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轉了轉,不曾見到北堂君傲跟薛昭楚,北堂君墨又是失望,又因爲屠嶽卿的事而心慌,便回了景瀾宮。
“你……是誰?”
溫婉而微帶訝異的聲音響起,跟着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令人心醉。
北堂君墨條然回身,臉色猶自煞白。
“你……”
她同樣不認的來人,只是對方身上這種雍容華貴的氣質,令她看過一眼之後,不自禁地低垂了眼瞼。
“大膽!見到梅妃娘娘,還不行禮?”
來人正是二皇子妃梅瀟,身爲景瀾宮最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她居然不知道何時有了這樣的絕色女子,怎不叫她詫異。
王騰板着臉喝斥一聲,梅瀟一擺手,他便退了下去。
“梅妃娘娘?小女子北堂君墨,見過娘娘。”
北堂君墨回神,矮身行禮。
原來是湘王妃嗎,雖說還不及有深交,她卻本能覺得,這是個好女子。
“北堂君墨?你是---”
梅瀟吃了一驚,就是文景國俘虜嗎?
原來,是這樣的人間絕色。
“小女子正是文景國囚奴,不知梅妃娘娘有何指教?”
那半句話雖未出口,北堂君墨仍再次嚐到被羞辱的滋味兒。
可是,她氣又能怎樣,文景國江山亡於古井國之手,她本來就是囚奴,又怎麼能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你……”
這話是怎樣說的?
梅瀟怔怔瞧着她,說不出話來。
“王爺回宮!”
路遺一板一眼的聲音響起,總算解了這兩人的圍。
“妾身恭迎王爺。”
梅瀟立刻施禮,屠子卿已將她扶了起來,“不必多禮,瀟兒,你先進去。”
他這時候自是煩躁得要命,何況四弟還在後面,他不想讓太多人在。
“……是,妾身告退。”
看出來屠子卿心情不好,梅瀟擔憂地皺眉,又不好多說,轉身進去。
北堂君墨咬脣,正主兒都走了,她自是沒有道理留下來,纔要轉身離去---
“站住,我準你走了嗎?”
屠子卿冷冷喝斥一句,北堂君墨便猛地停下腳步來。
哥哥他們還在他手上,她不敢不聽他的話。
“王爺不是不想見別人。”
北堂君墨握緊了攏於袖中的手,不知是因爲冷還是懼,她身子泛起一陣顫抖。
“別以爲自己很瞭解本王,坐下。”
屠子卿似乎冷笑一聲,未等北堂君墨再說什麼,已一把按住她的肩,手上一用力,她便不由自主地坐到椅上去。
“二皇兄----”
屠羽卿一路追來,纔要說什麼,一轉目間看到北堂君墨也在,生生住了口。
“四皇子?”
北堂君墨一驚,本能地要起身,卻忘了屠子卿仍按着她的肩,身體才一前傾,又落了回去。
“怎麼,幾日不見,想念得緊了?”
屠子卿冷笑,眼神怨毒,“四弟,我知道你亦對她有意,
不如你帶她走,怎樣?”
什麼?
北堂君墨身子一震,臉容慘變:
“你、你這是---”
什麼意思?!
“二皇兄何出此言?!”
屠羽卿更是驚得踉蹌後退一步,“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說過---”
“何必你親口說出來,我難道看不出嗎?”屠子卿鬆手,慢慢走過去,“在文景國,在金葉寺,你不是三番兩次要放她離開?”
如果不是對她有意,你怎會在乎她的生死。
“二皇兄知道---”
屠羽卿低聲驚呼,跟着眼睛一亮,對了,那時候二皇兄雖然去找住持說話,但有路遺在,他從來不會瞞二皇兄什麼事。
“四弟,從小到大,母妃和父皇都很疼你,叫我這做哥哥的相當慚愧呢,如今母妃已故,父皇又這般模樣,俗語說長兄如父,只要是你想的,哥哥都成全了你,怎樣?”
屠子卿這話,絕對不是真心話。
否則他怎會臉上有怒,眼中有恨,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
“我沒有---”
天哪,我要怎麼解釋?!
屠羽卿一下子垮下來,暗罵自己一句該死。
爲什麼要對父皇說那句話,又偏偏被二皇兄聽到?
“沒有?你有,你當然有,”屠子卿打個哈哈,也不管北堂君墨又是羞又是茫然,“我喜好殺戮,不懂得籠絡人心,你宅心仁厚,人人都向着你,你纔是最佳的儲君人選,不是嗎?”
