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沒殺傷力,結果便是單人浴變成鴛鴦浴,累的紅繡最後只能軟軟的睡過去。商少行雖然心疼她,但並不後悔。神清氣爽的命福全兒將他的賬冊取來,對外宣稱紅繡姑娘因爲擔心老太太的身子,心疾犯了,他要跟着照顧,其實則是二人初合,真是一步都捨不得分開。
紅繡睡到申初才被商少行叫醒,吃了些粳米粥,商少行本還要她接着睡,紅繡卻搖頭:
“再睡晚上就精神了,這會子咱們應當去瞧瞧老太太如何了。”
“也好。”商少行是不反對的,老太太院子裡此刻必定一羣人圍着,他們不去看,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紅繡便叫丹煙和梅妝進來,伺候她更衣梳頭。
兩個丫頭瞧見她脖頸和鎖骨上的吻痕,都是偷偷曖昧的笑,特意尋了件高領子的棉布中衣,外頭配着鵝黃色的錦緞收腰及膝比甲,配上白色的窄袖交領上衣和雪白的挑線裙子。最後,怕擋的不嚴實,又給紅繡戴了個白狐狸圍脖。披上了藕色的棉布斗篷。
直到看見遮的嚴嚴實實,不脫她衣裳絕對瞧不見那些痕跡,兩個丫頭才放了心。他們不是不贊成小姐與少爺到了一塊兒,而是怕外頭的流言蜚語,中傷了紅繡,姑娘家的再灑脫,這方面還是要臉子的。
紅繡自然也知道丫頭細心,任由他們擺弄,待到最後梅妝要給她上妝的時候,紅繡卻攔了下來:“胭脂什麼的都不用了,既然是病了,塗脂抹粉的有了精神又是怎麼一回事。”裝病,就要裝得像。看看銅鏡中的自己,因爲睡眠不足過度疲勞。眼下的青印子就連銅鏡裡都瞧得出來。不用裝也是病了。回頭白了商少行一眼,卻見後者正癡了一般盯着她瞧。想起昨夜,紅繡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紅透了臉道:
“還不走。”率先向外走去。
商少行披上斗篷,咧着嘴笑着跟在紅繡身後,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遐想連篇。他覺得自己真是變壞了。食髓知味也須得注意形象不是?怎能如傻子那般只知道盯着紅繡瞧。
離開馨苑,紅繡與商少行一同乘坐小油車。她渾身痠疼。可愛面子,只是蹙眉硬忍着。商少行知道她臉皮薄,不敢孟浪,也只是小心的環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些。
待到了老太太的院子,二人還如往常那般,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面上掛着擔憂,邁進了門檻。
王媽媽正在院子裡架着小炭爐給老太太熬藥,不停的拿着紈扇扇爐火。
見了紅繡與商少行,王媽媽立即起身,在身上蹭了蹭手,行禮道:“奴婢見過三少爺,紅繡姑娘。”
“王媽媽何須多禮。”紅繡笑着攙扶,隨即蹙眉道:“祖母如何了?”
王媽媽搖搖頭,紅着眼眶道:“到今兒個還不曾醒來呢,哎。老太太氣性大,又是最要臉面的,那表姨老爺……”覺得自己妄加議論很是不妥,連忙轉了話鋒。看着紅繡道:“紅繡姑娘也莫要擔憂了,這人歲數大了,難免身子骨弱些,府上名貴藥材不斷,想來調養着必定會好的,您的臉色這麼差,奴婢聽說您的心疾又犯了?您也須得好生養病纔是啊。”
“多謝王媽媽掛懷,只是祖母的身子着實令人擔憂。”蹙着眉,加上休息不足臉色蒼白,紅繡倒是將一分的關心放大成十分,叫王媽媽心裡好生感動。
進了老太太臥房,果然不出紅繡所料,二老爺和三老爺一家子都在。就連長房常年禮佛的崔氏都來了,坐在外間的圈椅上垂眸數着手中檀香木的念珠。
相互行過禮後,紅繡到了老太太牀榻前,瞧着面色蒼白緊閉雙眸的老人,心裡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忍。可是她不能盲目的仁慈。仁慈是用在有人性的人身上的,老太太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商少行都已經算計到極點,他們若是再聽之任之,不成了大夠用的肉包子?也太軟弱,任人捏扁搓圓了。
對於生命,她有不忍,可迫於時事,一切只能如此,若是老太太醒來之後能夠悔過,那麼一切都還好說,若是不能悔過,那麼她就昏着,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免得親眼看到自己疼愛的二房一脈如何收場會難過傷心。
見紅繡蹙眉,一語不發的看着牀榻上的老太太,商少行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商曾氏也是擦着眼淚,道:
“紅繡,聽說你昨兒個也暈過去了?哎,我這心裡頭,真是好生難過,我真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啊。母親這樣好的一個人,爲何會,會……嗚嗚”說着竟然又哭了出來。
三老爺連忙上前扶着商曾氏的肩膀,柔聲哄着她去一旁坐下,“你莫要再哭,哭壞了身子如何是好?母親已經這樣,你若是再病了,你讓爲夫的如何自處?”
