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顯然不會說是海珠。”冬兒說。
我的心一跳,冬兒這話到底是何意,不是說海珠,她到底想說誰?
“如果換了是秋桐這樣摟着你抱着你,你還會有如此的緊張和害怕嗎?”冬兒索性直接說了出來。
一聽她提到秋桐,我的身體不由一顫。
“你的身體在發抖……你爲什麼身體會發抖?”冬兒說。
我摸索到冬兒在我腰間的手,輕輕拿開,然後轉身看着她。
我努力讓自己的目光變得沉靜淡定。
冬兒目光明亮地看着我,直視着我。
“你……爲什麼會說到這個,爲什麼會提到她。”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
冬兒淡淡地說:“不爲什麼,我願意。”
我看着冬兒的眼睛,似乎,她隱隱約約已經覺察到了我和秋桐的什麼,似乎,她不知不覺已經將秋桐列爲自己的潛在對手,似乎,在她的內心裡,她正在悄悄萌生出對秋桐的戒備和敵意。
我嘆了口氣,看看牀頭,開始轉移話題:“你這幾天一直在這裡住的。”
“是的,我這幾天一直獨自住在你的牀上,睡在你睡過的枕頭上,呼吸着你留下的氣息,感受着你消失的餘溫,感受着你在這個房間裡的所有味道。”冬兒說。
我說:“那你繼續睡在這裡吧,我到客房去睡。”
冬兒說:“是我佔據了你的房間,爲何你要走?”
我說:“你是客人,既然你喜歡住在這裡,那我就讓你好了。”
冬兒說:“爲何……不能同住這裡呢?”
我看着冬兒:“爲何你說出這話?”
冬兒說:“我知道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形勢下我說這話可能不合適……或許我是在說以後的話,以後,我們一起住在這裡……擠在這張單人牀上,雖然擁擠,但卻會很溫馨。”
我說:“爲何現在要說以後的話?以後……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以後,永遠是個未知數。”
我不想直接打擊冬兒,給她留了一些面子。
冬兒說:“是的,以後誰也不知道會怎樣,以後永遠是個未知數,正因爲如此,所以,我纔會對以後帶有期望和指望,帶有憧憬和規劃……我相信我的以後,我們的以後,一定會很好的。”
我無言以對。
“怎麼?你沒有信心嗎?你對現實感到悲觀是嗎?”冬兒說。
我點燃一支菸,默默吸了兩口。
“如果你對現在的現實感到悲觀,那就對了,目前你的現實的確是讓人感到悲觀,但同時,另一方面,你還有一個現實會很樂觀,在那個現實悲觀的同時,你的另一個現實正在變得越來越樂觀……那就是我和你的現實。”冬兒說。
我的心情有些煩躁。
“你是不是認爲我來你家裡伺候你媽媽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個?”冬兒問我。
我看着冬兒:“我不願意這樣認爲……但是”
“你不願意這樣認爲,但是現實卻又讓你不得不這樣認爲,是不是?”冬兒微微一笑打斷我的話:“不必諱言,不必繞圈子,不必逃避,你不想直接說出來,那我告訴你,我來你家裡,的確是帶有這樣的目的,當然這不是全部的目的,和照顧你媽媽相比,可以說是一半對一半……
“你可以不用感謝我,你可以說我卑鄙無恥,你可以說我工於心計,你可以說我做事齷齪,你可以鄙視我唾棄我,但我都不會在意,我只是在做我認爲應該做的,照顧你媽媽是我應該做的,即使我沒有名分也是我應該做的,即使我們是普通朋友關係也是我應該做的……
“讓我們的現實變得越來越樂觀同樣也是我應該做的,在我們的關係中,你可以不去有任何主動的作爲,但我不能,我必須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來推動我們的現實往前進……
“我相信一句話,世事我皆努力,成敗不必在我,做過了,付出了,用心了,即使失敗也不會留下任何遺憾,何況我從來就不會相信自己會失敗。”
冬兒的話讓我哭笑不得。
“你可知道我這樣做,做到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承受怎麼樣的精神壓力,”冬兒說:“我必須要放下面子放下架子,必須要說服自己不要去理會別人的說三到四,或者說,我必須要讓自己的臉皮厚起來,即使你的父母,雖然口頭沒說,但其實心裡也說不定會這樣看我,認爲我的臉皮是夠厚的,分手了還死皮賴臉來你家主動往門上送……
“難道我真的就那麼沒有廉恥沒有尊嚴沒有自知之明嗎?難到我真的就那麼下賤那麼卑賤那麼不知好歹嗎?顯然不是,我這麼做,我甘願付出這些這麼做,都是爲了我們,爲了我不甘失去的愛情,爲了我們尋找回來的愛,爲了這些,我甘願付出更多,甘願付出一切……我堅信,光明一定就在前方。”
我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這麼做,你完全沒有必要委屈自己。”
“我願意,我樂意,我心甘情願,不用你多操心。”冬兒說:“沒有任何人逼我這麼做,如果非說有的話,那也是我自己,我必須要逼自己這麼做,必須的……我其實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在目前的形勢下,在你家裡這個地方,你不會和我住在一起,我也不奢望你真的能和我住在一起。
“所以,今晚,包括明晚,我都不會勉強你,既然你願意睡客房,那我也就成全你,我還是喜歡住你的牀,蓋你的被子,聞你的味道,在你的氣息裡入眠,那會讓我睡得格外踏實。”
“好吧,那你就在這裡休息吧。”我點點頭,準備出去。
“站住”冬兒說。
“還有什麼事?”我說。
“白天那個電話,是誰給你打來的?”冬兒說。
“這個和你有關係嗎?”我說。
“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我相信不會是海珠打來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想,應該是秋桐打來的吧。”冬兒用狡黠的目光看着我。
冬兒越來越聰明瞭,我的心裡不由有些畏懼和發虛,說:“你爲什麼對這些感興趣,這些和你有關係嗎?”
