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笑着站下,擺擺手道:“葉大人不必多言,今日之事怨不得你,這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況且我不是沒事?”姬尋洛那樣如鬼魅般的輕功,也怪不得葉瀲清反應不及着了道。
商少行心裡氣的很,可面上也要圓滑些,只道:“今日天色已晚,葉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葉瀲清嘆了一聲,抱拳拱手,鄭重的行了一禮,離開了商府。
紅繡上了府裡代步的小油車,靠在商少行肩頭嘆息了一聲:“修遠,抱歉讓你擔心了。”
商少行摟着她,右手搓着她的肩頭,她的下顎處有兩處淤青,嘴脣也略微有些紅腫,耳根脖頸和鎖骨上還有幾處吻痕。再加上她磨破的衣裳,披散的長髮,他真的很難想象姬尋洛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麼。
可現在不是細問的時候,若真的發生什麼,她纔是受傷最深的一個。她還活着,沒有受什麼重傷,還活生生的在他懷中,這比什麼都重要,就算她已經……他也還是愛她,要她。
“我沒事,只不過被你嚇壞了,如今你已平安回家,就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商少行親吻她的鬢角,“待會讓梅妝她們先預備熱水,你好生沐浴解解乏,旁的事咱們隨後再說。”
紅繡並不知道商少行在想什麼,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笑容中含着苦澀。坐直了身子,紅繡主動環住他的脖頸。
“修遠。”
“嗯?”商少行雙手放在她腰上。
紅繡紅着臉,細若蚊嚶的道:“我想要你吻我。”
商少行一怔,不露痕跡的打量她的神色,沒有被強迫的慌亂與傷心,只有一些嬌羞和一些期盼。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了?雖然在她身上留下了這些痕跡,可她還是原來那樣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輕吻她的臉頰。耳垂,她的脖頸上青青紫紫的吻痕,最後落在她嘴脣上。沒有深吻。只是珍惜的輕啄着。無論發生什麼,這一刻她真實的在他懷中,這纔是最重要的。
紅繡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他熟悉的清爽味道,感覺所有的驚悸都已經過去。只有在他身邊,纔有最最真實的安全。二人相擁着,直到馬車緩緩停下,這才分開。
臘月初八,一大早起身,紅繡就被強迫喝了一大碗臘八粥。坐在銅鏡跟前,讓丹煙爲她梳頭。
“小姐。您新定製的水晶鏡什麼時候能到?瞧這銅鏡,真是好生不便。”
紅繡也是不習慣,無奈的道:“估計得一陣子了,畢竟那樣大塊的水晶並不是容易尋到的,再者說,想將水晶打磨平整也要費些功夫。”撫了撫鬢邊的青玉扁方,紅繡站起身來,擺手示意不需要別的頭飾,道:“今日皇上就到聖京城了,恐怕又有的忙。晌午我不回來用飯。”
丹煙展開水貂絨的披風幫紅繡穿戴整齊,笑道:“瞧瞧,哪有哪家的姑娘如小姐您一般忙的,生意忙。朝中事物也忙,根被抽打的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奴婢就只盼着您什麼時候得了閒,好生陪陪三少爺,別叫他總是……”說到這兒,丹煙自個兒掌不住先笑了起來。換來紅繡一個大白眼。
這近一個月,忙着實驗炮彈的爆炸力,每日幾乎都紮根在張府,連繡妍樓的生意她都一併丟給三少爺了。兩人聚少離多,只有晚上商少行翻牆過來,他們才能小聚片刻,然後各自睡去,再或者間或吃些三少做的讓人食不下咽的補湯,兩人一同用着,都是齜牙咧嘴。
想一想,紅繡倒是覺着這樣的日子也是不錯。
杜鵑端着參進門,笑道:“小姐,您還不打丹煙的嘴,瞧她都編排起您來了。”
紅繡接茬,“可不是。”擡手掐了丹煙的臉蛋一下:“丹煙也十九了吧?我瞧着差不多的,也該給你覓一門好親事,免得你整日在我跟前厲害的緊,也沒人制得住你。”
一聽紅繡這麼說,丹煙一怔,紅了臉。
杜鵑壞笑着道:“小姐您不知道啊,那人選不用覓,咱們院子……哎呦!”話沒說完,被丹煙踩了一腳。誇張的叫起疼來了。
紅繡眼珠一轉,來往於馨苑中的,除了商福全,最親的便是三少爺安排在她這邊的護院丁藍了。難不成……
