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梟爲三姨娘能順利生產留下神醫愛徒待爲上賓,並讓她住入空置五年的嫡小姐院子,繼三娘娘生下男丁會被擡爲側夫人之後,成爲唐府又一個轟動的消息。
唐果兒所扮的藥侍的到來,讓府中的一干姨娘心都緊了緊。
其中最氣憤的莫過於何氏。她好不容易激得府裡的姨娘將三姨娘視爲頭號敵人,而唐果兒的出現莫過於老爺再向衆人昭示對三姨娘這一胎的看重。當夜,在唐梟歇在三姨娘院中後,何氏摔碎了屋裡的一干瓷器。
唐果兒坐在院中的大樹上,聽着慵懶斜靠在一旁樹幹上的天越細細給她說起府中姨娘的千百態,只是報以一聲冷笑。
天越終於換下了自己的紫袍,穿了一身素白長衫。
純潔如皚皚初雪的顏色讓他原本攝人心魄的妖孽容貌,顯出幾分難得的清逸悠遠來。不過這雪白長袍卻分外眼熟,細細一看分明就是白鬚白髮的神醫所穿的那一身。
“果兒,本座費盡心思打探來這麼多消息,你就只給這樣的反應?真真是太傷本座的心了。”天越挑眉,身形一動已從唐果兒身邊瞬移到她對面的樹幹上,委屈的神色裡偏偏又帶着幾分甩不掉的傲嬌。
唐果兒瞥了眼天越彆扭的模樣,心底被這院裡舊物所勾起的淡淡惆悵霎時消散了幾分。她無語道,“天越,你這張老臉還要不要?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讓慕容晟身邊手下那位假面幫你剝下來,製成一張舉世無雙的精美面具。”
這傢伙一招幻影,估計唐梟的每房姨娘用什麼脂粉,帶了些什麼首飾,首飾上鑲的是玉還是珍珠都一清二楚瞭然於胸。
什麼費盡心思,整個唐府對他來說就如無人之境任他自由來去。
天越卻根本沒有抓住唐果兒話裡的重點,他擡手摸了摸自己光潔如脂玉的臉,歡喜笑道,“果兒也覺得本座長得傾國傾城舉世無雙?本座也這麼覺得……”
對於天越強大到無人能及的自戀功力,唐果兒除了無語便只能選擇無視了。若不是慕容晟在天都還有其他的要事需要處理,若不是她現在靈力全無很多事情不方便去辦,她百分之兩千不會讓天越跟着來。
唐果兒突然嘆了一口氣,“五年前,我就是在這個院子裡醒過來,開始了我又一次的生命。記得那時我滿心全是對上一世慄洛背叛的憤恨,月影是第一個驅走我心底陰霾走近我內心的人。”
說着,唐果兒望向無邊夜色,蒼穹無月無星,她的眸子漆黑深沉,似無法照亮。
天越接過話,卻牛頭不對馬嘴,“你第一次遇見本座不也是在這院子裡,就是在這棵樹上。那時你還是個幻術造詣近乎沒有的丫頭,偏偏警覺性卻那麼高。本座用了幻影這樣強大的招數,都險些被你發現了。”
“不是險些,是我已經發現了。”唐果兒心裡的愁緒再次被天越的話打的七零八落,她心底不免煩躁起來,“有些東西不用看不用聽,單單憑直覺就能夠感受到。殺手的直覺和動物的直覺通常比較相似,當時你的心裡對我起了殺念。”
“那是本座不知道你這麼可愛好玩嘛。你在通天閣鬧了一通,本座身爲閣主豈能放任鬧事者逍遙自在?再說了,若是本座當時不想殺你,咱們也不可能結識交好。”天越努力開脫自己當初的殺念,看着唐果兒滿臉的獻媚,白衣好不容易襯托出來的那點清逸,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唐果兒只是隨口說說,沒料到天越聽後會這麼小心翼翼生怕激怒了她一般。
心底一陣暖流涌過,她笑道,“雖然你有時候讓我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將你當成揉好的麪糰使勁削,但是我不否認你說的很對。這些年要不是你在身邊,我和小果恐怕都不復存在,在我心裡,你早已是我的至交我的兄長。”
天越一下變得沉默,他做這一切只是覺得有趣好玩。可是此時心底涌出的這種暖暖的從不曾有過的感覺是什麼呢?這絕不是覺得有趣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情或者是愛?
“你怎麼了?”唐果兒察覺天越神色有異,回想自己說的話,也沒覺得哪裡說錯了惹這位大爺不高興。
天越陡然哈哈一笑,眨眨眼盯着唐果兒,慢悠悠道,“本座只是在想你剛剛說的話。果兒,你說本座可以當作沒聽見前一段嗎?”
“天越!”唐果兒咬牙切齒,這個妖孽最大的本是不是靈力高超幻術高強,而是分分鐘能把人氣的恨不得將他撕碎!
