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謹墨?”範氏啜了口茶,一雙凌厲的美目將面前的少年細細打量了一番。
“嗯,家母說有約在先,不得失信,我遂前來拜訪。”白謹墨看出範氏的爲人,故也不客氣,淡淡作了一揖,便瀟灑入座:“請問範姨娘,信物可還在?”
範氏挑了挑眉毛,當初覺得那隻瑪瑙耳墜還值幾個錢,倒是有收着,後來生意欣榮、家業愈大,寢房裡滿是珠寶首飾,誰還留着兒時的便宜物什。親事更是忘得一乾二淨,這幾年盡尋思着爲女兒覓乘龍快婿,可惜一直高不成低不就。雖說家僕已經稟告,這少年隻身騎馬而來,恐怕不是大戶人家,但看他相貌氣度俱佳,或許、是在故意試探自己也未可知。
“當然收着,預備小女出嫁時佩戴。你母親還好嗎?”範氏儘管不滿白謹墨言辭間的輕慢,但她爲女兒擇婿,還是最看重門第與財富,先穩住他,遣人去查白家的家境,再做決定也不遲。
寒暄了幾句之後,範氏便讓家僕引白謹墨去廂房,安排住處。才走過兩折長廊,便有一丫鬟匆匆跑來,白謹墨雖然側身避開,她卻還是和他撞了個滿懷。
“哎呀,抱歉。”丫鬟嘴裡說着,面上卻笑嘻嘻的。
“小姐,看清了麼?”
“嗯,還真是個英俊公子,比之前那些出色多了。”
“就是不知道家境如何呢?”
“這倒無妨,若是不好,就讓他來當贅婿,我更自在。”史二小姐語氣輕快:“我可不會被貞節牌坊壓着,悲苦一世。”
丫鬟和小姐雖是竊竊私語,奈何一陣風起,飄飄悠悠地傳過了粉牆。家僕悄悄瞥了白謹墨一眼,見他神色如常,遂放下心來。也是,人家翩翩公子,哪像他們這些善於察言觀色的僕人,耳力應該沒這麼靈敏吧。
然而,白謹墨並非未聽見,只是將冷笑藏在心裡罷了。而且,他此時滿心惦念着方纔那位青澀柔弱的女子(或許是女鬼也說不定),勻不出思緒想那位輕浮的史二小姐。
深夜,打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子時已快過了,那女子不會還在等待吧,她究竟要等誰呢……
白謹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還是決定再去看看,若是不在,自己懸着的心也好放下。於是,他悄悄出了房門,躍過後牆,繞回了女子所在的角落。
單薄的身影,依然站在寂夜裡,提燈中的燭焰,明一下、暗一下,即刻就要湮滅了,她仍怔怔地看着,彷彿那是一隻預示宿命的眼睛。
“姑娘,你等的人、怕是不會來了。”白謹墨溫憫地說道。
“不來……也好。”女子兀自低頭,語氣倒不見落寞和傷心,而是一種、蒼白的虛渺。
“火快滅了,我幫你續上吧。”白謹墨打開腰間懸着的銅管,拿出火折擦亮。
“別!”女子慌忙用手遮擋,火光照在她素白的柔荑上,如玉般透明,但他還未及驚豔,卻被小指上的血色嚇了一跳。
纖細的小指上,繫着一根殷紅的絲線,在微弱的火光中,幽豔而詭異。
“我和母親用這根血線相牽。”女子怕白謹墨聽不懂,又輕輕加了一句:“陰陽相牽。”
“這樣啊。”白謹墨溫和地應着,並不準備走人。
“公子還不明白嗎?在陰間的,不是我的母親,是我……”女子有些着急,推了推白謹墨,想讓他快些走。可鬼魂之身哪有力道,只在他手上映下一抹淺淺的寒涼。
白謹墨見她着急,便依言往後退了幾步,但還是繼續追問道:“那你究竟在等誰?”
“結陰婚的人。所以、請快些走吧。”
“姑娘的意思是,沒看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