“哎,也不知丁藍家裡頭有妻氏了不成,改日我得與三少說說,他保護咱們院子里人有功,旁日還幫忙督促小公子練功,我倒是該好好謝謝他。”丁藍盡職盡責,遇事就先護着她,上一次連商金氏他都直接攔了,說是三少爺不許雜七雜八的人來打擾紅繡休息,惹得商金氏當場要將丁藍拉出去打板子,還是被馬上趕來的紅繡給救了下來。
丹煙一聽紅繡這麼說,臉竟紅的如番茄那般。
紅繡一看,笑道:“哎呀,我得好生琢磨琢磨了,咱們院子裡,我看先就要辦兩宗喜事,往後梅妝,要改稱福全家的,丹煙呢,就改稱丁藍家的。不錯,這麼叫着也滿順口的。”
“小姐!”丹煙臊紅了臉,跺腳不依的轉身就走。
紅繡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道:“我得緊着走了,杜鵑晚上我還想吃你做的那個拌豆腐。”
“是,奴婢晚上給您做。”
離開商府,紅繡一路往正陽門去。今日皇上回宮,太子昨日傳話到張府讓她出來相迎。大概是想第一時間就讓皇上看到她沒事吧。
到了正陽門,此處已經被城防軍圈了起來,通往皇宮的道路兩側遠有城防軍把守,將老百姓隔在後頭。
紅繡下了馬車,步行到了正陽門前,與朝中文武大臣行禮寒暄,不多時,先見到太子的馬車先到了,衆大臣均齊齊行禮。
太子擺擺手,行至隊伍前段,紅繡側身垂首避開,太子竟然也沒有多看她一眼。紅繡心裡明白,太子利用了姬尋洛想殺了自己,一計沒有得逞,他怕驚動了皇上的探子,便再不敢動手,與她生分起來,也是爲了告訴皇上他的忠心耿耿吧。
迎接皇帝回京的排場自是不必細說,只能用壯觀隆重來形容,紅繡隨着諸位大臣行禮,夾在人羣中也只是隨波逐流罷了。待到一切儀式結束,皇上與三皇子即將回宮,衆大臣要去上朝,她才停下腳步,轉身往自己的馬車那裡去。
纔到了車前,卻聽着後頭傳來李德全的聲音,“諸葛大人,您留步。”
“李公公。”紅繡轉身,微笑着行了一禮,“多日不見,您身子還好吧。”
“哎呦,多謝諸葛大人關心着奴才,奴才一切安好。”李德全笑着還了禮,道:“皇上吩咐,讓您跟着奴才進宮,去御書房候着,待會兒下了朝有事要與您商議。”
得,她本想躲過去的,皇上口諭也是聖旨,哪有不尊的道理?
“是,微臣遵旨。”先向着皇宮處虛拜了一下,紅繡才道:“李公公,勞煩您引路了。”
李德全笑容滿面的道:“能與諸葛大人同行是奴才的榮幸,奴才怎擔得起‘勞煩’二字?您有事吩咐就是。諸葛大人,請。”
紅繡跟在李德全身後往宮門裡走,在他轉身的一刻,才略微露出疑惑之色,李德全比從前對她的態度還要恭維諂媚,可見皇上那邊的風頭又變了。萬事物極必反,榮寵越勝,距離危險就越近一步。紅繡心裡忖度着,不多時便來到御書房隔壁的廂房。
喝着李德全親手端來的熱茶,那味道清淡,是上好的武夷。掐絲琺琅彩的茶盞蓋子上印畫着福祿壽喜的圖樣,喜慶又祥和。心不在焉的用蓋子拂茶葉末子,一盞茶由熱到涼透,紅繡也不過只是抿了一口。
“諸葛大人,皇上散朝了。”李德全微笑着通傳。
紅繡這才放下涼透了的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隨着李德全往御書房去。
低頭看着腳下光可鑑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皇帝低沉帶着愉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愛卿平身,李德全,賜坐。”
“是。”
李德全指揮着兩個小太監,搬着紅木雕花的官帽椅擺在了一旁,紅繡起身謝了恩,偏着身子側坐下,坐直端正,垂着眉眼,等着皇上發話。
李天啓端坐在桐木的書案後,眯着雙眸打量她的神色。也不說話。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
紅繡自然知道帝王的手段,先用沉默晾着你一陣子,若是心裡有愧的,自然就先慌了,摸不清皇上到底是何意思。不過她問心無愧,他不愛說,她也樂得清靜。
過了半晌,紅繡都以爲自個兒要睜着眼睛睡着了,皇帝才笑着道:“看來,朕是低估了諸葛愛卿的才華。”
紅繡聞言擡眸,看了一眼仍舊丰神俊朗的帝王,打官腔:“皇上過譽了,臣惶恐。”
“能設計的出如此精妙,如大浪一般綿延不絕陣法的女子,時間絕無僅有,又怎能說朕是謬讚?”
紅繡一怔,她不欲居功,本想推給三皇子的功勞,皇上竟然先一步知道了。不用想,她也明白必定是京畿衛的人報上去的。葉瀲清對她在恭敬,在她身邊也是奉聖命行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