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麪人望向商少行,似是恨鐵不成鋼的嘆息了一聲:“少行,你如此癡迷美色,竟不惜打破誓言。”
“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
商少行的話被打斷,銀麪人的聲音突然從低沉沙啞變成了清亮爽朗。
“你”商少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似乎認出了那個聲音。
銀麪人擡手,緩緩揭下面具,面具下的是一張年輕的臉龐,一樣標緻的瓜臉,一樣瀲灩的狹長鳳眼,不一樣的,此人劍眉斜飛入鬢,鼻樑高挺,脣紅齒白,五官雖不及商少行的精緻,可眉目之間多了許多疏朗陽剛之氣。
“二哥?”
商少行不可置信的看着商少莫。五年前二哥不是遁入空門了嗎?怎會突然變成了師父原來如此,原來二哥從未離開他身邊每日半夜來教給他武功的就是二哥
可是,不對啊,若二哥是他的師父,年齡便不對了他九歲開始,師父便每日半夜來他院中教他習武,二哥不過大他兩歲,可他九歲習武的時候,師父就已經是成年人的身量了十一歲的二哥,怎會是成年人的身量?商少行心思電轉,想想六年前父親病逝之後,師父失蹤了一陣。後來二哥出家之後,師父又再一次來繼續教給他武功,掐指算了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見商少行目光清明的望着自己,商少莫讚賞的點頭,轉身看向蘭妃,揹着手向前垮了兩步。從腰間拿出一個黑漆漆的令牌,道:“紅殺聽令”
蘭妃驚訝又激動的望着商少莫,能準確的說出影組,準確的叫出她只有影主才知道的名字,還手持玄木令牌,毫無疑問,此人便是“影主”
“紅殺在”蘭妃單膝跪下,雙手抱拳。
商少莫聲音清亮,頗具威儀的道:“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我已經將失散的四部影組之人盡數聯絡完成,回頭會給他一個交代。”
“是,影主還有何吩咐?”
“沒了,哦,對了,把不該知道此事的人,都處理了吧。”
“是”
蘭妃聽命,起身抽劍,毫不猶豫的刺向身後剩餘的那八人。身着紅衣的宛月也揮鞭上前幫忙。
那八名北冀國皇帝手下的精兵強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一直敬佩的主人竟會要殺他們。悲憤之下奮起反抗,奈何實力懸殊,不多時八人均已經倒地,血流成河。
蘭妃與宛月回身還欲殺了紅繡與商少行隨行的下人,卻見商福全、梅妝、丹煙三人,以及三名護衛均倒地不醒。
紅繡抿了抿乾澀的嘴脣,上前一步道:“自打二哥揭下面具,我便給他們六人下了。”揚了揚手中炫紫色的帕,又低頭將它收回袖中。
商少莫繞過商少行,走到紅繡跟前饒有興味的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倒是聰明,但不知你的是真是假?”
紅繡嫣然一笑,“二哥多慮了,神醫姬尋洛配的藥,假不了。”
商少莫鳳眸中精光閃爍,再次深深打量紅繡一番。
“看來,你並非尋常女,也難怪皇上對你動了心思,更難怪一項冷靜自持計謀多端的少行爲了你違背誓言。”
“多謝二哥誇獎,紅繡愧不敢當。”紅繡說着,然施了一禮,與她白衣染血的狼狽裝扮對比起來,更顯得她淡然自若。
商少莫哼笑了一聲:“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大膽好?我……”
“二哥。”商少莫話沒說完,商少行已經上前一步將紅繡擋在身後,“我們兄弟多年未見,家中二孃對你也甚是掛念。你何時回家去看看?”
商少莫深沉的望着商少行,一時間閉口不語。
商少行則是抿緊了蒼白的嘴脣,定定望着自己的兄長,背在身後握緊的拳頭出賣了他此刻緊張的內心。
姬尋洛大婚之時的刺客是宛月,如今宛月以兄長爲尊,再加上兄長剛纔看紅繡的眼神,很顯然,從那時候起,他的親二哥,便對紅繡起了殺念她的確膽大包天,這個時候怎還敢去激怒二哥他真的會殺了她啊
紅繡面上淡淡的俏然立着,藏在銀狐披風裡的小手掌心已經佈滿了冷汗。她雖然不知紅衣人就是宛月,可商少莫對她的殺意再明顯不過。
商少莫沉默半晌,看向商少行的時候,眸中是對自家兄弟的疼愛。嘆了口氣溫言道:
“少行,她配不上你。”
商少行搖頭:“二哥,你不能動她。”
“若我動了她呢?”