冬兒說:“凡是我關心的都是和我有關係的。”
“你關心地太多了,沒必要的,早休息吧,晚安。”說完,我不再看冬兒一眼,匆匆出了房間,直接去了隔壁的客房。
躺在客房的牀上,聽不到隔壁冬兒有什麼動靜,我不知不覺睡着了。
睡夢裡,我又見到了秦璐,秦璐還是那天和我分手時披頭散髮遮住一半面孔的樣子,不同的是這次眼睛在發出綠綠的幽幽的光,看起來形象有些可怖。
我和秦璐開始對話。
“秦璐,你知道是誰殺了你嗎?”我說。
秦璐發出幽幽的聲音:“知道,是一個蒙面殺手,從天而降的蒙面殺手……他將我從牀上抓起推出了窗口。”
“你知道那個蒙面殺手是什麼人嗎?或者說你知道那個蒙面殺手是受誰指使嗎?”我繼續問她。
“不知道。”秦璐回答。
“你能大致估摸猜測到嗎?”我說。
“能。”秦璐說。
“是誰呢?”我說。
“是他們。”秦璐說。
“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呢?”我說。
“不知道。”秦璐說:“易克,如果你查到了兇手,你會爲我報仇嗎?”
我點點頭:“會的,我一定會的。”
秦璐說:“我不是個好女人,我死的活該,你當初也並不贊同我的選擇方式和生活模式,那你爲什麼還要替我報仇?”
我說:“因爲我們是朋友,因爲你即使生活道路選擇上有差錯也不該死。”
“這就是你要爲我報仇的全部原因嗎?”秦璐說。
“基本是……”我說。
“你自認爲你有能力替我報得了仇嗎?”秦璐說。
我說:“只要我找到確鑿的證據,只要我查清事情的始末,我想,我應該有這個能力替你報仇的。”
“你能找到確鑿的證據嗎?你能查清事情的始末嗎?”秦璐說。
我說:“早晚會的,一定會的。”
秦璐說:“在你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你會怎麼和你認爲有嫌疑的人打交道?”
我說:“戴着面具打交道,把真實的自己全部或者部分僞裝起來,把需要遮掩的僞裝起來。”
秦璐說:“不但要把需要遮掩的僞裝起來,而且要裝地一無所知,要讓對方對你不起任何疑心,甚至要讓對方對你深信不疑,達到這樣的境界,達到這樣的程度,你才能真正會獲得你想得到的東西,才能實現你真正的目的,也只有這樣,你才能會成爲一個真正適合在官場生存的人。”
“我記住你的話了!”我說。
“唉……可惜,我是如此熱愛官場,我是如此想實現自己的理想,但現在,我卻只能在另一個世界看着你去奮鬥了……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秦璐嘆息着,身影飄忽着,一會兒不見了。
我倏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
靠在牀頭,點燃一支菸,慢慢地吸着,在靜謐的夜色裡,看着窗外繁星閃爍的夜空,回味着剛纔夢裡和秦璐的對話,細細地琢磨着……
人生路漫漫,生命是如此可貴,有的人埋怨自己的人生之路太長,有的人卻恨自己的路太短。埋怨人生之路太長的人是因爲飽受了太多的人世艱辛和酸楚,恨自己人生之路太短的人是因爲還沒有享受夠人間的繁華。
其實,我知道,再長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也無法到達。不要讓太多的昨天佔據今天。重複別人走過的路,是因爲忽視了自己的雙腳。飽嘗人生艱辛的人,才懂得生命的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