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藍姐姐!你快過來看!”
府中的一個名叫採香的侍女突然招呼出聲打斷巫苓的思緒,巫苓這才擡頭,走過去。
“你看你看,看到那兒了嗎?”她指着宮門外的長街,對巫苓說道。
巫苓遠遠望去,只見宮門外一羣侍衛押着一個女子,緩緩前行。
這女子身上帶着很多的鐐銬,走起路來非常的吃力,口中直嚷着:“你們這幫渾人!讓我見七公主!讓我見太后!”
“她是……?”巫苓不認識她,所以問了問身旁的採香。
“你不記得啦?”採香貌似驚訝的看着身邊的‘詩藍’。
“最近有些愚鈍。”巫苓抱歉的笑了笑。
“哦,她是帝君的身邊的澄嬪,昨日入夜十分,也不知是犯了什麼邪,竟然溜進了未央宮,將公主給刺傷了。先前是一直押在未央宮的柴房中,等待帝君來定奪。帝君仁慈,只是將她打入冷宮而已,並未多做責罰,在我看來,那的確有些輕了,這樣的壞女人,就應當斬立決!竟敢傷害七公主,詩藍姐姐你看到那條刀傷了吧?捅的好深!若不是咱們公主福大命大,這賤女人就得逞了。”
巫苓從不知曉自己府中的下人都是這般愛說話的,前有李嬸後有採香,她們平時見到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沒想到如今她變作詩藍之後,竟然能夠看到她們如此愛說話的樣子。
不過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她應當趕快去看看,這女子爲何要刺傷自己?
若是在此猜測,還不如……去問問。
巫苓想着,便擡腳走向那個女子那兒,快步追上隊伍。
“哎?詩藍姐姐?”採香不明白,爲何詩藍姐姐說着說着話,就走了,還是奔着那個押送着的女子而去,心頭突然有些揪緊。
“等下。”巫苓追上了之後,攔住了隊伍。
侍衛中有一人認識‘詩藍’,連忙拱了個手道:“這不是詩藍姐姐麼,有何貴幹?”
因爲詩藍伺候了巫苓許多年,屬於這宮中的老侍女了,又是公主的貼身丫鬟,故而地位比較高,宮人們平日裡都稱她爲‘姐姐’。
“有兩句話要問這女子。”巫苓上前兩步,低頭瞧了瞧。
這女子一擡頭,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詩藍’,旋即瞪大了一雙眼眸,喝問道:“你是何人?使了什麼詭計!竟敢冒充我?!”
這話一說出來,巫苓當即便知曉了她是詩藍。
不然不可能她一張口便知道自己‘冒充’了她,若不是詩藍,定然沒人敢說這死話。
既然是這樣,她佔了詩藍的身子,詩藍佔了這澄嬪的身子,那麼此刻的自己,便應該是澄嬪了。
“侍衛大哥,可否問問她是何人?你們爲何抓她?又去往何處?”巫苓施了個禮,開口問道。
“姐姐客氣了,這個女人名叫顧盼盼,是宮中的澄嬪。不知怎的被嫉妒心矇蔽了雙眼,咱們七公主爲國奮戰落下了病根,帝君日日陪伴,她身爲后妃因爲未得帝君寵幸便懷恨在心,趁着夜色去偷襲了七公主。”
侍衛知曉面前的‘詩藍’是七公主的侍女,當然是順着話茬往下說,且又是一開口便說個沒完的類型。
“帝君仁慈,念在她也是初犯,又是爲情所苦,便饒了她的性命,只打入冷宮便罷了。不過聽說七公主那刀口足有半尺深,還好咱們七公主福大命大啊,要不就讓這賤蹄子給弄死了。要是七公主死了,想必便不是這般處罰了,按咱們帝君對七公主的疼愛,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都有她受的!”
侍衛說着說着,便咬牙切齒的踢了踢那‘澄嬪’,她被踢到腿,不滿的痛哼了幾聲。
“那,能否把她交給我?”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巫苓也想要問問。
“這可不行,你也知道,帝君這處罰,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好的了,要是再讓她給跑了,哥兒幾個罪過可就大了。”
“而且啊,聽一個侍衛說,這個騷蹄子,在刺殺公主的那一夜,還偷偷溜出宮,去了睿王爺府上,所以她很可能有外心,咱更得看好她不是?”
侍衛果然是滿臉爲難的拒絕,他們在宮中當差的,可不僅僅是爲一人效命那麼簡單。
有時候,惹惱一個公主侍女也有他們好受的,故而侍衛說的話,也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好吧,那我可以稍後去探望她一下嗎?我有幾句話想要和她說。”
“這個這個……”
“不方便嗎?”