也許,屠子卿並不是真的非當這個太子不可。
別忘了屠羽卿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他怎會跟他計較。
實在是屠羽卿那句最不該的話被他聽到,他也是氣得狠了。
“不是---”
屠羽卿身子一晃,手已摳緊了桌沿。
“怎麼不是,就是!”屠子卿突然伸手,攥緊了他的手腕,“在你眼裡,我雖殺人不眨眼,卻一向言出必行,你要當太子,你去,你要這個女人,給你,你要是不要?!”
只要這些是他想要的,都無所謂。
“二皇兄!”
屠羽卿面色慘變,呼吸已急促,“撲通”一聲跪倒在屠子卿面前。
右腕兀自被屠子卿握住,高舉於額前。
“二皇兄,不是,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只是、只是看到二皇兄在文景國殺氣太重,所以、所以擔心二皇兄會失了本性而已!二皇兄天縱奇才,最有資格繼承大統,在父皇面前,我也是這般說的,二皇兄爲什麼要這樣逼我?!”
十六年的兄弟啊,二哥會不瞭解他對他的心嗎?
沒有人比他們之間的血緣更近,如果他連他都不相信,還能相信誰?
屠羽卿仰臉看着他,雙脣哆嗦着,北堂君墨在一旁看到這般情景,突然感到一陣揪心的疼。
“是嗎?”
屠子卿目光閃動,似乎是信了。
“好!這個我先信你,那你說,你對她,是不是有意?”
說話間又把矛盾引到北堂君墨身上去,她一驚,幾乎要奪路而逃。
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爲什麼要扯上我?
“我……沒有!”
屠羽卿咬牙,眼角餘光看到北堂君墨身子似乎震了震,他根本不敢看她。
“真的沒有?”
屠子卿手上用力,咯吱,輕響聲傳來,屠羽卿痛得皺眉,本能地屈肘掙扎。
“沒有,二皇兄相信我!”
因爲疼痛而抿緊了脣角,這時候的屠羽卿在北堂君墨眼中,好想叫人疼惜。
可是她一直不肯開口,是因爲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嗎---他們根本不當她是有尊嚴的人,而只當她是可以隨手送來送去的東西。
“是嗎?”屠子卿再問,目光在北堂君墨臉上一轉,突然冷酷一笑,“四弟,你既然這樣說,我便信你一回!”
說話間他突然一翻腕,一柄三寸長的匕首便滑落手中,刀鋒雪亮。
“王爺?!”
北堂君墨終於沉不住氣,猛地驚跳起來:你不是信了他嗎,爲什麼還要刀劍相向?
“四弟,你我之間不必立什麼字據,但我總要讓你記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
不等屠羽卿明白過來,他眼神一寒,手起刀落,刀尖瞬間沒入屠羽卿手臂中。
“哦!”
尖銳的疼痛自手臂直傳入心裡,屠羽卿身子一震,眼神痛苦。
不只是因爲手上痛,更叫人絕望的是心痛。
“很痛是嗎?”
屠子卿冷笑,使力拔出匕首,鮮血便汩汩而出,順着屠羽卿手臂而下,聚於手肘,溼透棉服,而後便一滴一滴落下來。
“四弟,記得這有多痛,若有朝一日你沒有做到自己所說過的,同樣深的一刀就會刺進你心裡。”
屠子卿鬆手,手腕一翻,匕首已消失不見。
他甚至不把染於其上的血擦去。
屠羽卿震驚地看着他,根本無法相信,二皇兄會說得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北堂君墨死死咬住脣,狠狠扭過頭去。
這樣殘酷的場面,她看不下去了。
“我……會記得……”
屠羽卿咬牙,傷口已痛到麻木,感覺不到血流。
“起來,回你的景巒宮。“
屠子卿冷冷回身而去,也不招呼北堂君墨一聲。
“四皇子,你怎麼樣?”
北堂君墨顫慄着過去,想要幫他。
他流了太多血了,這一下手臂垂落,血已將他的手染紅。
“我沒事,北堂姑娘自重。”
屠羽卿語聲雖不至冰冷,卻有距離。
“你---”
北堂君墨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剛剛屠羽卿的話,她亦聽得分明。
“北堂姑娘,你若不想親人有事,就莫要惹怒二皇兄,聽不聽在你。”
屠羽卿看她一眼,搖晃着起身,轉身離去。
他走得不快,但決不回頭,也不曾停下。
“你既不理會我,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北堂君墨自嘲地笑,眼淚唰啦就流下來。
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