商少行攥緊了手裡的大刀,復又鬆開。認真而堅定的道:“二哥若真要動她,我不攔着,你我兄弟自小親厚,父親過身之後,你便遁入空門,我於偌大的家宅中掙扎,無非是爲了護着父親的心血不被人奪走。我經歷冷漠太多,心中環繞的一息溫暖,便是與二哥相處的時光,我不想破壞你我兄弟的感情。”
商少莫心下感動,點頭讚賞的道:“不愧是我韓家的好男兒,拿得起放得下,方是我輩本色”
商少行無暇去細想那一句“韓家”代表什麼,只是搖頭道:“二哥,且聽我說完。你若殺她,我不阻攔,可她死之後,我必然自盡。”
“你”商少莫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向疼愛的弟弟,想不到他竟然會爲了一個女以死相逼
“少行,不過一個女,大相公何患無妻?她的事情你清楚,她死了,世上便少了許多麻煩,你過的也能更安生”
“二哥,你不必多言,還是那一句,你殺了她吧,她死之後,我跟着就是。”商少行說完,淡淡的轉過身去不再看商少莫一眼。
紅繡滿心複雜的望着負手而立的商少行。他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血液滴落在被踐踏泥濘的雪地上,轉眼便不見了。可是那種鑽心的疼痛,似乎傳的得到她的心中。她不懂,爲什麼商少行生死關頭從未放開過她。
他對她並沒有表現出姬尋洛那樣的情感啊,從來都是淡淡的,說話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行事之間淡淡的,或許,他是因爲重朋友情誼?可是,爲什麼她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是與朋友之誼略微不同的?
無論如何,這份深厚的恩情,她若活下去,都是非要報答不可的。
商少莫氣結的看着商少行的背影,半晌長嘆一聲:“罷了,隨你,我派人護送你們回南楚”
商少行轉身,驚喜的叫道:“二哥”
“咱們家只剩下你我兄弟,不值當爲一個女的生死壞了感情。我答應你,不殺她便是了。不過別人是不是殺她,我可管不了。”
商少行滿足一笑,當真如春花綻開一般無暇剔透,“二哥,這樣便足夠了。是少行爲難你。”
商少莫擺擺手,回身瞪了一眼蘭妃:“紅殺,我與我兄弟的關係,你要守口如瓶,不得與皇帝說出半句,否則……”他故意拖了個長聲,隨即哈哈笑道:“反正我與濮陽元灝也沒什麼主僕之儀,我手中掌握的四部力量完全可以顛覆現在根基不穩的北冀皇室,你想清楚,是讓你的皇帝知道你對他中心耿耿並且讓北冀國換一個主人,還是讓你的皇帝多一個助力?”
蘭妃聽的冷汗淋漓,四部的能量雖沒有商少莫說的那麼誇張,但濮陽元灝根基不穩卻是事實。再者說“影組刺部”專門從事刺殺,且許多“刺部”的殺手均兼爲“潛部”的探,潛伏之深,只有影主知道如何聯絡他們,若是商少莫想要皇帝的命,恐怕不說易如反掌也不離十了。她萬萬不能給他這麼做的理由。
“是,紅殺遵命”蘭妃單膝跪地,鄭重行禮。
商少莫點頭,道:“好了,你去吧。紅綢,你帶人暗中跟着,護送我兄弟一行人回南楚。”
宛月抱拳領命:“是,影主”
再次看到聖京城雕樑畫棟的建築,和臨近年關街道上張燈結綵的喜氣,紅繡若說不歡喜那是假的。一路上經歷了許多坎坷,最終在宛月等人的護送下終於安全抵達聖京城,紅繡心中有一種“終於回家了”的感覺。
回家?她來到古代已經兩年多,還是第一次有一種歸屬感,將這麼個歷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國家中的某地當做是家。離開現代的家人已經太久,死亡成了塵封的記憶,如今面臨了全新的生活,不論未來如何,她也都改笑着去接受,因爲這也是她的人生啊。
“紅繡,笑什麼?”
商少行的聲音讓紅繡回過神,放下車簾坐正了身,笑道:“只是安全到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眼看要到年關了,不知府裡準備的如何。”
商少行聞言鳳眼中光芒一閃,抿脣笑了起來,卻只淡淡道:“二叔最好體面,應當已經預備全了。咱們回府稍作洗漱,便去給祖母請安。”
“嗯。”紅繡點頭,又看向馬車外:“不知府中購進料的事處理的如何了。”
“我寫了信,讓我的人儘量阻攔,應是暫時沒事的,不過日後也有咱們兩個忙的。對了,聽說皇上給北冀國的使臣名單上也有你的名字,你是否要進宮去面聖?”
紅繡搖頭,“算了,他那不過是護着我的一種手段,不也沒有成功麼,我就全當不知,老老實實做我的繡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