“方便!既然詩藍姐姐都說話了,那一定是方便的!”
此時‘澄嬪’在一旁,恨的咬牙切齒的喊着:“我纔是詩藍!讓我見太后!我要見太后!”
“噓……”巫苓對着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說話。
‘澄嬪’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似得,這個笑容……
不過,她還是乖乖的沒有再講話。
稍後,巫苓回到未央宮,她之所以說稍後再去,是因爲她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一切事宜,更因爲,李嬸還給她安排了個扒花生豆的活兒,她還沒有做。
而‘七公主’這邊,突然傷勢加重了,直嚷着自己腹間疼痛。
朔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忙喚了御醫來看,御醫給她換了新的藥喝下,才稍見好轉。
“既然你也沒什麼事了,那便好好休息,我先回朝務殿批摺子了。”朔撫了撫巫苓的臉頰,她的臉頰一向都很蒼白,這次折騰的,氣色更加不好,看起來讓人憂心不已。
“不要……帝君……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巫苓’拽住了朔即將離去的手臂。
朔回過頭,看到她那張帶着祈求的小臉兒,微微嘆了口氣,寵溺道:“好。”
摺子不算多,也沒有急需批改的,若是累積到明日,或許也未嘗不可。
而真正的巫苓,卻在另一邊與花生豆搏鬥着。
她本來是不會的,但是李嬸教了一遍,便知道沒什麼難的,只要將花生殼兒按開倒出豆兒就好了,所以巫苓做的很快。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巫苓便弄完了那一整盆的花生豆,再看那一雙柔白細嫩的小手,再次變得好像剛從泥潭裡面抽出來的小爪子一樣,全是花生殼上的泥土。
她不由得再次笑了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兒。
能出汗的感覺,還真是……好奇怪。
既然該做的事情做完了,那麼她就要去找詩藍了。
現在外面已經日暮擦黑,聽說帝君今夜本想回朝務殿批摺子,卻因爲七公主的傷勢加重而在這陪着她。
巫苓不禁嘆了口氣,但願那個‘澄嬪’可不要用自己的身子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空氣中都帶着陣陣的水汽,巫苓算了算日子,心中想着,最近可能要進入雨季了,這天氣看起來,不久之後便會開始下雨,且這雨,也只能大不會小。
她得動作快一些了。
“詩藍!去哪兒啊!”一聲響亮的男子聲,將巫苓叫住了腳。
“去冷宮。”巫苓回答,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身穿暗褐色麻布衣,手中拎着一個大桶的男子。
“去那兒幹嘛?那兒都是些失寵的妃子,哦不對……現在那裡好像只有昨天被打入冷宮的澄嬪呀!”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笑容也像是秋天的油菜花一樣,平凡卻感染力極強。
“有些事。”巫苓不知他是誰,也不知該怎麼和他解釋,便打算敷衍了事,只是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他撓了撓頭,從懷中掏出一包小小的糕點,遞給她:“這是我家主子賞的,聽說是整個帝都最好吃的糕點鋪子做的,我沒捨得吃,給你留着呢,一會兒你得空把它吃了吧!”
“不不……我不能要。”巫苓推拒着,這……代表着在表達喜歡吧?她或許不能替詩藍抉擇這個。
“跟我還客氣啥呢!又沒有要你以身相許!”他倒是沒有不好意思,直接將她的手執起,塞進手中。
“你是……?”巫苓終於鼓起勇氣,雖然她知道這樣很傷人,但是……必須這樣做。
“我是……?”他略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轉而笑道:“我是最愛你的庫巴哥哥唄!”
“呃……庫巴哥哥。”雖然這稱謂很詭異,不過既然她現在是‘詩藍’,便順從的做詩藍吧。
“哇哇……這還是你第一次這樣乖的叫我哥哥哎!難道是這糕點買通了你?那我下次再給你攢一些,不過今天不行了,今天我主子讓我去提些東西,我要趕快了,不然一會兒天黑了便宮禁了。”
他開始感動的不行,後來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活兒,便連忙和‘詩藍’告了別。
“嗯……再見。”巫苓微微一笑,趕忙奔着冷宮而去。
到了冷宮門前,侍衛們認出了是白天要見‘澄嬪’的她,便放了去路。
巫苓想着,幸好自己變作的是這‘七公主’的侍女,若是變成什麼平常侍女,恐怕面子便沒有這麼大了。
生平第一次,巫苓覺得,身份地位有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還未進到冷宮之中,便聽到裡面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你們這羣混蛋!快放姑奶奶我出去!我要見太后!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