“果兒……”天越還想說什麼,卻突然神色變了變。他輕輕擡手唐果兒就徑直從樹上飄了下去。唐果兒落地站穩,不解看向他,只見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人就在樹間隱去了。
遠處傳來輕微的踢踢踏踏的聲音,唐果兒頓悟,有人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只是理了理自己微微坐皺了的長裙,淡然站在院中,等着來人走進。
來的人是何氏,跟在她身後的除了貼身婢女含巧,還有府中的其他兩位姨娘。雖然時隔五年,唐果兒對那兩位姨娘還是有些印象。
打扮的素淨清爽的應該是九姨娘,嬌媚如薔薇的是十一姨娘。如果她記得不錯,這位十一姨娘的膽子很小。
何氏進了院子並沒有直接朝唐果兒走來,她站在原地將唐果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往前走了兩步也依然站的較遠。
她緩緩道,“上午聽人說府中來了一位神醫高徒,本打算中午就過來看看姑娘,不過手中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沒能抽出身來。這麼晚了其實也不該來打擾姑娘休息,只是這院子閒置太久我怕會缺什麼,便不放心的過來了。”
“家主和三姨娘待我很熱情,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夫人不必再操心。”唐果兒語氣淡淡,她既然是打着幫三姨娘安胎的名號進來的,就沒打算讓何氏待她有多親切。
何況,不激起何氏對她現在身份的不滿,怎麼能夠讓何氏乖乖走進她的下一個圈套之中。
何氏自然不是傻子,唐果兒刻意表現出來的疏離她並非感覺不到。在唐果兒說完的第一時間,她就迅速的分析出了這個藥侍不是她能夠拉攏的。
既然這人無法拉攏,又一心想助三姨娘上位,那麼對待敵人她也不必心慈手軟了。神醫的徒弟又怎麼樣?說到底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想通這一點,何氏被激起的怒氣就平復了。她反而似沒有看唐果兒的疏遠一般,笑得越發可親,“其實我今夜過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姑娘明日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來替府裡其他的姨娘瞧瞧?我身後的九姨娘和十一姨娘進府多年,一直沒有消息……”
“雖然師父留我在此只是爲了給三姨娘安胎,不過給幾位姨娘瞧瞧身子也算是一種歷練了。”唐果兒淡淡應下來,在心底卻只剩冷哼。
就算何氏不來,她也會找機會去這些姨娘的院子裡走動。她們不能生孩子,哪一個不是拜何氏所賜?
何氏既然自己撞上門來找死,難道還要她大發慈悲放過她嗎?
“那我就替姨娘們謝過姑娘了。”何氏聞言當即滿臉歡喜,扭頭朝着身後的兩位姨娘做出一個讓她們放心的表情。
九姨娘和十一姨娘緊張的神色一下就舒緩了,皆露出了喜色。多年未孕的苦惱誰嘗誰知道,如今神醫高徒肯給她們瞧瞧,她們自然歡喜。能不能治癒姑且放在一旁,只要能找出癥結所在,也是多出來的一分希望。
唐果兒不動聲色看着兩位姨娘的反應,目光一移落到了何氏身上,“夫人不必謝我,我學藝尚且不精,連師父十分之一的本事都還沒有學到,不一定能瞧出什麼來。”
“姑娘謙虛。姑娘尚且年輕,假以時日定然是醫術超羣。三姨娘生產還有半於月,這段時間姑娘若是缺什麼儘管告知我。這是我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含巧,就讓她來照顧姑娘起居吧。”
何氏說着,含巧便走了出來,恭恭敬敬走到唐果兒身邊,垂首行禮。
唐果兒看了含巧一眼,粲然而笑,“夫人也很熱情,那麼我就謝過了。”
何氏見唐果兒沒有絲毫推辭,也跟着笑了起來,“夜已深,既然姑娘答應了給姨娘們瞧瞧身子,我就不叨擾姑娘了。”說完,何氏領着兩位姨娘和其他的婢女離去。
轉過身,何氏的眼底閃過利光。這藥侍雖然有幾分傲氣,但是心思太單純了。三姨娘腹中的孩子,恐怕還是生不下來了。
何氏離去後,唐果兒轉身走向主屋,連看也沒有再多看一眼含巧。她留給何氏的映象必然和高傲沾上了邊,那再高傲一點又有何妨?
含巧見自己被唐果兒晾在了一邊,眼底閃過怨毒。在府裡就是其他姨娘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她何曾被一個小丫頭這樣的輕視過?左右這丫頭沒有幾日好活了,死的時候她一定會送她一程!
含巧光顧着怨恨,因此並沒有注意唐果兒細微的舉動。
唐果兒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擡了擡,朝着大樹的方向伸出的那兩根手指。她給何氏最後活命的時間只有三天。
第一天已經過完,至於第二天……
何氏,你也該嚐嚐當初我揹負着漫天流言世人罵名的滋味。
你想殺我,我想殺你,就來看看我們誰死在前頭!