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柔腸寸斷,連忙答應:“姐,別哭,你放心,我這就去。”
剛說完這話,我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壞了,姐,昨天妮妮的爸爸沒告訴妮妮在那個醫院,咋辦?”
“不用問,一定是在兒童醫院,兒童醫院離他家只有300米,妮妮生病都是到那裡……”柳月慢慢不哭了:“你到住院處問一個叫關妮妮的,就知道住哪裡了。”
“好的,姐,你放心,我這就去。”
“嗯……親親……我今天要出差,等我忙完會盡量抽時間給你打電話。”柳月在電話那邊說。
我和柳月來不及再親熱別的,我先給劉飛請了假,然後急忙去客房拿了大布娃娃直奔兒童醫院。
我很快找到了妮妮的兒童病房,妮妮竟然自己一個小單間,待遇很高,看得出妮妮的爸爸,昨晚那個男人能耐不一般。
我輕輕推開病房的門,裡面很靜,一個5歲左右,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像洋娃娃般的小女孩正坐在牀上玩,旁邊一個樸素的小姑娘在陪着她,別無他人。
妮妮看見我,擡起頭來,我不由一呆,整個就是柳月的童年寫真,長得太像柳月了。
“你是關妮妮小朋友嗎?”我笑容可掬,彎下腰去,和妮妮相比,我像個大狗熊。
“我是,”妮妮擡頭看着我,隨即吸引力轉向了大布娃娃:“大哥哥好,這大娃娃是給我的嗎?”
我一怔,這孩子,怎麼叫我大哥哥了,我有那麼年輕嗎?不好玩。
“是啊,妮妮,大布娃娃是給你的,喜歡不喜歡啊?”我將布娃娃遞給妮妮。
“喜歡,喜歡,我好喜歡……”妮妮奶聲奶氣地說着,將大布娃娃抱在懷裡,將臉貼在布娃娃的臉上:“謝謝大哥哥……我要摟着布娃娃一起睡覺覺……”
好可愛的孩子,我的心中充滿了感動和溫馨,一種暖暖的愛在我心中升起。
旁邊那女孩衝我笑笑:“您請坐吧。”
“不用,”我摸摸妮妮的額頭:“妮妮的燒退了嗎?”
“退了,”那女孩一定是保姆了,看着我和氣地說:“今天早上就退了,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放心了,看着妮妮,越看越可愛,摸摸她的小臉蛋,拉拉她的小手:“妮妮,想不想媽媽?”
“想媽媽,好想媽媽……”妮妮緊緊摟着布娃娃,看着我:“大哥哥,你知道我媽媽幹嘛去了嗎?”
“這個布娃娃是你媽媽給你買的,讓叔……大哥哥給你帶過來的,”我和顏悅色地對妮妮說:“媽媽在外面上班,忙着掙錢,媽媽說要掙很多錢,給妮妮買很多好玩的大布娃娃,好不好啊……”
“不好,不好……”妮妮突然將布娃娃一扔,躺在牀上哭起來,兩腿在空中踢着:“我要媽媽陪妮妮,我要媽媽陪妮妮玩,我不要布娃娃,不要媽媽去掙錢給妮妮買布娃娃……”
小保姆忙着哄妮妮。
我心裡陣陣酸楚,心疼孩子,心疼柳月,骨肉分離,誰之過?
好不容易妮妮不哭了,我抱起妮妮,輕輕親了親孩子的臉蛋:“妮妮和大哥哥再見!”
“大哥哥再見!”妮妮紅腫的眼睛看着我。
我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剛出病房門,迎面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擡頭一看,我靠,妮妮的爸爸,後面跟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婦。
我看見妮妮的爸爸的同時他也看到了我,不由“咦”了一聲,然後用敵視而俯視的的目光看着我,嘴裡不冷不熱說出一句話:“是你?你來幹什麼?”
他一定還在記恨我昨晚對他的不禮貌和魯莽舉動。
他俯視我,我更不願意搭理他,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擡頭看着他,不卑不吭地說:“不錯,是我,我受柳月委託,來看看孩子。”
說完這話,我看到男人的臉色不大正常,有些緊張,後面的年輕女人臉色倏地一變,從後面冷冷的瞪着那男人。
我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柳月的繼任者,年齡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身材很好,皮膚很白,打扮地很豔麗,胸鋪還算不錯,說她是少婦,主要是因爲她臉上露出幾分成熟女人的味道,顯得和年齡有些不大相稱。
不是我自賣自誇,這女人除了年齡比柳月有優勢,別的地方沒有能比得上柳月的,雖然也很漂亮,但那氣質風韻儀態和柳月沒法比,不在一個檔次上。
而年齡,對於那些老男人或許很重要,老男人都喜歡找小的女人,從他們那裡來找回青春,但是,誰能確保那些小女人不給老男人弄頂綠1帽子戴戴呢?
