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陸府。
陸策收到雲淡的書信,看完後隨手交給了身旁的洗竹。他原先一直在猜測沈夢宜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眼下看來,她是真的從那許秀才嘴裡聽聞了溫柔的下落,要不就無法解釋裴景軒會在雲州出現的原因了。
洗竹一目十行掃完了信,遲疑道:“爺,沈姑娘這是……”
“她這簡直是不擇手段了。”陸策淡淡道。
打從裴景軒被溫剛找來當琴師,他就讓人暗中查過裴景軒的身份,這才知道在他借住沈府前,這裴景軒一直是教沈夢宜彈琴的琴師,只是這人來意雖不正,卻也沒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他也就只當不知道罷了。
“那,我們要不要揭穿那琴師的身份?”洗竹有點擔心。
陸策垂眼凝想了一會,微搖了搖頭道:“不用了,讓雲淡忙自己的事去,不用總盯着裴景軒。”在他能給溫柔想要的生活之前,不想過多幹涉她的選擇,攪亂她心底的寧靜。
洗竹答應一聲,退出去給雲淡回信了。
沈府中,沈夢宜同樣收到了裴景軒的信,展開字箋,入目的依舊是那一筆清素淡雅的字跡,一如他的人。這樣的溫雅平和的男子,雖然比不上陸策,但想必仍是會讓溫柔慢慢動心的吧?
她脣角浮起一抹笑意,將信看完後撕碎,灑入竹橋下的流水中,看着那碎紙片浮浮沉沉,順着那溪活水,飄向遠處,又默站了一會,這才轉身離去。路過沈夢安住的添香閣時,她忽然想起這位二哥還在被爹爹禁足,想必心裡正發悶,還是去找他說兩句閒話,下盤棋好。
走到添香閣門外,沈夢宜瞧.見大白天房門緊閉着,心裡有些納悶,再轉頭看看四周,發現也沒有一個婢女和小廝候在門外,正在猶豫要不要敲門,就聽見房內隱隱傳出沈夢安的聲音。
“好了好了,我把人都打發走了,這.下你可以說了吧?”沈夢安的聲音裡,透着不耐煩的焦躁。
“父皇要我嫁人,你快幫我想個辦法啊!”
這聲音,似乎是安寧公主的?沈.夢宜聽見後吃了一驚,不覺倒退一步,想要離開,但是又有點按捺不住好奇想要聽下去,她再次確認了一下週圍沒有人,這才放輕腳步,將身子掩到了窗前的一株花樹下。
“嫁人?好啊!趕緊嫁,越快越好!”屋裡,沈夢安興災樂禍.的笑道:“這樣你今後就不能來煩我……”
話沒說完,安寧公主已經出其不意的下死勁踩了.他一腳,痛得他慘呼一聲,就抱起腳跳到了椅子前,一屁股坐下後,抽了半天冷氣,才擡眼瞪視安寧公主道:“說好不動手不動腳的,你怎的說話不算?”
“誰讓你興災樂禍!”安寧公主眼睛瞪得比他還大。
沈夢安十分無奈,自從那日被她從天佛寺抓回.來後,他的日子就過得悽慘無比,不但要被繼續禁足,還要陪着這個時不時就找上門來的公主玩樂,偏偏他向他爹抱怨,還被訓斥了一頓,讓他不得觸逆公主。要不是看在公主上門,他能陪着出去放放風透口氣的份上,他早就不耐煩搭理她了。
安寧公主看見.沈夢安沉着臉不說話,只得道歉,“好了,我發誓今後不再踩你,這總行了吧?你快幫我想法子!”
真沒見過有誰道歉都那麼理直氣壯,沒有半點誠意的,話說回來,這樣的話安寧公主都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但沒有一次能做到,信她?母豬都會上樹了!
