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蕊兒只將李安然頭頂部分的烏髮盤起,用兩朵珍珠攢的珠花固定住,右邊插了一根綠玉雕雨後荷花滾露珠的簪子,剩下的長髮都披散在背上,又清爽又別緻。
紀師師雙眼發亮道:“看,這樣裝扮多好看,比你那死氣沉沉的髮髻惹人喜愛多了。”
李安然苦笑道:“人家看見了,不知要怎麼想我,都已經是做孃的人了”
“做娘又怎麼了,墨兒不是你親生的,你知道我知道,墨兒自己也知道,將來還會有更多人知道。你本就是黃花閨女一個,何必因爲程家的錯誤,耽擱自己將來的婚配。”
紀師師按住她雙肩,強行道:“反正我瞧着這樣很好,不許你改掉。”
李安然見她滿臉嚴肅,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只好無奈道:“好好好,依你就是。”
紀師師這才放開手。
“不過今日要去鋪子裡,這樣總歸有些不方便。”李安然將背上的長髮攏過來,編了一根長長的辮子垂在右肩,然後又拈起那根銀簪,簪在腦後髮髻交疊處,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有這根簪子。
紀師師和朵兒蕊兒看了,都說這樣也好看,又幹練又清爽。
這時候,裴氏進來道:“人牙子已經來了,娘子先挑挑有沒有中意的丫頭”
說話間,李安然回過身來,她便有點愕然道:“娘子怎麼”不過頓了一頓,她便滿臉都是歡喜,“是了,是了,早該這樣打扮。娘子本就是清白閨女,早該恢復女孩兒身份”
她說着,眼睛竟紅了,忙用手蓋住,不肯叫眼淚落下來。
紀師師對李安然道:“瞧見了麼,連裴媽媽都這樣想。”
李安然嘆息一聲,站起來扶住了裴氏的肩,柔聲道:“奶孃,別哭,咱們以後都好好的就是了。”
裴氏猛點頭道:“對,對,咱們以後都好好的,將來娘子嫁人,我還跟着娘子服侍娘子。”
紀師師道:“以後也別稱呼娘子了,這稱呼又算什麼,夫人不像夫人,姑子不像姑子的。”
朵兒蕊兒都拍手笑道:“對對我們都不叫娘子,都叫李姑娘”
她們一邊一個拉住李安然,歡喜地雀躍着。
裴氏擦了眼角一點淚痕,笑道:“我可不敢叫姑娘,我只稱呼小姐。這是我們家的小姐”
紀師師拍了一下手,下定論道:“好,就這麼辦了叫姑娘也好,叫小姐也好,從今以後再無李娘子”
不過是換了一個稱呼,大家卻都覺得心裡面輕鬆愉悅,精神面貌都不一般了。
李安然知道所有人都是爲了她好,都是真正關心她的人,心裡又是開心又是感激。
“好了好了,不是說要看人牙子帶來的丫頭麼,別叫人家等急了。”她實在不適應這樣煽情的場面,只得轉移了話題。
當下,大家便一起移步,到了前廳。
果然那人牙子已經帶了十來個女孩子等候着,看年歲小的不過六七,大的也有十三四。
說到看人,紀師師和李安然倒是都有些經驗。紀師師是因爲自己養着許多的奴僕丫鬟,朵兒蕊兒這樣的都是她自己買來調教的,自然有些自己的眼光;而李安然,則是在程家生活了十九年,其中還當了三年的家,自然也有御下之道。
兩人將這十來個女孩子過了一遍,又向人牙子一個個問清楚了來歷過往,便都心裡有數了。
李安然點了點其中兩個年紀大一點的,道:“這兩個留下。”
然後又點了兩個年紀比較小,約莫八九歲光景的,道:“這兩個也留下。”
人牙子見一次性賣掉四個,也算是筆穩賺不賠的生意了,便很高興,出了個價,李安然覺得可以,便付了錢,將四張身契拿到了手,四個丫頭花了她二十兩銀子。
這四個丫頭雖然收拾得還算乾淨,但人牙子畢竟不可能給她們穿好衣裳,都是粗布衣褲。
李安然便讓蕊兒帶她們下去洗澡,換了新衣裳,重新打扮了出來。
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四個丫頭穿了粉底白花的上衣,陪着湖綠色的下裙,倒都是清清秀秀的。
李安然便給她們重新取了名字,大一點的兩個,分別叫黃鸝黃雀;小一點的兩個,分別叫青柳青桐。
黃鸝最大,十四歲了,此前是在一個舉人老爺家裡侍奉的,因年紀漸大長得水靈了,被男主人垂涎,女主人嫉恨,便將她發賣出來。方纔看的時候,她就說自己會針線,還認得一點字。李安然準備看看她的心性,若是穩妥,便培養做自己身邊的大丫鬟。
黃雀十三歲,是人家的童養媳,但丈夫公公都死於意外,婆婆養不活她,便將她賣了換銀錢。人看着話不多,但方纔問話的時候,李安然和紀師師都覺着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便也留下了。
至於青柳青桐,都只有八歲,小孩兒心性,看着倒是都乖巧,還得日後細細看。
一般人家買丫頭總是買年紀小的,纔好自家調理,在家裡長大的也比較忠心。不過李安然畢竟已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身邊用的人不可能都是很小的,所以才挑了這四個。
買好了丫鬟,李安然和紀師師便套上馬車出了門,青柳青桐留在宅子裡,讓紀師師的丫鬟先調教着,黃鸝黃雀已經大了,便直接帶上。
一路出了胭脂斜街,往城東方向走,兩刻鐘的樣子便到了琉璃街。
此時鋪子外面用藍布罩着,外頭看不清裡頭情況。
李安然和紀師師下了車,朵兒上去拍門,便有個小學徒過來開門。
一進門,一股濃郁的桐油清漆的氣味便撲面而來。
此時木活大部分已經完成,如今做的都是漆活,負責漆活的師傅,見主家來了,便放下手裡的活,帶着徒弟迎上來,先道了禮,然後便領着她們看起來。
再看整個鋪子裡,剛刷好清漆的傢俱透着嶄嶄新,整個店面的佈局跟原來已然大大不同,稱得上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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