商曾氏聞言,眼淚流的更兇了。
紅繡看的目瞪口呆,若說演技,商曾氏才真是影后啊,昨兒個明明是她命丫頭將丁至孝一家找來的,借刀殺人用的極爲純屬,收拾了老太太,還給自己買了頂孝順婆婆的大帽子戴,讓自己在三老爺心目中地位又有提升。這份心思,其實大多數人也都有。只是,能在事發當時馬上就有所反應做出決斷的機智,卻不是誰都有的。看來她還真得多跟商曾氏學習學習。
紅繡發呆的功夫,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門前,並未通傳就撩門簾子進來。
紅繡一瞧,這人不是商少靖的妾氏蘭蕙的貼身丫頭元霜嗎。
元霜進了屋,氣喘吁吁的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道:“大少爺,您快回去瞧瞧,姨娘他要不行了。”
“什麼?”原本一直在盯着紅繡瞧的商少靖聞言騰的一下站起身,“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明白!”
“蘭姨娘今兒一早還好好的,晌午飯過後還睡了一會子,可纔剛突然就說肚子疼,奴婢請了府裡的鄒先生給看,說是血漏,人要不成了。”
“怎麼會!?”商少靖臉色鐵青,拔腿就走。
事關自己的孫子,商金氏也真的着急了,也是二話不說的跟了出去。
紅繡一看有熱鬧,哪會放過?便拉着商少行一同去。商二老爺與三老爺緊隨其後,就留下丁至孝一家在牀錢伺候着。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崇宗園,過月洞門穿回廊,往商少靖的院子裡去,不多時就來到了蘭蕙的臥房門前,丫頭們端着熱水進進出出,打屋子裡往外透着一股血腥味,因爲是婦人的房間,男人們不方便進,便只有商金氏着急衝了進去,紅繡則是站在商少行身側,皺着眉頭看着敞開的門裡頭。
不多時,就聽商金氏哭了起來:“哎呦!我未出世的孫子啊!這都懷了四個多月了,怎麼就沒了啊!頭些日子還說這一胎坐得穩。怎麼就沒了!你,留下伺候你們姨娘,其餘人都給我滾出來!我倒要瞧瞧,是哪一個玩忽職守,害的主子如此的!”
話音剛落,商金氏怒氣衝衝的出了門,後頭跟着四個丫鬟。到了門前二話不說,商金氏先賞給她們一人一腳。
“都給我跪下!”
四人一同跪下。
商少靖不待母親開口,便氣結的問:“說,到底怎麼回事!”就算不喜歡蘭蕙,可沒了的畢竟是他的骨肉啊。
四個丫鬟連連磕頭,元霜流淚道:“回二夫人,我們姨娘今日一直好好的,沒磕着碰着,心情也一直都很好。晌午用了飯,還吃了燕窩羹,然後就小睡了,誰知道……夫人明鑑,奴婢真是不知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商金氏冷哼,大宅子裡這些個門道,她會不懂?瞪了商少靖一眼,莫不是他又招惹了哪個丫鬟婢女的,有人看不慣蘭蕙擡了姨娘暗地裡給使絆子?雖然懷疑。可這話她要給兒子留臉,卻沒有說,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幾個就都得給我那未出世的孫兒陪葬!你們玩忽職守,以爲能全身而退嗎!”
幾人一聽,都嚇的哭了出來,連連叩頭喊冤枉。
紅繡搖了搖頭,卻不想管人家的家務事,見商曾氏也與他一般不說話,僅是興趣盎然的瞧熱鬧,心想她有時候與商曾氏還真是像。
商崇宗面沉似水,自己孫兒無緣無故的沒了,他怎能不氣。沉着聲音頗具威嚴的問:“你們蘭姨娘可曾有什麼反常,做了平時不做的事,或者動了平時不動的東西?”
元霜想了想,突然恍然道:“回二老爺,蘭姨娘今日吃的燕窩是往常不曾吃的,”
“哦?哼!”商崇宗與商金氏同樣瞭然,恐怕事兒就出在燕窩上。
這時候,卻聽院門前一陣喧鬧,幾個丫鬟扶着一位身着湘妃色錦緞棉襖的美貌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走的極慢,手撐着後腰,肚子微微隆起,顯然是有了四五個月的身孕。不是別人,正是原先西月樓的頭牌,現在商二老爺的四姨娘詩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