去也來不及了,乾脆提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
吃了停,停了吃,等到許秀才終於將那席酒菜統統塞進肚裡,半點也沒浪費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挺着肚子站了起來,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然後一邊拿牙籤挑着牙,一邊哼着小曲走出了雅間。
直到下了樓,瞧見跑堂的望了他一眼,許秀才這才覺得眼皮一跳,心想壞了,不知這席酒菜付過錢沒有,若是沒有,他該拿什麼錢來付帳?
好在跑堂沒有讓他付帳的意思,只陪着笑道:“這位客人,您吃好了?回頭再來啊!”
“嗯,嗯。”許秀才放了心,隨口敷衍着,方想出門,忽然又折了回來,扯住那跑堂的問道:“方纔請我吃飯的那位姑娘,你可認得?”
能在大酒樓裡跑堂招呼客人的夥計,都是閱人無數的,拿眼一溜,基本就能辨出來客的大概身份,而且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該爛在肚子裡頭,端的是機靈無比,何況他先前還收了沈夢宜的賞錢,眼下自然搖着頭,一臉忠厚道:“不認得!”
許秀才心裡十分失望,只得放拖那跑堂的,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綠萼在酒樓外頭已經等的腳都快麻了,既沒見沈夢宜派來接替她的人,又沒見那窮酸秀才出來,不覺憋了一肚子怨氣,暗自將許秀才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個遍,這才瞧見他嘴裡叼着根牙籤,揹着手,一臉沉思的從酒樓裡踱了出來,然後辨了辨方向,擇定一條路,慢慢的在前頭走着。
綠萼不敢耽誤了沈夢宜交待下來的事情,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打點起精神,悄悄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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