沈夢安無奈道:“你要嫁人是聖上的主意,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看你就聽他的話,乖乖嫁了吧。”他一邊說,一邊摸着下巴暗自同情那個將要娶公主的傢伙,不知那人將這樣一個打罵不得的暴力公主領回家後,在她的凌虐下還能活上多久。
“不行!”安寧公主斬釘截鐵道:“聽說嫁人後要守許多規矩,還不能再偷溜出來玩,這樣我活不了兩年就會被悶死的!”
這話似乎說反了吧?沈夢安好笑的瞟了她一眼,問道:“說了半天,究竟誰這麼倒黴要娶你啊?”
“是我倒黴好吧?”安寧公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在桌上拈起一顆mi漬櫻桃丟進嘴裡,咕噥道:“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上回在天佛寺裡遇見的威遠將軍的孫兒,陸策。”
沈夢安一聽這話,立刻從椅子裡跳了起來,驚呼道:“陸策!”
這時在門外偷聽的沈夢宜也是一驚,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脣,才忍住了沒有叫喊出聲,但心裡早已慌亂成一團,怎麼會是陸策?怎麼能是陸策!
沈夢安驚訝了一會,想到得了天花病逝的溫柔,眉頭就漸漸擰了起來,最後又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那很好啊,恭喜你嫁了個文武全才的駙馬爺。”
“你什麼意思啊!”安寧公主又有些惱了,“不幫我想法子,還總說這樣的風涼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沈夢安脣角勾出一抹冷笑道:“反正你遲早都要嫁人的,陸策很好啊,連我爹都總是在誇他呢,你能嫁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安寧公主終於被他一再的幸災樂禍和冷嘲熱嘲給激怒了,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你當真巴不得本宮早點嫁人嗎?”
安寧公主平時雖然沒什麼公主架子,但真的生氣時,就會以“本宮”自稱,不過沈夢安此時沒有心思去逗樂她了,只瞟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不知道你真的很煩嗎?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像現下這樣慘!”
“沈夢安——”安寧公主惱得一把將桌上的茶碗和果盒掃到了地上,還在上面重重踩了兩腳,將水果和mi餞糕點統統踩個稀巴爛,這才恨恨的向他道:“告訴你,本宮來找你是給你面子,旁人求本宮與他說一句話,本宮還不屑搭理呢!”
“那就謝謝公主的青眼相待了。”沈夢安乾脆唱戲唱全套,站起身來團團的向着她作了個揖,心裡卻暗自提防着她再來踩自己的腳。
誰想安寧公主這次不踩他了,捏起拳頭,對準他的眼眶就是狠狠一拳,打完,恨恨的抽身走人,用力拉開屋門時,咬牙切齒的丟下一句,“本宮今後若是再踏進你們沈府一步,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夢安手捂着眼睛,痛得淚流滿面,還沒忘了回嘴道:“恭送公主殿下,您要是不再登門,我立刻就燒高香去——”
門外的沈夢宜沒想到公主說出來就出來,這時要再避開已然來不及,只好藏身在花樹後面,幸好樹幹很粗,公主憤怒之下也沒有留意,只邊往沈府外面走,邊大聲喊着隨她出來的宮女道:“人呢?都死哪去了?快跟着我回宮!”
門內沈夢安也在喊,“侍墨,你人呢!爺的眼睛要瞎了,你快滾出來給我請大夫去!”
鬧成這樣,沈夢宜在這裡再也站不住了,眼見公主越走越遠,趁着婢女小廝們還沒趕過來,悄悄的溜回自己的住處去了。只是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憋堵得有些喘不過氣,最後只得放慢了腳步,待到氣息漸勻時,又忍不住抽出帕子,握着臉輕聲抽泣起來。
若說當初陸策被迫納了溫柔,她心裡只是妒忌吃醋的話,那方纔聽見安寧公主的一番話後,她心裡就完全是絕望了。她想不明白爲何她如此喜歡陸策,可到頭來能嫁給他的人,偏偏都不是她?
唯今之計……唯今之計……
沈夢宜停止了哭泣,擦乾眼淚在心裡盤算權衡了半日,最後終於咬咬牙,疾步往上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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