對於我這種血氣方剛的小夥,年齡算什麼呢?我從沒有將年齡當一回事,我反倒感覺特別依戀比我年齡大的女人,那種風韻和溫存,那種風晴和嫵1媚,是幼稚的女孩無法擁有,也無法給予的。
看着妮妮的小媽媽,看着這個40歲的男人,我心裡暗暗祈禱這個小女人給他戴頂綠1帽子。
我覺得其實我很壞。
男人的臉色很快恢復了正常,臉上露出了微笑,那種很寬厚很居高臨下的微笑:“呵呵……謝謝你,謝謝你來看妮妮。”
他甚至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立刻也伸出了右手,既然他這麼大度,我當然也不能小氣,我現在大小也是個國家幹部,黨報記者,不是一個月之前畏畏縮縮的學生了。
我和他握手,他微笑着,但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裡的輕蔑和陰冷。
我也微笑着,我的笑很簡單,是專門硬堆積出來的,不是對柳月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老男人和小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說他是老男人,其實並不老,只是比我老了很多。
在他盛氣的目光和神態下,我沒有任何自卑,我覺得我比他幸福,比他強,因爲柳月喜歡我,和我在一起,能和柳月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情。這個男人,失去了柳月,說明他沒福氣。
然後我們鬆開了手。
我覺得和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說的,還有他後面的那個小女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準備離開,向他點了點頭:“再見。”
說完我看不看他們,錯身就走。
剛走了沒兩步,迎面過來一個穿西裝的50多歲的人,在兩個白大褂的陪同下,正眼看都不看我一眼,直衝我身後而來,臉上堆滿了笑容:“宋局長,您親自來了。”
我身軀一震,依舊往前走,但放慢了腳步,他媽的,這鳥人是個局長,狗日的。
我邊走邊豎起耳朵聽。
“馬院長,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果然是妮妮爸爸的聲音。
“哪裡,咱自己衛生系統的孩子,還能讓委屈着,再說了,您又是咱們主管局的一把手……”
我明白了,妮妮的爸爸是市衛生局局長。
市衛生局局長叫宋明正,我前幾天在市直各部委辦局領導內部通訊錄上見過這個名字。
柳月的前夫叫宋明正,還是個正縣級幹部,媽的,很牛逼嘛!我不禁有些憤憤然!想起他帶給柳月的痛苦和憂鬱。
那時,我沒有什麼社會和生活經歷,根據自己所瞭解的知識,理所當然認爲在宋明正柳月和小女人之間,無疑是一個升官發財死老婆小三鵲巢鳩佔的故事,受傷害的無疑就是我的月兒。所以,我很生氣,我很厭惡宋明正,還有他的小老婆。
而宋明正呢,我看不出他對我有多麼喜歡,老子正好也不稀罕他喜歡。
走出醫院,孩子平安,我舒了一口氣,然後就得等柳月找我告訴她這消息,她可以放心工作,不用再專門趕回來。
我先去郵局給柳月寄信,然後去辦公室趕一個稿子。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都出去採訪了,只有劉飛正在看報紙。
劉飛其實很年輕,看起來也就比我大個56歲,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頗有一副文人的架勢。
新聞部是報社學習氣氛最濃厚的部室,其他部室上班時間聊天喝茶的比比皆是,只有新聞部,很安靜,除了外出採訪,大家都習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趕稿子,或者看報紙,悄聲討論寫作心得和技巧。
爲了防止其他同事來騷擾,劉飛專門寫了幾個大字貼在進門正對的牆上:“無煙部室,謝絕閒聊。”
我自然要遵守規矩,想抽菸的時候就去外面的走廊,邊抽菸邊琢磨稿子的思路,琢磨地差不多了,就回來繼續寫。
寫稿真是一個清苦的工作,那時,正值中國報業剛步入市場經濟軌道的時候,報社的經營很一般,我們剛剛告別了鉛與火,報紙由鉛印變爲了膠印,還沒有告別紙和筆,記者寫稿都是用手寫,統一的圓珠筆,統一的新聞紙製作的稿紙;編輯改稿子都是紅色的毛筆,然後再用手抄寫在統一的稿紙上。電腦那時對我來說很新鮮,報社只有印刷廠微機室纔有電腦,都是386之類的。
我禮貌地衝劉飛點了點頭:“劉主任好。”
劉飛衝我微笑了一下:“江峰,我正在看你今天發出來的稿子,寫的不錯啊,語言很簡練,主題突出,層析分明,文筆流暢,嗯……不錯。”
我心裡很高興,忙謙虛:“劉主任多指點。”
“柳主任經常在我面前誇你,你剛來新聞部一個多月,適應地這麼快,難得,別鬆懈,繼續努力,爭取做名記者,寫名作品……”劉飛鼓勵我:“我們都還年輕,我們新聞部是報社平均年齡最年輕的部室,你呢,又是我們部室最小的同事,有志不在年高,你的潛質很大,好好幹……”
我心裡很感激劉飛:“嗯……劉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劉飛點點頭:“其實,咱們要做一個合格的黨報記者,除了要會寫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必須要講政治!講政治是做好一個黨報記者的首要前提……”
我認真聽着,默默記着劉飛的話,我覺得劉飛其實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人,一個善良寬厚的老兄。
這時,放在門後三抽桌上的電話響了,我忙過去接:“你好,江海日報新聞部,我是江峰。”
這是柳月給新聞部定下的規矩,做文先做人,放下記者的臭架子,從細節做起,接電話,上來先要自報家門。
“你好,江海大學外語系,我是晴兒。”電話裡傳來晴兒模仿我口氣的聲音,然後是嘻嘻的笑聲:“峰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